《盛世安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2 / 2)

盛世安 沈瑄禾 4600 字 2023-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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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四下寂静,承明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可能。

萧将军绝不可能如此做,除非稳操胜券……

沈是紧张的大脑飞速转动,想起早年为替妹妹把关夫婿,奔赴战场监督萧将军时,曾听他言,那倭寇首领受他一箭入肺,至多活不过二十年。

他眼眸一亮,立即跪了下来,扬声道:“据臣所知,倭寇一族正值换代之际,继位首领不过弱冠,行事莽撞,急于立功树威。萧将军若有不当之举也定是权宜之计!试问古往今来有多少蒙冤受屈的忠臣将领,难道今日我大齐亦要重蹈覆辙吗?圣上三思啊!”

柳长泽自林中缓慢走入席上,他疑惑抬眸,不知身陷囹圄的沈是,是如何知道倭寇的内乱。

连他还是这两日得胜之后才知晓的消息。

而此时,文通自席中走出,他阔步行至御案前,作揖行礼,然后从袖中捧出一份折子,“禀圣上,臣今日拾掇案前,发现一封李御史自洛江上谏的折子。但因兹事体大,不敢惊扰庆功大宴,本欲宴后再请圣上批阅,可眼下之事与李御史密切相关,臣不敢怠慢,还请圣上过目。”

如今阁老身死,正是名声鼎盛之际,而作为阁老得意门生,又兼未来女婿,李云赋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权威。

况且他还是御史,纠官邪,肃纲纪的御史。

沈是死死盯着文通,微微发颤。

躲不过。

环环相扣,一丝不漏。

诚如封白衣所言,萧将军一切皆能以获胜洗白,但惟有一点。

洛江遇袭一夜,为何不出兵,为何不守城?

承明帝黑着脸将折子丢给了吕安。

吕公公瞳孔微缩,尖声道:“李御史上书,洛江水患天灾,而萧将军畏惧倭寇,消极避战。拥兵自重,坐观倭乱,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

沈是闭眼。

此事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他感觉自己像一堵千疮百孔的腐朽城墙,大风刮过,便掉下一块砖,还未来得及修补,又坠落一片瓦。

他自小到大的挚友,忘年之交的故人,敬仰钦佩的将军,一个也救不了……

倘若都是推行新政的恶果,为何不报应在他身上。

而柳长泽已转身离去,他不必再看。

若此仗未赢,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一旦赢了,便坐实了“拥兵自重,坐观倭乱”这个事实。

明明能赢,为何不出兵?

谁都知道是为了彻底清除倭寇,但数百无辜的牺牲谁来补偿!

萧将军难逃此劫。

封白衣适时戚声道:“草民自知今日擅闯禁宫,其罪当诛,但若能使圣天子不受蒙蔽,能使洛江数百冤魂得以安眠,草民万死不辞!”

满座都是人精,想明此点,便纷纷歌颂起台上那位布衣的无畏,诋毁起那丰功伟业的将军来。

将好好一个庆功宴,变成了万人垂骂的批斗会。

而唯一一个据理力争的人,被困在方寸台上那小小的一角里,显得孤独又单薄。

柳长泽顿下脚步,回头又往那角落看了眼,他手抬了抬,竟像是想捞起那人的背影一般。

柳长泽恍然回神,皱了下眉,大步离去。

承明帝盛怒着摔了酒樽,大声呵斥道:“朕派十万精锐驻守洛江,竟还沦落到让百姓守城!来人!给朕速速擒拿萧氏……”

“圣上!”沈是骤然打断,他膝行两步急切的说:“圣上!圣上!收复失地,彻清倭寇,此功千秋万载!纵然萧将军有何过错,罪不及九族!罪不及九族!望圣上三思!圣上三思!”

承明帝闻言平息了些,但语气仍是怒火不息,“萧将军为清倭寇宿敌,驻守边关数十年,劳苦功高,但千秋之功,亦有千秋之过!打了胜仗便能做免死金牌吗,那谁来告慰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

“朕今日痛惜大齐失去一员猛将,但亦不可助长此眼中无民、心中无国的歪风邪气!来人!送萧将军入三司受审,若情况属实,秋后问斩,以儆效尤!”

承明帝甩袖离去。

沈是眼前一黑,向后晃了晃。

文通扶住了他。

他艰难的转过脑袋去看文通,半天说不出话来。

文通看了眼一波三折的宴会,伸手搀起了沈是,他说:“侯爷命我送沈兄回府。”

沈是似乎没听明白,看着他愣了一会,而后缓慢的推开了他的手,“不敢劳烦国子监祭酒大人。”

文通呆滞。

沈是既然算到了他要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不防着他,文通突然想通了什么,他往前拦住了沈是的去路,“你怎么知道……难道此事是你和侯爷联手……”

沈是突然冷笑,“文舍人,我与侯爷的关系,旁人不知,你也不知吗?”

所以才有之前那一出公然抢绣球强吻之举吗?

哪有人会在行事当时这般出风头,败名声,为得便是将侯爷提前摘出此事……

文通想起万寿节那日他偷看到的夜会,是了,这样的关系,侯爷有什么事会瞒着沈是……

他又听见沈是说了句,“文舍人今日做得很好,只是国子监祭酒一职,身负传道受业解惑之重任,还是需要秉性刚正的官吏才是。”

沈是漠然的与他擦肩离去。

临至宴席外围时,撞见了收拾宴会残局的福顺。

沈是停了下来,他露出自责又气恼的神色,手指握拳像是经历一场漫长的心理抗争,然后微叹出一口气,眼尾也拉耸下来。

他向前拍了拍福顺的肩膀,“福公公……”

他难以启齿,“能否……能否将方才的绣球……给我……”

正文第112章浮萍

福顺转头一看是他,放下了手中的器皿。虽然沈是如今混的有些潦倒,但他始终认为不破不立,这样的顽强的人在宫里面都是有机遇的。

他笑道:“奴早已处理干净。”

又怕沈是不信,他拍胸口道:“沈大人放心,奴保证让它消失的一干二净,绝对不会污了沈大人的眼!”

“这样啊……”

他心头爬上一阵浓烈的失落感,那是柳长泽当着天下人的面,亲手递给他的绣球,纵然是算计,也是他和柳长泽离的最近的一次了。

——“他不能,因为他早已是我的人。”

沈是鼻腔一酸,但仍是感恩的说道:“那便多谢公公了。”

“能帮上大人,是奴的荣幸。”

后来一路沈是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走了半个时辰才发现声音有些不对。

似乎总有一段脚步声在不急不慢的跟着他。

沈是停了下来,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夜行客,而那均匀的脚步也停了。

沈是蓦然回首,而后眸光黯淡下来。

“你何必跟着我。”

文通佯作轻松的说:“忠人之事。”

沈是不理会的前行。

文通便有些急了,“我知沈兄自治水图一事后,便与我生隙,但士族之间的算计,又岂是我一个蝼蚁之官可以置喙的。”

“沈兄,我实属被迫无奈啊……”

沈是听他此言,目露三分哀色,“诚知独处从烧烛,君子行心要自明……”

“难道暮夜无知,文舍人便以为可以蒙蔽天日了吗?”

文通心中一动。

沈是淡淡道:“我不怪你为自保所妥协,但截稿换图之事,你去换的究竟是云赋的图,还是付江的图?”

“众翰林之稿图我都有幸拜读一二,为何葫芦口抄袭一事出现,付江分明亦有同工,却安然无事?”

若第一名,第二名陷入抄袭风波,无疑便是他这个平平无奇的第三名拔得头魁了。

文通不是看不出葫芦口玄机,只是他知纵然他和李云赋同等水平,最后夺魁也一定是阁老门生。

沈是冷眼看了下他,“文舍人,野心不浅。”

文通的脸色随着揭穿变红变白,最后归于平淡,他竟笑了起来。

“原来沈兄早已知晓,这样也好,唯唯诺诺,装傻充愣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沈是见他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心中失望至极,他摇了摇头,便要离去。

文通却开口道:“沈兄,国子监祭酒之位,我势在必得。”

“你要对付我?”

沈是傲慢一笑,“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文通却谦卑躬身,缓缓道:“文通不才,岂敢得罪名垂千古的沈、太、傅。”

沈是瞳孔剧缩。

文通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自己的家,轻声说道:“置府至今,还未曾请太傅过府一叙,是我失礼了。”

文通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是眯眸,凝视了他一会,微抬了头,如南山之竹般向文府行去。

文府的下人不多,冉娘也早早入睡了,文通带着沈是去了偏院的厅里,拿了几樽楠木柜里珍藏的美酒,放于桌前的点心边。

文通斟了两杯,递于沈是,“今日庆功宴风起云涌,沈兄想是未曾果腹,所幸长夜漫漫,故友重聚,不若先小酌一二。”

沈是听到“沈兄”二字,便安了两分心,文通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文通。

只见文通先连饮三杯,然后朝沈是行了个大礼道:“一杯谢沈兄替我遮掩治水之事,二杯谢沈兄不曾怀恨为难,三杯谢沈兄成全我与冉娘。”

沈是没喝,直接将酒樽慢慢的洒在地面上,像是祭拜先灵,他说:“你确实该谢沈兄。”

沈是虽然不是耍阴谋诡计的人,但是被欺负到头上还不反击也是不存在的事,否则他早被这吃人的庙堂,吞的骨头都不剩了。

若不是他借了原主的壳,感激原主再生之恩,想要帮助原主达成让冉娘幸福的愿景。

他不会让此等心术不正之徒,继续留着祸害朝纲。

“你与沈兄相识多年,能看出我身份,我不出奇。但我今日还登府,不是怕你肆意胡言,而是想再给你个机会。”

毕竟重生之事,说来谁信。

文通一下便明白了,他也有样学样的往地上倒了一杯。

沈是说:“知君用心如日月,只是君子不夺人。此话我是在沈兄书里瞧见的。”

沈是叹了口气,“沈兄以命成全你与冉娘,我欠他一份恩,如今也算还了,还望你珍惜。日后再行此悖德之事,我定不会轻饶你。”

文通连忙道谢,他又问:“那祭酒之事……”

“你德行不配。”沈是声调没有起伏的说。

文通不甘心的咬紧颌骨,额间青筋若隐若现。

“大人,我为此事奔波,险些招至兵部尚书猜忌,斩于刀下。倘若萧将军出事,我势必还要受柳家记恨,大人,大人,你有好生之德,怎不知小人若没了祭酒重职傍身,日后恐怕再无生路了……”

沈是静静看着他,“柳家不会寻你麻烦。”

文通知他说不会,便是不会了,但他不甘放弃的说:“萧将军是柳尚书的亲家,他怎么可能放过我,大人,求求你……大人,难道你忍心再见冉娘守寡吗……”

“哗”一杯酒甩在文通脸上。

沈是气的声音发颤,似乎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知交好友变成这幅模样,“这也是你的筹码了吗!我原先还敬你几分真心,眼下看来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文通眼落了泪,他突然跪了下来膝行至沈是腿边,这是先太傅啊,他怎么斗得过,他慌乱的立誓说:“大人,夫妻本是同体,我想飞黄腾达,也是为了让冉娘不受人指点,过上更好的日子……大人,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你就成全我这一回,我发誓,我以后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文舍人,犯错只会有零次和无数次,你往日为了蝇头小利,便情愿丢失底线,而今日又为了富贵荣华,不惜诋毁军中将士。你可曾见边境苦寒,风沙长刀,将士饮冰踏雪,受尽人间疾苦,亦逃不过血染沙场的命运,你怎么忍心!你怎么狠心!”

文通抓着沈是的衣摆,闭目颤抖,“大人再信我一次吧……”

沈是无情的推开了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愿你时刻警醒,莫要再做德行有亏之事。”

沈是话已至此,便起了身。

“一口一个德行,难道大人便清白了吗?!”文通见没有希望,便放弃了求饶,他伸手将脸上酒水擦去,面上表情狰狞起来,“敢问大人,师生乱亻仑算不算君子失德!”

沈是脸色骤变。

“大人算无遗策,却没想过别人发现吗?”文通笑了下,“我观察大人可是很久很久了……”

“你何时知晓。”

文通本该说万寿节,临至嘴边,他古怪的改口,“殿试后。”

沈是缓慢的坐了下来,他饮了杯酒,可悲的摇了摇头,“是你,是你啊……我心中一直疑虑,想不明你那日为何会将‘香’一事,说的如此明白,原来是你。”

“文舍人,沈兄待你如知交好友,你为何如此害他!”

文通回想往事,也垂下了眼眸,“我没有害他。”

殿试前一日他去冉娘面馆,恰巧看见冉娘将有毒的香插进了香坛里,他怕冉娘出事,便拿案上的普通安神香换了。

“文通,你吃完,便帮我落个门。”冉娘神色黯淡的拿过案上被换的毒香,“明日殿试,沈兄心思重,我给他送几只安神香定神。”

文通惊愕的站了起来。

但他迟疑了几秒,再想阻拦时,冉娘已经不见了。

他先是去了沈兄的客栈,没发现人,便在城中寻找起来。

待他赶到河边时,看到的便是冉娘和沈兄手拉着手,泪眼凝噎。

那时落日余晖,淡金色的光从河面掠过,落在两位才子佳人的身上,水波粼粼,岁月静好,让人欣羡往之……

文通转头便走,在冉娘的面馆守了很久。

彼时天色未晚,还未到点香时分,文通想不要打扰他二人好了,等冉娘回来再说。

可冉娘回来时,竟不发一言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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