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9(2 / 2)

盛世安 沈瑄禾 4659 字 2023-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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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是偏过头合上了眼,将满腔心疼和酸楚压下,他说:“此事不要告诉侯爷……若是他知太傅连救命之物都拱手送人,会更……更难过……”

会以为被抛弃。

最在意的人,放弃了活下来的机会,即便只有几日,那也是抛弃。

阿良哭的倒抽气说:“太傅,他……他怎么忍心啊……”

此药可以救很多人,浪费在他身上不值得。

沈是痛恨自己的理智,尽管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但他为什么连自己家的房子,都没有进去过,任由柳长泽一个人在面壁室里画地为牢这么多年。

为什么没能在活着的时候多和柳长泽交交心,告诉他自己想收他为徒很多年了,当初做少傅也是为了教他,不是因为是侍读才愿意教他的。

告诉他,他很重要。

然后在死前多陪陪他看看书,聊聊时势,叫他多穿两件,珍重自己,而不是怕他徒添伤感,避而不见。

长泽当时应该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吧,怎么能突然接受这么大个噩耗。

沈是想,自己不是一贯自诩聪明,为何连三岁小孩都会表达,都做不到呢。

他太愚昧了。

沈是问:“阿良,侯爷经常去面壁室吗?”

“嗯。”

“那些断藤……”

“是侯爷自己打的。”阿良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当年太傅过世,吊唁的人见了面壁室,都在传太傅为教导侯爷,打断了这么多根藤条,可知心血几多,最后竟沦落到被侯爷气死的地步,真是天理不容。”

阿良又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太傅分明很疼侯爷,怎么可能会打他,那些言官竟齐齐跪在御史台,不让侯爷扶柩。”

孔太医不解的问:“侯爷一贯行事乖张,什么时候御史台也管的了他?”

沈是眨了下眼,将要莹出的泪水收了回去说:“当时新政方定,御史台跪了数日亦没有半分动摇,威仪大受所挫,若是再连弹劾个失德小事,都弹劾不下来,御史台同废了何异?”

“为保御史台职效,圣上必要在两事之间择一让步。若是侯爷一意孤行,那么新政必然受阻。”

阿良点头:“侯爷在灵堂守了七天七夜,然而送灵那日竟不得相送,听说还是侯爷自己向圣上请的……”

阿良思及痛处又大哭起来,“若不是宋阁老亲自来放行……”

沈是低了低头,眼眶红的滴血,他强扯着一个弧度说:“孔太医,叨唠你久了,我送你出府吧。”

“有劳。”孔太医摸了摸灰白胡子,叹了口气:“我当侯爷是天底下顶尊贵的人,没想到背后里也如此多辛酸……”

孔太医边走边说:“说来此事与也我有所瓜葛,太傅当年提了半个库房的奇珍异草来,托我日后多照料侯爷,我竟全然不知此事,教他受了这么多委屈,若是太傅九天有灵,怕是要寻我要个说法了。”

沈是说:“孔太医心意,太傅又岂会不知。今日若不是你来,旁人知了那体躁血涌的毒,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孔太医摇摇头:“我这良心不安,总觉得欠了一株雪莲情。”

沈是拉着门环推开门,插科打诨的想将气氛缓缓:“那我多留意着些,哪日替侯爷讨了回来。”

“一言为定。”孔太医却一脸严肃。

沈是也只好点头。

沈是回了东厢房,阿良见他来了,便要去煎药,行至门口突然回头问:“大人,怎知孔太医?”

而且还知东厢房是离面壁室最近的卧室。

“曾听侯爷说过。”沈是知他起怀疑,便走去床榻捡起了那几个青白瓶子说:“我连药膏都知何处,阿良还要疑我不曾?”

阿良忙说:“不敢。”

毕竟看侯爷和沈大人的关系,鬼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阿良出去后,沈是坐在了柳长泽身边,看了良久,原来他的小侯爷过的这么苦。

他还记得小时候被父亲拿着藤条抽的忙屋子乱窜的时候,那一下一下是他至今想起都会牙疼的痛。

小侯爷受伤的时候,有人知道吗?

微微的风将柳长泽发丝吹到脸侧,他伸手欲撩,却被抓了个正着。

柳长泽睁开眼,一如往常深邃锐利的盯着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四目相对,沈是眼睛一下就红了,鸦青的睫如羽毛般柔软的低垂着,似有万千话语凝聚眸中,而左下颌还有一块青紫的印。

柳长泽清了清嗓子,想起自己昨日的恶行,便放柔了点语气,半撑着坐起问:“阿良呢?”

“去煎药了。”沈是倾身去扶他。

柳长泽一手推开,无论如何,他是不想在和沈是不清不楚的纠缠着,绸缎的被褥滑下,他发现自己裸出半个胸膛,后背带着陌生的凉意,空气中弥散着银丹草的味道。

他气血上涌,怒意乍起,显得那幅剑眉星眼像染了血,带着一丝邪俊之气,他瞪着沈是狠狠的说:“你涂的!”

沈是点头:“侯爷高热不退,又添手足挛急之症,下官只好出此下策……”

“哪只手!”

沈是眨了眼,突然拎起锦被裹住了柳长泽:“侯爷天寒,不能再受凉了。”

柳长泽没预料到他有此举,整个人被裹成了个粽子,他色厉内荏的说:“你放肆!”

柳长泽挣扎起来,但他左臂昨夜才接上,又经这一夜折腾,竟拗不过沈是。

“侯爷,下官一双手都碰了,要一道废了吗?”沈是凑在他耳边说,语气带着纵容和宠溺的意味。

柳长泽一时间竟说不出要废他手的话来,他怔怔的看了下锦衣下的沈是,平且圆润的肩头横在他眼前,腰肢一段绯红掐在玉带里,束的连截指头都塞不下。他脑海不可避免的闪现出昨夜那些令人着迷的触感,他依稀还记得这样窄的腰肢上还有个窝,恰好可以将拇指放上去。

柳长泽被自己脑中的下流想法给惊愕到,甚至生出了莫大的愤慨,以及怨毒,他一口咬在了沈是的肩上,那力度竟不必昨日他咬自己手时,轻上多少。

沈是一声闷哼,却没有躲避。他回想着柳长泽背上的伤痕,是不是每一道都如此疼。沈是觉得那些利齿都快刺进了肉里,让他疼的面色苍白止不住发抖,他也没松开捏住被角的手。

柳长泽忽然松了口,他眼神晦涩的看着那一块濡湿,在绯红的衣袍下,看不出是血还是津液。

沈是依旧温和的说:“侯爷要生啖下官的肉,等病好了再来,可以吗?”

柳长泽身体松弛下来,背往后靠了下,将被子压的瓷实,像似接受了沈是的好意。

沈是有些受宠若惊,无措的退了开来。

柳长泽说:“沈是。”

沈是直愣愣的抬头,对他眨了眨眼,里头两颗琥珀石像被水洗了百遍一般的发亮。

柳长泽仿若被蜜蜂蛰了一下,肿肿涨涨的疼。

他说:“昨夜的事,我记得。”

柳长泽的记忆混乱,他记得自己有强迫的举止,也记得沈是攀上他时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记得沈是的唇很软有着琥珀酒的香气,吻到喉结的时候,还会像小动物一样轻微的发抖。记得沈是动情时,像一支饱满的白玉兰,经受着风吹雨打的样子。

他曾清醒过的。

他松开沈是的时候,是清醒过的。

只是投怀送抱的人比毒药还魅惑人心,他在那一刻选择了溺死温柔乡。

他真脏,他其实不配再踏进面壁室的。

柳长泽狠心的说:“是你勾引我的吧。”

沈是脸旋即涨红,他一个读书人,还是头一次面对“勾引”二字,这样低贱又放荡的字眼。

但他不知,更恶毒的话语在后面。

柳长泽继续说:“昨夜你口口声声说是救我,却趁我中毒之际对我行不轨之事,若非我断臂醒神,今日是不是就要逼我纳你为妾了?沈是,你当不成宰执之婿,便要费尽心机入我侯府吗?身为文儒博生,你不走光明正大的仕途之路,却整日琢磨这些倡优伶人的旁门左道,不觉得惭愧吗?”

柳长泽抬眼看着他说:“我给你留足了颜面,请你自重。”

纳你为妾……倡优伶人……

沈是觉得自己被人当着大庭广众狠扇了一个耳光,原来他在柳长泽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人,那满腔的情谊,像是最肮脏的馊水,叫人看一眼都作呕。

他有傲骨,不畏权贵。他有名望,流芳百世。前世钟鸣鼎盛,位极人臣,今生簪缨逢掖,前程似锦。何曾沦落到,自甘为妾,倡优伶人的地步,如此诋毁,如此屈辱……

沈是鼻酸难耐,万般委屈涌上心头,这等污蔑,他可以转头就走,但是有什么比喜欢上自己门生,还令人恶心的事情呢?难道昨夜他没有主动逢迎吗?柳长泽的指责有错吗?他做都做了,难道会害怕承认吗?

沈是坐在床边,望着柳长泽漆黑沉郁的双眼,惨笑着说:“那侯爷,不要给下官颜面了吧。”

“你不知羞耻!冥顽不灵!”

沈是想起那些过往里,柳长泽一个人承受过的孤独和痛苦,他不想在做一个清高的哑巴,宁愿做一个蒙受诋毁的不堪之人,陪柳长泽多走几程风雪。

于是他笑的像一池春水,轻启唇舌说:“是,下官不知羞。”

正文第81章蚌壳

沈是不知羞。

但他宁愿不知羞,也不愿意柳长泽与他无拖无欠。

所有委屈在日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抹平,若是陌路,才是真的定局。

沈是志在必得的看着柳长泽,琥珀色的眸子亮亮的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坚定。

柳长泽被那双眼堵得出不来声,而那一句直白的“不知羞”像似一口清冽的烧酒,闻时觉得寡淡,饮入却从喉间一路烫到了四肢百骸,又像似九天一泄的潺潺春水,满溢的到处都是,叫他不知道是应该先收罗这些飞溅的春水,还是该痛斥这个厚颜无耻、不识好歹的人。

柳长泽不忍再恶言相向,思慕一个人的苦,比三九黄连心还苦。

但他亦不能接受。因为他甚至在想,为什么这个被他次次折辱后,还义无反顾奔向他的人,不是太傅。

四下静默。

阿良推了门进来,看见侯爷醒了,一时惊喜,还未出声,便敏锐的发现屋里气氛不对。

他小心翼翼的挪到柳长泽面前一米处:“侯爷,药熬好了。”

柳长泽沉着脸,俨然一副“谁惹谁找死”的样子。

阿良不敢再言,沈是却起身接过青纹山水瓷的药碗,用白勺舀了两下说:“我来吧。”

沈是扶了下碗壁,盛给侯爷的汤水药汁,温度自然是特地把持过的,热不至于烫舌,沈是一摸便知,于是舀了一勺递向柳长泽,却不敢递太近,显得逼迫一般,保持着询问的态度。

柳长泽唇缝紧闭,没有当着人前落他的面子,也没有要饮的意思。

沈是轻声说:“侯爷左臂未好,如何饮药?让下官代劳吧。”

柳长泽冷哼一声,从被褥里伸出右手就着他的手捉碗,沈是不敢乱动,怕洒了药。

柳长泽仰头饮尽,末了还要倒扣下碗,仿佛再说,你看我喝不喝得了。

沈是忍俊不禁勾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只觉方才的心间雾霾,顷刻都散了。

柳长泽见他方才被那样羞辱还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半点骨气都没有,他拧了下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见侯爷退了热,心下高兴。”

柳长泽知是端碗时那一碰触,没想到他在关心这个,“别急着高兴,等我病愈之时,便是你废手之日。”

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置可否,柳长泽已有所软化,见来了人,连他喂药都喝了,说全他脸面,便周周到到的全了,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怎么可能废他的手。

沈是知此时不宜再谈那些复杂的情愫,他更需要表示自己的作用,让柳长泽无法和他不拖不欠,只能同舟共济。

沈是接过他的碗搁下,提起了正事说:“若侯爷要废,现在便可以拿去,只是还有大事未成,下官这双手恐还要在留些时日。”

柳长泽不屑看他:“失了虞书远搭桥,你连孟洋的面都见不到,谈何大事。”

沈是说:“见不到,可以让他主动送上门。”

“你有这本事,还擎等着今日。”

沈是轻笑一声:“我没有,但侯爷有。”

柳长泽听此言挑眉:“你想说什么?”

“孟家近来受商贾倾轧严重,下官斗胆猜测,是侯爷所为吧。”

柳长泽半靠着久了,腰部悬空,便有些累,他不舒服的抿了下唇,沈是便上前从床侧拿了两个软垫,给他塞在了腰后,柳长泽抿的更紧。

他瞪了阿良,满眼写着“要你何用”几个字。

阿良无辜眨眼,神仙打架,他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沈是没有给机会柳长泽不适,识分寸的搁好,便退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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