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4(2 / 2)

盛世安 沈瑄禾 4565 字 2023-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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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是左眼皮跳了下……

然后转身,认命的点了点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侍从连声致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沈大人来……”

“无事。”沈是打断道,他分明是自己故意不说来意的,怎么好让别人道歉;“你未见过我,便能猜出我身份,不愧是阁老府上的人,慧眼如炬。”

“粗鄙小人,让大人见笑了。”那侍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阁老已着人泡了茶,正于雅室候着沈大人……”

沈是更慌了,这下是逃不掉了,否则宋奉安干嘛给他一个四品官这么高礼遇……

沈是双手在袖口里来回捏着,嘴上心不在焉的说:“劳烦你带路了。”

沈是一进去走了没两步,那侍从便有管事来寻,他指了下路,先行离开了。

沈是想了下他指的路,是错的,并不是直接去雅室的那条路……

这是宋奉安在试探他?

沈是便依言往那条错误的、需要绕很远的路走去。

这条路九曲十八绕的,宋奉安真是不安好心,他穿了两片竹林,突然看见一个倩影飘飘的妙龄少女。

沈是皱下眉,宋奉安府上的外室怎么会有姑娘在,他一向是丫鬟都不用的。

沈是好奇的凑近看了下,那女子带着纯白的面纱,眉心缀着桃红花钿,半低着头,提着一只细细的紫竹勾画笔,在宣纸下画着青翠傲骨的竹林。

沈是怔仲在原地。

那女子比了比竹子的线条,正要落笔时,似有所感,回首相顾,一双秋水含情眸蓦然睁大,怎么会有外男在此?

她双颊飞红,惊慌的眼有薄光流转,楚楚可人的偏过头,仓促间折过一支细长的竹枝,挡在自己耳侧,试图遮挡去来人的目光。

沈是自知冒犯,也向后退了几步,歉声说:“学生误入,惊扰了千金,还请见谅。”

竹间清风起,吹的满林叶片沙沙作响,与沈是如碧玉般悦耳柔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曲白雪歌,教人一夜春风来,万树梨花开。

女子心思一动,透过竹叶缝隙,悄悄看了一眼。

那玉面清秀郎君半垂着头,行事妥当没有在轻薄的看她。

她视线下滑,见他绯红一身,在竹林里十分显眼,却又毫不违和,他笔直的身姿倒有些像……

女子低头看了下自己笔下的画,一簇簇破笋而出,枝节挺立的根骨。

女子咬唇轻声问:“你如何知晓我是谁的?”

千金。

宋府千金。

沈是若不知晓,也不至于看痴了神。

他从前为柳长泽性子孤傲担忧,特地留意宋奉安小女儿宋知礼可久了,正想着做媒的时候,被阿良截了胡说:“太傅……坊间流传侯爷……有断袖……断袖之癖……”

如今看来,真是滋味难明。

一方面感慨,当初没大没小喊着沈哥哥教我工笔画的小姑娘,现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

一方面,沈是不愿在想……

他说:“阁老府内女眷甚少,有如此诗书气质的,想来便只有千金了……”

宋知礼一边问,一边往竹林外的小道隐去。

她听到误入二字,便猜到她爹的如意算盘,府内礼度甚严,哪里有不把客人带到位的道理,她问:“你原是要去何处?”

沈是说:“雅室。”

“莫往竹林走了,回月洞门左转便是。”说罢,宋知礼已跑了个没影。

唯有竹林枝叶颤动。

沈是闻言退回到了月洞门,左转?分明右转才对……

宋知礼紧张到连自家的路都记错了么?

这小丫头小时候古灵精怪的,没想到大了如此害羞……

女大十八变。

沈是往右走去了雅室。

宋奉安见到他时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老管家引着沈是就坐,端了杯茶说:“大人到的真快。”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沈是想到不能兜穿自己身份,若按照侍从的指路他应当要走很久的,便解释说:“方才在竹林里冲撞了贵千金……”

宋奉安突然问道:“她给你指的路?”

“正是。”沈是颔首。

宋奉安拊掌,同老管家相视一笑,终于也有这丫头愿意指对路的一次了。

沈是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宋奉安不提他身份?

宋奉安说:“沈少卿年纪轻轻,便敢于朝堂据理力争,直言不讳,免了将士背井离乡之苦,劳民伤财之孽,实属英杰才俊。”

沈是见他扯开了话题,便警戒的顺招拆招:“阁老高看,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沈少卿过谦,若人人都能担君之忧,不受私心偏颇,又岂会有今日之争。”宋奉安端起茶,语气惆怅。

私心?沈是本想寻人查宋奉安和付镇中今日的反常之举,闻言便直接试探道:“晚辈有一事不明。”

宋奉安笑了下:“你是想问圣上已有拒意,而我为何还要进言?”

沈是点头,神情凝重的说:“不仅如此,言辞也十分激烈,易教人心生怨怼,付尚书掌万千军马,阁老何必与之为敌?”

“沈少卿在教我行事么?”宋奉安挑眉。

“晚辈不敢”沈是说:“不过阁老一向体贤人之志业,茂端士之风规,今日行事着实令晚辈不解……”

“你既然不解,又为何要挺身而出?”宋奉安品了口茶:“听侍从说,沈少卿一路来都有些咳嗽,进了府便没再咳过了……”

宋奉安停顿了一下。

沈是会意,宋奉安行事向来不会赶尽杀绝,便是已有实证,他也会把话留给对方,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朝堂无缘无故刁难人。

沈是说:“确实是晚辈,有意为之。”

宋奉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晚辈相信阁老为人,况且援兵一事,付尚书强硬却乏理……”

宋奉安说:“相信?沈少卿的回答让人意外。”

沈是正襟危坐的说:“阁老清名远扬……”

宋奉安摆手打断了他的恭维,指了下茶说:“茶要凉了,沈少卿不品一杯?”

沈是浮了下茶沫,倾盖抿了一口,他不知道宋奉安卖的什么药,小心回道:“此茶倒不似上次出香。”

宋奉安有些迷糊了,他若喝不出来是正常,喝的出来,为何上次还喝错了?

“你这个人确有些奇怪……”

沈是心下咯噔。

宋奉安却话锋一转:“不过不要紧,你老师那个人也奇怪,三个门生,你倒是最像他的一个。”

“说来也有趣,小女垂髫之年时,还经常唠叨着要嫁给你老师,如今倒和你还颇有缘分,也算是冥冥注定……”

沈是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认出他了。

这是要说亲啊!

沈是急忙拒道:“晚辈出身低微,德薄才疏,不敢攀千金贵德。”

开玩笑,那可是他属意给小侯爷做的媒,怎么还说到他头上了,这都是什么事……

宋奉安见他如此着急,以为文人羞于私情,又无攀附权贵之心,便更添几分满意。

宋奉安同一旁老管家笑了笑。

老管家说:“沈大人年轻面子薄,阁老何必逗他。”

宋阁老无奈的摇摇头说:“姻缘一事,强求不得。有缘无缘,自有天意。不提这些,只是近来雨雪多,藏书阁潮了一些书,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可否劳烦沈少卿帮忙修撰一番?”

正文第67章造化弄人

沈是抽了抽嘴角,宋奉安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四十多岁就年纪大了,你往日逼我一个夜盲挑灯议事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觉悟?

不过宋奉安还是给他留了余地,他如今抱病在身,有合理的推脱之辞。

只是旧友一片父母心,纡尊降贵的向他区区小官递橄榄枝,沈是于心不忍,便想着修书也不过两三日,他注意着避嫌,绝了旧友的念头也好。

正巧宋知礼给他指错了路,应当也是无意与他……

“能为阁老修书,自是晚辈荣幸。”沈是说正直,坦荡,让人听不出别意。

“劳烦了。”宋奉安在朝堂琢磨滚打多年,自然是看得出沈是的态度。儿孙自有儿孙福,机会制造了,剩下的也得看缘分。

宋奉安便不再聊此,和沈是捡起了之前的话头:“沈少卿可曾听过一句话,既生瑜何生亮。”

沈是暗自轻笑,宋奉安就是做惯了先生,张口闭口就要先考考人:“阁老是指付尚书与萧将军?一个善制剽猛鞑靼,一个能降奸险水寇,二者皆有所长,说是瑜亮,倒不如说是大齐的左膀右臂,付尚书司兵部安内运筹,萧将军驻边关攘外镇守,相得益彰。”

宋奉安颔首问:“萧将军出身世家,又有常胜之功勋,缘何三年前大司马猝死营中,兵部尚书之位落到了出身卒伍的付镇中头上?”

沈是拱手:“晚辈斗胆。”

“闲话家常,沈少卿不必拘泥。”

“萧将军手握兵符,长女位至贵妃,诞下皇子,而次女嫁于户部尚书之子。细算来财、兵、权、望皆有之,若是得了兵部尚书之位……”沈是顿了下:“晚辈以为,付尚书骁勇善战,此位实至名归,固若金汤,是以不明今日纷争。”

宋奉安却没答,而是端起一盏茶,转了转杯,饮了口。

这样话传出去,又是满城风雨了。

沈少卿是真的信任他。

来历不明的信赖,也是会让人心生猜忌的。

宋奉安一杯茶喝的很慢,慢到把沈是不寻常的事迹串了个遍,字迹,口吻,治水图,六安瓜片,以及朝堂里看侯爷的眼神。

宋奉安仔细凝视了下沈是,说什么笑,又不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老管家添茶时,轻唤了声:“阁老?”

宋奉安回了神,平缓道:“你说的不错,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再聪明绝伦的人,都有心结。”

“愿闻其详。”

“师必有名,论功才能行赏。”宋奉安语气乏味,却说了段鲜为人知的内情:“大司马突然死后,兵部无主,南边的倭寇,北方的鞑靼,无一不想趁虚而入,萧将军奉命守洛江,付尚书请旨安长平。”

“那时,国朝虚空,物资补给不足,柳元宣掌户部,自然有所倾斜。付尚书马弱兵饥,竟从此绝境杀出重围,立下汗马功劳,从此便升为兵部尚书。”

“然而次日,便传来洛江之胜。”

宋奉安看向了沈是。

沈是了然的说:“造化弄人,洛江水路多,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至少比长平晚上两日。论及此理,尚书之位,本该是萧将军的。”

“正是。”宋奉安说:“虽然圣旨已下,但禁不住私下议论,满朝文武无不认为,付尚书名不副实,抢了萧将军的位子。”

沈是感慨的品了口茶,温度已有些凉了,他说:“杀人诛心,最怕不是流言蜚语,而是真相弄人,越是正直敢当的人,越容易陷入窠臼。”

“付尚书戎马一生,昧着良心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殊荣,想来也是十分煎熬。怨不得在朝上如此强硬,恐是怕日后萧将军守护兴修和平定倭寇之名起,又翻起了愧疚的陈案……”

便想横插一脚,功劳同分。

沈是忽然富有深意的看了眼宋奉安,此事真是巧合吗?

一日之差,既让萧将军威名得偿,又杜绝了他迁兵部尚书之重位。而且今日出战果,马上便封赐,礼部的公文未免下的太快了些……

而若不是巧合,明明可以直接丢失军报,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补一份新的军报,又何必在意区区先后战功,反正也不能晋升。

会做这样无用功的人。

宋奉安见他沉思悠远,便笑道:“沈少卿还有何惑?”

“并无。”沈是起身拱手道:“只是想明了阁老大义。”

宋奉安警惕,此人聪慧,未妨不会多想……

沈是说:“阁老明知付尚书不会善罢甘休,却毅然相对,不是为了讽他激他,而是不想让君臣针锋,互生嫌隙吧。”

所以宁愿背负文武之争的骂名,宁愿背后树敌。

沈是恭敬作揖,腰弯的与地面平行道:“晚辈叹服。”

宋奉安手在案上叩了两下,这事情说的如此明白,还需要这般思量,但见他缄口不言此事,便也顺水推舟道:“沈少卿亦不惶多让。”

老管家见他叩指,便取了两盒六安瓜片来,宋奉安说:“年时你托侯爷传信,解了治水图之围,我还未曾同你致谢。”

“阁老怎知……”沈是抬眼望他。

柳长泽行事妥帖,怎会让人知晓,这事莫不会被柳家抓住了把柄……

“不必紧张,我不过对你精通水利,却装傻充愣一事,有些好奇罢了。”

是云赋。

沈是反应过来了,此事定是李云赋和宋奉安说的,公然欺君,怎么解释才不受怀疑……

他佯装羞愧的说:“实不相瞒,晚辈那时刚从崇明返京,实在不愿在赴偏远苦地了。”

贬低自己永远是最好的办法!

宋奉安没想到是这个缘故,皱眉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年纪尚轻,岂可只顾眼前安逸。”

长篇大论下,沈是垂首称是。

宋奉安也缓和了下:“不过人皆有惫懒之时,你寒窗十年未曾留京几日,便去了那苦寒之地,历经千辛万苦返京,自是不愿离去。”

“你敢于承认,便已是难得,若能勤之,更是善莫大焉。”

“谨遵阁老教诲。”然而沈是想堵起耳朵,宋奉安的说教令人窒息。

宋奉安看着他像是欣赏一块璞玉,需打磨,却不失光彩。

沈是接过六安瓜片便说打扰已久,告了退。

老管家收拾着杯盏问道:“阁老不是一向最钟意李御史,想为小姐寻亲,何不等御史回来?”

宋奉安叹了口气,“时不等人,圣上有意将知礼许给柳侯爷……”

老管家一惊,将杯瓷碰的铃铃作响。

“侯爷……侯爷不是……”断袖吗?

宋奉安揉了揉太阳穴。

……

阿良差着人搬了一箱黄澄澄的枇杷来,他用银针挑开了蒂,轻轻的将薄皮剥下,放进透明的水晶冰碗里,上插着几支小巧的剔签,递到了柳长泽面前。

柳长泽半阖着眼吃了一个,他将棕色的核吐掉,神情寡淡:“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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