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何似沉默地看着窗外发呆,临近目的地才转过来郑重其事地问了周正一句,她会没事对不对?
周正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绵延至远处的公路,低沉的声音似有千斤,对。
一个字而已,把何似飘然的思绪稳稳压住。
几分钟后,周正停下车,打开中控锁,提醒何似,到了。
何似下车,平静目光在积蓄惊天巨浪。
锁好车,周正提着公文包走到何似身边说:走了。
何似,好。
路上因为接了个电话晚几分钟到的方糖,只来得看何似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门里。
有周正的带领,何似顺利地作为助理律师得到与刘钊会面的机会。
一个小时,抓紧时间。带他们过来的警察一边开门一边说。
周正微微颔首,明白。
门打开,周正率先一步走进,何似跟在后面,慢了一步,这个短暂的延时足够让她看清楚成为阶下囚的刘钊现在是什么模样。
呵,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坐定,何似不慌不忙地同不远处的刘钊对视。
刘钊靠坐在他们正前方的椅子上,丝毫不惧将他锁住的挡板与椅子之间的狭小空间,双腿交叠,姿态随性。
周正打开卷宗,低头写了些什么,然后同笔记本电脑一同推到何似手边。
何似垂眸,看到了周正的提醒,有摄像,无监听。
何似盖住字迹,将卷宗放在一侧,按照周正在路上告诉她的,似模似样地打开电脑,在已经打开的文档里填写表头信息。
等她敲下日期后面几位时,刘钊开口了。
他说:你找不到她了,是不是?
何似停驻在屏幕的目光上移,平静地反问,你要死了,是不是?
第129章
何似停驻在屏幕上的目光上移,平静地反问,你要死了,是不是?
刘钊没有回答,一瞬不瞬地望着何似笑。
享受的,无所畏惧的。
何似虚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力道加重,被按住的数字9键在屏幕中不断增加。
周正正在做准备,余光瞟见几乎占据半个屏幕的9时顿了下,随即恢复如常。
爱人失踪,罪魁祸首竟还安然无恙地坐在她面前挑衅,何似能保持这种风度已属难得,要是放他身上,估计早砸了监控,把刘钊打得半死。
开始吧。做好准备,周正说。

何似嗯了声,收回目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按下了这么多数字。
还好,只是这样。
何似忽然庆幸来时路上,周正的那几句提醒......
何似,刘钊想看你慌,可你不能。
他在里面,行动受限,即使事先有安排,也未必能考虑万全。
我们要最最坏的打算,同时,也要相信他计划里的任何一点漏洞都可以成为我们让叶医生转危为安的机会。
所以何似,你不能慌,至少不能在刘钊面前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愤怒或是慌张,我们主导了这次见面就主导了他的情绪,这是我们唯一能从他的反应里找到破绽的方法。
要是没有这些提醒,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恐怕会成为最能取悦刘钊的好戏。
何似摇摇头,不在胡思乱想。
确定何似情绪还算稳定,周正习惯性推了推眼镜,进入正题。
刘钊,你今天主动提出见我,是噩梦做多了害怕,打算交代自己的罪行?周正问,死板的语气勉强压制住他对刘钊的憎恶。
刘钊侧着身体,一手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轻点,一手撑在侧脸,面带微笑地回答,周律师,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是见她,不是见你。
刘钊久经世事后的深沉目光从何似身上慢慢扫过,然后停驻。
后者听懂了刘钊的话,也清晰感受了他的注视,却没有任何回应,而是一下,一下,尤为慢速地删除着表格里的数字。
不大的密闭空间里除了呼吸,只余何似敲击键盘的声音。
很规律,却能敲得人心烦。
刘钊看透了何似的意图,笑意更浓,小姑娘,你太嫩了,再努力也没办法掩饰你内心的恐惧,更不要妄想扰乱我。何似,你知道将死之人一般都在想什么吗?
何似平静的目光闪了下,按下去的手指没再提起,一直到空格里的东西删得干干净净才放开手,抬头看向刘钊,同他一样,扯出一抹笑容,想什么?
呵。刘钊忽然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当然是想垫背这种东西多拉一个是一个,那样,就算掉下深谷也总有人比自己死得更惨。
你这算是死到临头给自己的心理安慰?何似不疾不徐地反问。
我不否认,不过,你也可以当成我是在验证不久之前提出的一个假设是否成立。
何似莫名,什么假设?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和叶医生聊过很过关于你的事,好的,坏的,开心的,痛苦的,我们曾经坐在同一张桌前,通过一张小小的屏幕近距离围观过你在异国他乡的生活,老实说,很精彩。
刘钊平静地说着,淡淡目光像是注视着何似,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什么,刘钊知道,何似也知道。
无非就是他所谓报复的快感来源。
何似点在按键上的手有点僵,衣衫下缓缓跳动的心被一把无形的刀反复刺伤。
她那时的生活怎么能用精彩来形容,也许......也许是漫不经心,还可能是自我厌弃......
可她也确实过得精彩,那些精彩来源于刘钊。
当时的何似什么都不知道,只当被放弃了的生活就该暗无天日,对什么都逆来顺受,甚至,她曾经沉迷身体的痛苦。
生理的痛达到一定程度,心里的痛就淡了。
殊不知,她和叶以疏感情里的种种灾难都是受刘钊逼迫,他以为未婚妻报仇之名做尽坏事,却没有让叶以疏同他一样尝尽死别的痛苦,而是选择生离,让这头的叶以疏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受尽磨难,她体会绝境的无能为力,让她本就鲜血淋漓的心一点一点支离破碎,然后,不得不狠心让卓欣把何似带得更远。
做下那个决定时,叶以疏该有多艰难?
何似放在电脑上的手移开,沿着桌子滑下来,垂在腿面。
手不受控,何似想握,握不住。
什么假设?何似重复道,眼神很沉。
刘钊脸上的笑容变深,嘴角弧度渐渐拉开,我和叶医生说,以前总是她在对你的事妥协,现在,我想看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话落,刘钊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刘钊坐起来,双眼微敛,褪去笑意的眼底寒风凛冽,何似,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拿你的命换她安然无恙,你敢吗?
gu903();何似握不住的双手摊平,手心朝下,紧贴着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