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霍家,因为白衡的缘故,大伙都希望登基的是慧王,这种夺嫡的事儿,失败了可不仅仅是失去皇位的问题,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卫云他们本来就因为霍成对白衡颇有好感,加上白衡跟慧王都在家里住过,既随和又好相处,两厢叠加,自然是希望慧王上位。
慧王和白衡也的确没让大伙失望,到了四月初,踏着春光的八百里加急带来了慧王登基的消息,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道黄澄澄的圣旨。
圣旨到的时候,霍家除了霍婶子带着小平安和几个小娃娃,其他人都在地里头忙活。
家里如今一百多亩的田地,靠自家是绝对不行的,是以除了雇人,还佃出去了一部分。虽说如此,可家里都是干惯了活的,年年春天都要下地干活,冷不丁的做起了甩手掌柜,一个个都颇有些不自在,因此干脆上地头干活的干活,当监工的当监工,倒也颇为舒服。
来送圣旨的除了传旨的人,还有县衙的。
平县不算偏远却也称不上繁华,就是大周朝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县城,故而在府城那里也不多重要,能被分到这里任职的,大部分都是没什么背景学问又不出类拔萃的。
县令就是这样的,他已经在平县连任两次了,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能耐,所以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安稳的把今年的官员考核熬过去,平调到其他县继续混着就很不错。
谁知道运气来了怎么也挡不住了,他这地界上竟然出了个能跟当今圣上扯上关系的人物。尽管慧王走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感,但那会儿慧王到底不是皇帝,夺嫡又是何等惨烈,因此也没什么太大的想法,甚至不太敢往上凑,谁让他是个惜命的怂货来着。
但如今,慧王已然成了皇帝,白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性王,霍家跟这两位扯上关系,那可是得一飞冲天。
因此,传旨的人要来霍家,他自然没有不跟随的道理,不仅跟了,还把县衙的人都带上了,乌泱泱的一大群,打定了主意要造大场面和声势,说不定他今年能不能升迁,就在这里头了。
霍婶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抱着小平安抖啊抖的,话都说不完整,还是桐哥儿大着胆子一边跟众人解释,一边让狗蛋跑去找大人。
狗蛋虽然不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但却清楚最该做的是把霍成夫夫找回来,一路跑的飞快,就连鞋子掉了也顾不得捡。
卫云他们正站在靠山的田里头说话,今早上大伙正干活的时候,突然从山上跑下来一只野兔,后头还跟着一头半大的野猪,大约是追着这只兔子才离群跑下来的。
大伙一开始有些慌乱,但这会儿正是农忙,田里头人多,慌过那一瞬便默契的抓起野猪来,连那只兔子也没放过。
这野猪正是半大的时候,肉香战斗力也不如成年野猪那般强,否则大伙也不敢硬刚,至多是想办法赶跑,别霍霍田里头的东西。
人多力量大,大家伙齐心协力没多久,就把这头半大野猪解决了,就是卖相有些不好看,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不少。
但这些在村里人看来根本就无伤大雅,反正都是肉,这是大家伙一起逮到的,给谁都不太合适,村长就干脆决定晚上杀了吃杀猪菜,大伙好好热闹热闹。
因为这,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最外头的一撇眼看见狗蛋撒丫子往这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连忙招呼霍成:“大成,那不是你家侄子吗?咋跑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夫夫俩循声望去,见狗蛋急吼吼的样子,卫云不由得心里一咯噔,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连忙往前走了几步,谁知道狗蛋一瞧见他,立马喘着气大声喊道:“叔么!赶紧回家,家里来了好多人!”
卫云不明所以,但瞧狗蛋这十万火急的样子,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跟霍成准备回去。
狗蛋见就他俩,连忙补充道:“苟叔他们呢?县令说都得回去!”这可是县令交代过的事情,他可不好忘。
卫云惊的心里发慌,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就连县令都来了。可现在也顾不得问,连忙喊了人急慌慌的往家赶。
霍成心中隐隐有预感,等远远看见县令身边面白无须还穿着太监服的人,顿时更加确定了心里头的猜测。
县令远远的见他们过来,连忙谄媚的朝身边人说道:“曹公公,您瞧,他们回来了。”
曹公公在京里头什么样的大官没见过,根本就不搭理他,只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人走到跟前,曹公公一改跟县令说话时的傲慢,面带微笑,口气都温和了不少:“两位便是霍家主人吧?”
见卫云喘的不行,没等他们问,就自报家门:“咱家姓曹,是宫里头来传旨的,还得多谢二位救了圣上。”最后一句说的尤为真情实意,甚至还给俩人微微鞠了个躬。
他是孝文太子身边的老人,从小看着慧王长大,跟慧王感情深厚,此次慧王失踪,他急得差点病了。
慧王这回原本是打算让其他人来的,是曹公公觉得霍成夫夫俩既救了慧王的性命,又能让慧王跟白衡将军看在眼里,必然有可取之处,自己抢过来的差事。
凡是他们家慧王觉着好的,曹公公就没有觉得不好的,加上卫云他们又救过慧王的性命,曹公公的态度自然是亲切至极,哪还有跟县令相处时的傲慢。
知道霍家没接过旨,不甚懂得礼仪,不仅亲自指导霍家,还时时都带着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让一旁的县令觉得自个儿刚刚看见的怕不是错觉。
曹公公是带着任务来的,等霍家人都到齐,该摆的东西也摆了,这才从一旁的小黄门手里接过对方一直小心捧着的匣子,高声道:“圣旨到!”
霍家院子里头有一说一,闻言呼啦啦全跪了下去,只剩下曹公公还站在那,清瘦的身影中气十足念完了手中的圣旨。
圣旨文绉绉的,但大意卫云还是听懂了,大约就是霍家救驾有功,特封霍成为永昌县伯,赐白银一千两,田十倾,甚至还给霍成赐了匠人盖伯爵府!
不仅如此,卫云也跟着被封了四品诰命。
卫云被这一长串消息砸的晕晕乎乎的,好长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不止他,这院子里哪个都是,大伙哪能想到这么个山窝窝里还能出个四品县伯,虽说是不能往下传的,也没什么实权,但品级摆在那里,整个州府差不多都可以横着走了!
曹公公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梦游似的领旨谢恩,见霍成跟卫云虽然有些迷茫,却眼神清明礼数周到,不由暗暗点头。
等众人接了旨,娇拢的供奉起来,院子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干净了,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又指了指身后一大堆的人和东西,慢条斯理的解释:“这是恒远书院的拜师贴,皇上爱惜人才,知道伯府的卫裕卫小少爷是个可造之材,特地跟常大学士要来的。至于这些人和东西,人是内务府拨下来给您造伯府的,东西是皇上自己从私库拿出来赏您的。皇上说了,这伯府一定要给您建的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才好。”
伯府和东西卫云都不很在意,但恒远书院的拜师贴却是让他开心不已,他不过是很慧王,不,皇上提过两句,没想到就被记到了心里,他们家实际上也没做什么,皇上却送了这么厚重的礼,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
但这些在他看来已经十分厚重的赏赐,在皇上看来却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按他的意思,他贵为天子,性命怎么可能就值这么点东西,要不是刚刚登基,朝堂上不全是自己的人,他怎么也得把赏赐番一番。
曹公公把事情办完,在霍家住了一夜,又带了些霍家腌制的小菜,这才启程离开。
皇上当初在霍家住着,天天清粥小菜,竟也吃出了些感情来了,回了宫偶尔还会想起来,身为一个溺爱孩子的公公,他自然是要带些回去的。
他走的潇洒又满意,霍家甚至整个周边郡县都像是泼下了一锅热油,有钱也好,有权也罢,都费劲了心思打听这突然冒出来的永昌县伯一家,霍家的门槛都要被上门求见的人踏破了。
霍家最近忙得很,建房子选田地,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儿,加上春耕,一个个忙的分身乏术的,霍成索性一个拜帖都没接,左右这里头品级最大的是他,又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哪个也不敢为难他。
被派过来建房子的都是京里的好手,原本还担心主家不好说话,没想到霍家个个都挺和善,既不指手画脚,说话也没有贵人特有的高傲,给的饭食也实在,哪有干活不卖力的。
宅子的地方没变,还是霍家现在在的地方,只是县伯府按制面积颇大,周围的地就有些不够用,这原本是内务府的事情,但天高皇帝远的,皇上又说了一切听霍成的,内务府的干脆就把银子给他,让他自个儿看着办。
霍成就找村长做中人,跟旁边几户人家谈好,给了高价把周围几块地买了下来,这才算是解决了宅子地方的问题。
土地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说,这宅子叮叮咣咣的建着也快,有内务府的人盯着,霍家人也松快了不少。
这日一早,卫云就去了卫家老宅,扈家兄弟离开已经几个月了,家里头没人住,隔三差五的卫云就要去看看,免得房子败落的厉害。
他在院子里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把边边角角都清理了一遍,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这才收了手准备回家。
他出来的时候瞧见后坡上有块野菜生的不错,就想摘回去,山坡上地势高,卫云远远的就看见桐哥儿背着个背篓,里头满满的不知道塞的什么东西,正从不远处下了山,一路蹦蹦跳跳的往家赶。
卫云不用猜,都知道背篓里大半都是菌菇。霍婶子这几日爱吃菌菇,昨夜下了雨,这小哥儿保管是上山采菇子去了。
他忍不住笑笑,刚要开口喊桐哥儿,就见一旁的路上过来一个身材纤瘦的人。
隔的远,卫云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子,但看身形跟村子里哪个都不像,谁知道桐哥儿一见这人,立马扭头就跑,看的卫云一愣一愣的。
结果桐哥儿一跑,那人立刻也追了上去,俩人拉拉扯扯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卫云直觉不对,连忙朝着那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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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卫云站的地方离桐哥儿不近,等他呼哧呼哧的飞快跑过去,俩人已经拉扯了有一段时间了,背篓也被丢在地上,里头的菇子散落一地。桐哥儿板着个小脸,脸色煞白,看的卫云心里一突,一把挡过那人伸过来的手,反手就把桐哥儿拉到了自己身后。
“有事儿说事儿,干嘛拉扯我家孩子!”卫云难得这么生气,毫不客气的指责。
对面的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卫云惊了一下,随即温温和和的笑了一下,清秀的脸顿时更加无害了三分,轻声细语的给自己辩驳:“是我的错,我也是太心急了,太久没见着孩子,想的紧,激动之下手上也就没轻重。桐哥儿,阿么没伤着你吧?”
阿么?桐哥儿的阿么不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吗,怎么突然之间冒出来?
卫云一脸不解,桐哥儿则低着头不敢去看叔么,暗地里悄悄的把带着抓痕的手藏在了袖子里,小声道:“没,叔么,咱们回家吧,奶奶还在家里等着咱吃饭的。”
桐哥儿阿么一听他这样说,立刻红了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桐哥儿这是不愿意见到阿么了?也是,阿么这五六年都没见你了,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是阿么没本事,没法带着你,早知今日,当初阿么就应该带你走,咱们俩相依为命,就是饿死也比现在骨肉分离的强!”
说道最后,竟然是失声痛哭,悲痛不已。
卫云整个人都是蒙的,这人当初怎么离开的霍家霍成跟他说的很清楚,对方改嫁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桐哥儿,现在突然出现,还摆出这幅心疼孩子的样子,怎么看都奇怪。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是。
他想了想桐哥儿刚才的表现,虽然摸不准孩子怎么想的,但大概的心思还是知道一点的,心里头弯弯绕绕的想了一圈,打定了主意。
他把桐哥儿又往身后扯了扯,俩人还往后退了点,这才说道:“这位么么,我从进了霍家大门就没见过大哥么,人长得什么样也一点都不清楚。您也知道,大哥么走的时候桐哥儿也小,不记事儿,这么多年又没见过自个儿阿么,怕是也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您说您是我哥么,空口无凭,我也不敢确定不是?”
桐哥儿阿么泪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哀哀切切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嫁了个脾气差的,日子过的苦,生怕连累了他,也不敢回来看。桐哥儿,这么多年,你想不想阿么?”
卫云有些被恶心到了,刚想说什么,就觉着有一双小手在自己背上拍了拍,接着,他听见桐哥儿说:“我不认识您,我阿么长什么样子也忘记了,不然您跟我回家,我问问我奶奶。”
对面的人脸色瞬间有些不自在,心里头更是把桐哥儿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自己的孩子,他能不知道在想啥,桐哥儿刚刚分明认出来了自己,偏偏被霍成夫郎一搅和,转头就说自己没认出来。
这小滑头,以为霍成做了四品县伯,就抖起来了,连亲阿么都敢不认,还敢搬出来霍婶子压他。
最气人的是他明明知道对方是在拿霍婶子压自己,还偏偏不敢搭腔,他当年那么快就改嫁,霍婶子恨他入骨,没少在背后说他坏话,甚至还去家里头闹过。
这样泼辣又不要脸的妇人,他还真不敢招惹。
可不敢招惹是归不敢招惹,他觉得自己当初一点错也没有,霍大缠绵病榻拖了他那么久,他死了还不让自己改嫁,难不成还想让自个儿给他守一辈子寡不成?
他对霍大是有些感情的,俩人是少年夫夫,他洪景田当年也是村里小哥小哥儿里头的头一份,要不是霍大长的周正,对他又一向贴心,他也不会嫁给他。
他对霍大这个前夫是满意的,就是死的早,害他匆忙找了现在这个没本事的,一把年纪了还得觍着脸跟霍家打交道。
说到底,霍大也好,桐哥儿也好,他现在嫁的也好,都没有他自己来的重要。
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洪景田连忙抹抹眼泪,既欣慰又难过:“这么多年没见,你不愿意认阿么是应该的,阿么也不勉强你,这是阿么的一点心意,你拿着。阿么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不好多耽搁,过两日再来看你。”
卫云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怎么都觉得他刚刚说的话别扭的厉害,他把孩子一扔就是五年,现在突然回来,凭什么孩子就一定得认他这个不负责任的阿么?
不管心里头再恼火,面对桐哥儿,卫云还是有些抓瞎。他看得出来,小孩儿还是渴望自己的亲生阿么的,这是人之常情,但这人出现的既诡异又突兀,卫云实在不能说服自己他是良心发现,所以来单纯看桐哥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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