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师兄怎么样?
庞宅里,一行人围在床榻边,郎中刚摸上脉,瑶华就红着眼眶忙不迭发问。
莫说一众师兄弟,连庞老爷都站在一旁连连擦汗,忧心忡忡地生怕仙师有个好歹。
众人皆是真情,唯师重琰假意地也挤在其中,装作一副很关心的模样,余光瞥着把担忧二字透过假面都写在脸上的林枫。
啧,这点伤算什么,想当年更严重的他也不是没受过,有什么好怕的?
师重琰觉着这群人类定是娇生惯养,一点破事就大惊小怪。
按理说,谷玄之受的伤看上去固然可怕了些,但有瑶华灵力相护在先,回了客栈就已及时服下丹药,灵脉应该已经无恙,再经郎中调理,保准没两日就生龙活虎。
郎中把脉良久,放下手,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所有人心头一滞,连师重琰都惊了惊。
大夫要不您再看看?庞老爷挤进来,握住郎中的手道,钱好商量,仙师不能有事啊!
大夫,你、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瑶华扒住郎中衣袖,声音听着是快哭了,我大师兄,我大师兄他
迎着一概人等哭丧的脸,老郎中起身摇头道:这位公子脉象稍弱,然沉取有力,根基未损,没什么大碍。
不知道是谁的哽咽声卡在喉头发了一半,颇为好笑地停顿此处。
这老头存心消遣他们呢?
师重琰险些笑出声,瑶华又喜又怒:你这老你这大夫,无碍就无碍,你摇头做什么?
摇头,自是无碍之意。老郎中说。
要不是看他要了纸笔准备开方子,瑶华握在袖子里的拳头差点就收不住。
庞老爷差人去抓药,回来后药还未煮开,谷玄之便已醒了过来。
他自觉身体无恙,欲向庞老爷辞行,奈何对方盛情难却,便令瑶华修书一封用法术传回门派复命,说明情况,一行人在此处多叨扰两日。
自来了之后,底下这些师弟师妹们还没好好玩过,面上不说,心里都很欢喜。
师兄,你且好好养伤,别随意走动。瑶华心里打着小九九,语重心长道,我与师兄们出去看看还有哪里有邪祟,去去就回。
语毕,朝一旁师重琰隐蔽地眨了眨眼。
师重琰接口道:听闻城东有户人家撞了邪,是吧?
他说这话时又看向林枫求证,林枫一回神,下意识道:是,没错。
接完才在瑶华殷切的目光中想起曾经承诺带她下山听说书,忙回头随便看向另一人:昨日庞老爷还说来着。
被他瞧着的师兄旋即点头:确有此事。
一番不打稿子的当面串供配合默契,谷玄之忍不住轻笑,一笑便牵动了伤口,咳嗽起来。
瑶华忙给他顺气,嘟囔道:那个死癞蛤|蟆都怪我,那么多灵丹妙药放在屋里,怎么就不记得多带点过来,不然师兄的伤
谁能料到呢,莫要自责。谷玄之抬手抚了抚瑶华低垂的脑袋,受伤虚弱令他声音比往常还温和几分。
瑶华小脸被这份温柔惹红了一小片。
好了,你们去吧。谷玄之收回手,倚在床头缓缓合眼,我正好也有点困。
谢谢师兄!瑶华甜甜一笑,起身的动作甚至可以说雀跃,我肯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谷玄之莞尔:不是说出去除祟么,小狐狸尾巴才藏了几时就藏不住了?
自知被看穿,瑶华昂着头道:我才没有尾巴,阿狸才是狐狸。
蹲在门口无聊数蚂蚁的雪言听到自己名字茫然回头:啊?找我吗?
对,找你。瑶华蹦蹦跳跳到门口,大咧咧地勾住他脖子,走走走,姐姐带你去找乐子~
坐在茶馆里喝茶吃糕点听说书,雪言百无聊赖地往桌上懒懒一趴,心道这找乐子与他所想的未免相差太远。
茶嘛,哪里有酒好喝。
糕点嘛,不论是月娘做的还是瑶华自己做的亦或是那个沁心斋的,都比这茶楼里粗制滥造的好上太多。
说书嘛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那些故事。
他活了这么多年,听过的见过的故事何其多,这里的反倒有些无趣。
更何况看着一老头说书,又哪里有看美人唱歌跳舞有趣?
他想起月娘,想起夜夜笙歌的画舫。
出来许久也未觉有什么,此刻倒是莫名的有些想念了。
林枫见他心不在焉,随口问道:不喜欢听说书么?
雪言伏在桌上,慵懒地嗑起瓜子,只道:也不是。
师重琰漫不经心地抿茶,难得好心大发慈悲般道:你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雪言和林枫都用此人定有阴谋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说来,师重琰一时兴起把雪言带走,却又百般嫌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林枫再想想,倒也不奇怪。
雪言则从他表情中读出了这种意思,偏不愿让他得逞,撇嘴道:我不想离开,我为何要离开?
师重琰含笑看他。
雪言去摸糕点,故意与林枫搭在桌边的手碰了碰,对方惊促收手,他狐眼微弯,眼中盛载着矛盾的妩媚与纯粹。
道长收了我,我自是要跟着道长的。他咬了口不太好吃的点心,含着说。
林枫不知道这二位又在暗自较什么劲,不想扯进漩涡中,抬头听书,不予理睬。
书里的爱恨情仇荡气回肠,瑶华听得津津有味,直到醒木一声响方才惊回。
今日故事已经讲完,台下看客意犹未尽,瑶华拍拍手上糕点碎屑,瞧了眼外头渐黑的天,展颜笑道:正好,我前两日瞧这城里夜市挺热闹,我们逛逛再回去吧?
难得机会陪小师妹出山玩,几人都由着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瑶华年少,还如同小孩子般,她握着糖人咯咯笑的模样与记忆中再矮上半截的小女孩别无二致。
瑶华手中的糖人好巧不巧的,是个兔子形状。
林枫与师重琰走在最后头,看着前面几位师兄弟陪着小师妹这个摊逛到那个摊跟着付钱,看了会儿,自己忽的笑起来。
师重琰负手走在他身旁,奇怪道:笑什么?
没什么。林枫嘴角弯的弧度被周遭灯光打上些微阴影,垂眸道,想起某个跟小孩抢糖人的人。
师重琰抬了抬眉。
抢的正好也是兔子糖人。林枫道。
师重琰知道他在说自己,但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曾经跟个小孩抢糖人。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怎么能说抢呢?
要抢也是那小孩蛮不讲理跟他抢。
他也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巧了,也是兔子。
林枫偏头看他,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
只听师重琰果然道:那日你心心念念套圈的小玩意儿,不也就是个兔子?
哦,现在还在咱们大师兄腰上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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