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阳工作起来简直达到忘我境界,他没有一天准时下班过,加班到凌晨是常事,他喜欢应酬,喜欢坐在包厢里不停的喝酒,而我根本阻止不了他。
秦暮阳很少喝醉过,我第一次见他喝醉,他手里拿着一张证件照片,一边笑一边哭,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你怎么不来看我?”语气里满是委屈。
我看清了那照片上的人,那是凌秋,穿着干净的校服,一双眼睛黝黑发亮,笑起来特别好看,一看就是个温柔的人。
看到他,我就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暮阳会对着我的眼睛出神了,因为我那双眼睛和照片里的凌秋长得很像。
秦暮阳是很爱凌秋吗?
当时的我不那样认为。
如果爱,他不会亲手把凌秋送进监狱,如果爱,不会把一个温柔的人逼走消失四年,如果爱,他不会让一个爱笑的人最后变得满目苍凉。
秦暮阳再次见到凌秋,是在凌秋消失四年后的冬天。
那天我和他一起去C城谈合同,还是跟以往一样邀了几个生意上的老总去酒店包厢喝酒。
其中一个人,偶然提到了凌秋的名字,我亲眼看到秦暮阳平静的捏碎了一个玻璃杯,红酒混着鲜血流了一手。
那天秦暮阳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连路都走不好,我送他回房,看到他又拿出了那张相片,这次他没有念叨,而是小心的贴在胸口上。
第二天他发烧了,我开着车带着他从城南桥下,再开到一套废旧的老式公寓楼下。
我从未见过这么破旧的楼,建在垃圾场边,楼道里都是一股恶心的臭味,灯也是坏的。
我想住在里面的应该不是凌秋吧,凌秋好歹跟了秦暮阳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穷到住在这?
这几年,秦暮阳找凌秋一直没有停下来,有多少希望就有多少失望,而这一次…?…
我看到门开了,眼前出现的脸与秦暮阳那张照片重合在了一起。
之后发生的事有些猝不及防,秦暮阳的手被门压住了,他的手昨天刚受了伤如今被门一压,一只手鲜血淋漓跟断了一样。
凌秋不肯原谅他,就算把他的手压断也不肯放他进去。
如果是我的话也很难原谅伤害过我的人。
秦暮阳让我离开,我坐在车里,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等我接到秦暮阳电话上楼时,他已经倒在门口晕倒了。
直接送到了医院急症室,情况有些危险,等确认他安全后,我给秦老爷子打了电话。
告诉他,我们已经找到凌秋了。
秦暮阳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需要换心,只有凌秋才救得了他。
秦暮阳醒后让我调查凌秋这几年发生的事,调查结果出来,凌秋这几年过得很不好,初到C城睡桥底下,就连孩子都是在桥底下生下来的。
而最无法接受的是,孩子生下来跟秦暮阳一样患有心脏病。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秦暮阳崩溃发疯,一双眼睛通红,看起来憔悴又单薄。
之后,秦暮阳一直跟着凌秋,把他从C城接到了a市,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凌秋的表情他并不开心。
回到a市,俩人签了结婚协议,成了名义上的夫夫,契约时间一年。
凌秋不懂为什么秦暮阳要留他一年,但我知道,那是他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秦暮阳的病虽然一天比一天严重,但他脸上的笑却比之前多了。
这下,我也相信,秦暮阳是爱凌秋了。
七个月,我见证了秦暮阳生命最后一段光景。
他带着凌秋去t市见了他母亲,还知道了他生日。
这个时候,他的生命只有四个月时间长了。
医院那边给出的治疗结果,依旧是尽快换心,秦老爷子回到了a市。
在和秦暮阳达成约定后离开了,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秦老爷子也没和我多说,只让我继续盯着秦暮阳和凌秋。
之后我才知道,秦暮阳接受药疗,药疗能短暂的维持生命,可这样对身体也有一些危害,比如脱发,身体无力,腿部肌肉萎缩站不起来。
在凌秋生日前一天,秦暮阳瘫倒在地上求了我,这是他第一次求我。
求我帮他给凌秋庆生,还有……帮他离开a市,让秦老爷子找不到。
这是让我背叛秦老爷子,完全偏离了开始的初衷,但我还是答应了。
或许是见不惯曾经那个骄傲,做事雷厉风行的领导向他这个外人示弱。
凌秋生日那天,我推着轮椅陪着秦暮阳约会,看他和凌秋去电影院,去游乐场,小吃街,去西餐厅听小提琴演奏,去划船,去山坡上看萤火虫,欣赏最美的烟火。
如果秦暮阳没有生病,凌秋或许会忘记曾经原谅他,俩人在一起一定会幸福。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当天晚上我开着车带走了秦暮阳,去了南方y市。
在y市停留了十一天,明明每天都在按时吃药,可他身体还是以肉眼速度消瘦了。
他活得痛苦煎熬,心脏的疼痛每天都在折磨他,越来越无力的身体逐渐消耗他的意志力。
秦暮阳的记忆变得很差,明明脖子上就带着那块石头,可他还是在不停的找,最后攥到手心里才安心。
他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没事儿就盯着那院子里的桂花树,问他:“小张,这桂花树什么时候开啊?”
我无奈说道:“再多熬几天花就开了。”
他记忆真的很不好,刚问完,过了几分钟后又问,每天都在等院子里那颗桂花树开花。
可惜,桂花一直没开,直到他在院子里睡去了,也没开。
那天的天气很暖,可当我看见躺在摇椅上睁不开眼人的时候,我觉得这天比那北方的寒冬腊月天还要冷。
秦暮阳手里依旧攥着那块石头,手下还压着一张凌秋的照片。
或许,秦暮阳要找的不是石头而是凌秋,他要等的也不是桂花,而是那个人。
我把秦暮阳送进了医院,给秦老爷子打了电话,让他把凌秋带来。
这个时候,移植心脏已经没用了,秦暮阳活不了,但在他死前,我想帮他完成他最后的愿望,让他再见见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秦老爷子和凌秋第二天就赶到了a市,我把秦老爷子支开,带着凌秋去了秦暮阳病房。
秦老爷子得知无法治疗后,对着我的脸甩了一棍子,我没有躲,这是我该受的,是我违背了最初进秦家的目
的,是我对不起秦老。
等我再进病房的时候,秦暮阳已经死了。
走的很安详,眼睛闭着跟睡着了一样,这半个月来,秦暮阳受尽病痛难以入睡,如今“睡着”了,应该会睡很长很长吧。
秦暮阳与凌秋的纠葛,前前后后的,我知道不少,这半个月来听秦暮阳讲了不少。
关于乔影,关于那条叫小乖的狗,还有他们第一个孩子安宝,还有情蛊?……
秦暮阳还说:“当初要是有个人能把我骂醒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犯下那么多错,也不会到死也弥补不回来他。”
第218章番外1被迫离校
苏江白被学校公开开除,原因虽然没直说,却在学校贴吧里闹得沸沸扬扬,留男学生回家过夜,行为不当,还附上照片,照片里赫然就是他和凌秋从车上下来。
“可真够恶心的。”
“想想当初上他的课,他看我的眼神,我就毛骨悚然起一身鸡皮疙瘩。”
“表面正人君子,没想到背地里这么龌龊。”
“这样的人居然来学校?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回答楼上,当然是靠“后门”进来的啊。”
“但他教学真的很好啊,很容易懂,人又温柔,还开免费补习班……”
“保不准开补习班就是找找能不能带回家过夜的。”
评论里偶尔一两句好话很快就被谩骂声给覆盖了。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件事故意有人闹到,很快整个学校都知道了,甚至闹到网上霸占热搜,各路记者都在报道。
苏江白接到辞职信那天,消息刚刚传出去,他拿着辞职信封,冷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藏在眼镜片后的眸瞳微微红了,很快镜片上起了一抹水雾。
他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搞他,就是想要他声名狼藉,名誉扫地。
教务处长是信他的,这学校里他最看好的人就是他,这要是好好的下去,年底升职加薪还难吗?
想到这儿,教务处长忍不住叹气,“你说你怎么就惹到秦家了?我不是很早就提醒过你,让你离他远一点吗?你怎么就不听?现在这个局面,我也保不住你!”
“处长我……”苏江白嚅动唇瓣。
他真不知道自己哪惹到秦暮阳了,他没教过他,课程完全对不上号,就连教室都是错开的,平时要想碰面都难更别说招惹。
教务处长又是叹了一口气,“趁着消息还没传出去,你还是赶紧收拾离开学校吧。”
苏江白抿起一抹笑,只是这笑夹杂着一些苦意,整个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他握紧手中的信封,朝着教务处长深深地鞠了个躬:“这些年,承您照顾了。”
教务处长摇摇手示意他离开,看着那抹孤寂消瘦背影,他微微感到鼻酸。
权势压头,不得不服,得罪了秦家太子爷,苏江白怕是很难在a市混下去了。
这人清高,如今粘上猥?亵学?生的污点,无论是真是假,这舆论一边倒,他这辈子再也无法从事学校的行业。
苏江白离开那天,舆论已经从校吧传出去了,一路上异样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脊骨给狠狠戳碎。
搬着收纳盒,苏江白低垂着头,等出了校门,他才扬起头,狠狠的喘息了一口气。
“恶心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帮助一个学生有错吗?
回到家,一打开门萨摩耶蹦向了他,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脸。
苏江白微微压住狗头,无奈的笑了笑:“小乖,我没工作了。”
萨摩耶眨着黑漆漆的豆子眼,傻乎乎的歪头看着他。
苏江白摸了摸它的毛,撑着墙壁站起身。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好,萨摩耶也没再蹦炭了,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回到屋,苏江白喂了狗回到卧室躺着,他在思考今后他该怎么办?
工作这两年他存了有些积蓄,买了车,租在离学校近的高级公寓。
但没工作很难维持下去,吃穿住都是钱,养狗一个月也要花一两千,生病都不敢生。
为今之计……还是先从这里搬出去。
苏江白看着天花板,随后把目光扫过房间,看着熟悉的每一物。
苏江白的决定向来快,当天晚上联系了搬家公司,第二天去看房,晚上就搬出去了。
好在他搬得快,网上记者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他的住址,伪装进来蹲在他家门口,最后还是保安及时发现把人赶了出去。
苏江白从二环搬到了四环外,萨摩耶搬到新家后整个闷闷不乐的,每天都蜷缩在沙发底下。
这地方较小,对比之前,小了一大半,套一的房子,没有餐厅,诺小的客厅,狗就占了四分之一,连拆家都不好拆了。
厨房很小,但有个生活阳台,打通后就变宽敞了,整体来看房子光线可以,也够干净,虽然生活质量比不过从前,但住人是没问题的。
萨摩耶依旧闷闷不乐的跟在他身后,饭也不怎么吃,见他坐下就把下巴伸到他腿上放着。
苏江白摸了摸他的毛发:“等我找到好的工作,我们就搬家。”
萨摩耶嘤嘤嘤的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这两天好在有条狗能陪他,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机卡他已经换了,学校里的那些舆论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后就彻底退出了。
—直在劝慰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想在意都难,有些谩骂是摆明了放在你眼前,让你不得不看。
苏江白18岁就来到了这座城市,家庭本身就不富裕,上有两个姐姐上到高中就没读了,家里只要抚养他,将他供到大学,好在他也争气,不仅人长得好看还聪明,不骄不躁深受人喜欢。
从小地方到a市,看起来曲折,实则顺风顺水。
二十六岁前苏江白顺风顺水惯了,毕业后直接进入a大,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开销生活费,寄钱回家外,还能存上不少。
买了车,现在存款上还有二十万,其中借了五万给凌秋治疗耳朵。
苏江白也知道导致自己离校的原因是什么,可他不后悔。
凌秋和秦暮阳的关系,他隐隐约约能猜出些什么来,除了心疼凌秋外,没有其他想法。
如果可以,他想当面告诫凌秋,秦暮阳他不是个良人。
凌秋很好,很听话,人也优秀,他值得更好的。
可惜如今被赶出学校的他,已经没有能力插手凌秋的事了,只希望,他的耳朵能治好,他的离开也不要给他造成压力。
休息了一天,二十六岁的苏江白拿着简历开始应聘,他不信邪,偏要去学校应老师。
这几天他的名字和样貌都出名了,连简历都不看就把他赶出去了。
碰了一次又一次的灰,苏江白最终无奈放弃了,他失业已经一个月了,必须找到工作。
既然应聘不到老师的职位,就去应聘其他,他不信偌大的a市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实在不行,他就去做服务生,苏江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事实证明没有最坏只有更坏,a市秦家霸头,他得罪了秦暮阳,秦暮阳势必要他在a市混不下去。
—份工作都找不到,连洗碗工都不要他,眼看着卡里的钱一点一点的消失,苏江白彻底慌了。
他一向遇事冷静,可如今他连冷静都装不了,一个人把自己封锁在家,学会了抽烟喝酒,原本干净清明的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面容,如今憔悴不堪,胡子拉磴。
当天明慢慢降黑,他融入了黑暗里,消瘦的身影仿佛慢慢的在消失,萨摩耶一直陪着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时不时地伸出爪子够够他的手,再伸出舌头舔一舔,无声给他安慰。
苏江白如今像个废旧的机器,生满了铁锈,动作僵硬,头脑也跟不上。
—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身边的小乖,许久拉回一点焦距,他抱着暖烘烘的狗,声音沙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
萨摩耶仰头啊呜一声,打断他的话。
苏江白往网上投放的简历宛如石沉大海,三个月没有一点消息。
知道自己在a市找不到工作后,苏江白就没急着去外面找了,网上舆论绐他造成的影响挺大的,走在外面,时不时的有路人盯着他看。
他清楚那是什么眼神,跟在离校时学生看他的眼神一样,不削,不解,恶心。
A市他已经待不下去了,看来得搬家离开这了,他不信,世界这么大没有他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