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的神情慢慢变得麻木,冰冷的手放在高隆的腹部上,连着叫了好几声,宝宝。
回应他的只有外面的风声和雷声,风呜呜吹在耳畔像是在哭一样,雨点稀稀疏疏的落下来砸在水面泛起涟漪。
他还没找到家人,没有一个家,他才二十二岁不到,余生应该很长才对。
小腹,如同被绞肉机绞碎了一般的疼痛着,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下唇咬出鲜血顺着牙齿的间隙蔓延的满嘴都是。
凌秋双臂放在身体两侧,使上全身的力气支撑起上半身,手指因为疼痛而弯曲成爪状,两只手腕一只向内弯着,另一只向外弯着。
他不知道这样的疼痛还要有多久才会平息,因为夜还那样的漫长……
凌秋的身体越来越软,肚子依然突兀地膨胀着,却不再有规律。
之前让凌秋疼到惨叫的宫缩已经没了,间隔许久,腹部半软不硬的顶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已经疼到麻木的原因,他居然已经感觉不到下腹挤压的力道了。
凌秋陷入更深的绝望,他手足无措的去摸肚子,哽咽抽泣道:“宝宝……对不起……阿爸没力气了……阿爸是不是好没用……对不起……对不起……”
—滩血水顺着他的双腿流淌在了肮脏的地上,小腹,再次抽搐的疼了起来,一股接着一股的血水,像是没有止境一般,缓缓淌了出来。
浸红了他身上的羽绒服,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肚子里的宝宝仿佛又活了过来,开始用力挣扎往下滑。
凌秋暗淡的眼睛里闪出渺茫的希望,他撑起身,支撑起自己笨重的身躯靠在帐篷上,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当微弱的阵痛来袭时,便死死咬紧牙关,五指抠地,十指传来钻心的痛,让凌秋越发清醒起来。
“宝宝,加油……出来……”
凌秋急促的喘着气,掌心轻柔的摸着腹部似乎是在鼓励的腹中的孩子。
“宝宝,外面有阿爸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丝痛受一点冷……不要怕……不要怕……”
又一次更猛烈的阵痛来袭,凌秋仰长脖颈,咬破了嘴唇,将哭声和惨叫压在了嗓子里。
他急促的喘息一口气,下?身在漫长的痛苦中撑到极致,忽然间腰间一松,汹涌的热?流喷溅而出,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婴儿落在了他两腿间的床单上。
借着手电筒的光,凌秋颤抖的用干净的棉布擦拭着婴儿的身子。
他整个人依旧在高度紧张中,抱着孩子的手抑制不住的在颤抖。
他的孩子还没有哭……
这是凌秋接到的第一个讯息。
温热的泪水已经淌满了整张脸,顺着下颌滴在了孩子的身上。
为什么不哭呢……那些好不容易遗忘的记忆再度涌入了他的脑海。
冰冷的手术室,麻木不仁的医生,生下来就死了的男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生出来了,为什么孩子不哭?
凌秋手忙脚乱的将孩子的脐带剪断,然后将用早已准备好的浴巾给包裹起来。
“宝宝你出一下声别吓阿爸好不好?”
“宝宝……你是不是冷了?阿爸绐你裹上衣服就不冷了……”
凌秋带着哭腔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冰冷的让人心碎。
凌秋学着电视上看的去拍打手中的孩子,一次比一次用力,他的身体本身就没多大力气,没拍几下身体就软了。
但凌秋依旧不死心,一边拍打一边喊着:“出声啊……不要再睡了……不要丢下阿爸……宝宝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手中的孩子身体一颤,猛的扯开嗓门大哭起来。
小小的身躯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一声比一声瞭亮,哭颤了凌秋的心肉。
这样的声音,打破了寒冷的黑夜,给凌秋带来了温暖。
凌秋脸上还保持着哭的表情,看到怀里的孩子张着嘴哭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
这是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却是这几年来为数不多的真笑,劫后余生。
孩子很活泼,伸出皱巴巴的手在空中挥舞着。
孩子很可爱,跟他想象的那样,乖巧漂亮。
心里一点点的柔软下去,担心他着凉,凌秋爬到里面,去拿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给孩子穿上。
是个女孩
很小很瘦。
皮肤红彤彤,身上覆盖这一层浅浅的胎脂,因为难产出血的原因,身体染得红一块,有些狼藉。
孩子还在委屈的哭着,张着小嘴无意识的贴近凌秋。
凌秋给他穿上衣服做好保暖后,轻轻的护在怀里,脑子里缓慢想着。
是个女孩,那就给她买粉红色的婴儿用品,等她再长大一点了可以绐她穿上漂亮的小裙子,买个洋娃娃陪伴
凌秋缓慢的想着这一切……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受不住的跌倒在冰冷的地上他还没给宝宝取名字……女孩子就叫栖栖吧……
希望宝宝有个栖息之地,别像他……活了二十多年……连个家都没有……
第152章栖栖出生
“栖栖……栖栖……”凌秋抱着孩子,轻声呢喃着。
怀里的孩子哭累了,靠在他怀里紧紧的闭着眼。
凌秋情不自禁的笑了,嘴角微微上扬。
强打起精神来将孩子放在柔软的床上,安心的看着她。
他身上满是血,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清理了,眼皮也越来越重,最终受不住的跌倒在地上。
外面的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空气中一股湿气。
远在a市的秦暮阳莫名奇妙的打了一个寒颤,一股恐惧从心底缓缓升起,瞬间沿着血液传遍全身上下,就连手指头都慌得颤抖,怎么握都握不紧。
他看着外面乌漆漆的天,瞪大的双眼中,蓦地流出一行泪。
他毫无知觉,直到窗外的冷风吹在脸上冰冷一片,他伸手摸了摸,才发觉自己是哭了。
凌秋……凌秋……五个月了……你究竟在哪?这么冷的天,你还好吗?
—旦打开思恋的闸门,便停不下来。
秦暮阳站在二楼窗口处看向下面。
他已经被老爷子关在家里一个月了,他必须想办法出去找凌秋。
今晚下过一场大雨,守卫松懈了不少。
秦暮阳将被套床单撕烂弄成绳子,然后挂在窗户上扔下去。
他小心翼翼的翻身出去,动作轻声,担心在这个时候惊动老爷子。
他一点点的往下移动,饶是这样,还是被老张给发现了。
老张本来是上楼给秦暮阳拿药来着,进屋没看见他人,找了一圈后,发现后阳台窗户上亮着灯。
过去一看就看到绑在上面的被单。
他顿时愣了,张开腿就跑过去,此时的秦暮阳已经到一半了,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看得老张心惊胆战。
“少爷危险,你快回来,你要是走了,老爷子准会生气。”
秦暮阳听到头顶传来老张的声音后,抬起头往上看,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废话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
手中的动作又加快了些,怕老张惊动下面的守卫。
老张怕秦暮阳摔下去不敢在边上叫他,转身往楼下跑。
秦暮阳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怎么高的距离后,直接往下跳,脚下踩到一块鹅卵石。
这刚下完雨,地里湿滑,秦暮阳一时没注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只听咔嚓一声,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秦暮阳皱紧了眉头,咬牙歲脚往车库跑,他握紧车钥匙,听到身后传来小徐的声音后,忍痛加快步伐。
秦暮阳就这样跑了,坐上车踩着油门,直接撞开道闸。
秦暮阳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凌秋心上,他心心念念着那个人,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他的身边,然后带着他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把他藏起来,安度余生。
他身上只带了一些证件,连张银行卡都没带。
依他对老爷子的了解,他绝对会封了他所有的银行卡。
秦暮阳给召卩子薪联系了一下,这家伙最近很忙,一边和家里人筹备着婚礼,一边不忘照顾苏江白。
日子过得很潇洒,想想几个月后,召卩子薪就能抱上自己的孩子了,他心里就一阵酸。
这么晚了,却子薪应该是已经睡了,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秦暮阳又打了第二通。
这次召卩子薪接了起来,语气懒洋洋的问他:“这么晚了绐我打电话,是出什么事了?”
“我跑岀来了,身上没钱,借我点。”
那边的召卩子薪直接清醒了:“跑出来了?你和你家老爷子这是闹翻了?”
“早就闹翻了,这段时间他把我关起来了,我一直在找机会出来,也没机会联系你。”
邵子薪也没多问,发了一个地址给他让他先去他朋友那避难。
“谢谢。”
邵子薪“喊”了一声笑道,“朋友之间说这个干嘛,快点找到你家童养媳吧。”
通话挂断后,没多久召卩子薪给他发来了一个地址定位和联系人。
秦暮阳将导航开起,朝着目的地开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秦暮阳想,他要活下去,不管怎样他都要活下去,然后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回凌秋。
夏杨和工地上的人提前聚餐吃过年饭,他吃得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凌秋。
他现在肚子九个月大了,也快到产期了,他担心他。
桌上有不少领导,谁都没走,他也不好意思走。
这些人饭菜没怎么吃,全在喝酒,包工头给夏杨倒满酒,说了句辛苦了。
夏杨摇摇头说:“不辛苦。”然后心不在焉端起酒杯一口喝光。
包工头愣住半饷,乐呵呵的笑道:“小夏,你这酒量不错啊,还真看不出来。”
夏杨长得个细皮嫩肉的,个头也纤细,这一杯白酒下去后,眼不眨脸不红的。
夏杨回过神看着手中的空杯,这就算酒量好了?要知道他干“卖唱”的时候,一次性能喝四五十杯。
起初他不喜欢酒味,甚至讨厌,难闻不说对身体也不好。
别人喝醉酒有人照顾,而他喝醉了还要提防那些摸他屁?股的男人。
他一个人,没人照顾没人爱,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于是在家偷偷练习喝酒,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知道在外怎么才能让自己不醉。
包工头又给他添了一杯酒,这次夏杨没喝,而是等到敬酒的时候才抿一小口。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还有下雨的趋势,夏杨心里难受紧张。
他偷偷询问包工头:“李哥,我能提前走不?”
“家里有事?”
夏杨说:“有人等。”
包工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点破,“还是晚点走吧,今天领导在,晚点发过年红包。”
听到红包两个字,夏杨眼睛都亮了,他悄悄问:“红包有多少啊?”
包工头想了想,回答道:“一两千吧,每年都不一样。”
—两千给凌秋再多买一件羽绒服了,不亏。
夏杨顿时打消了回去的念头,继续敬领导酒,他常年生活在那种地方,讨好人是生活的一部分,嘴皮练得特别甜。
说些奉承的话,十分真诚,不会夸张又能把人捧得舒舒服服。
过了半个小时后,天上猛的下起暴雨,疇里啪啦的雨点声屋子里都听得到,紧接着电闪雷鸣。
绕是夏杨这种不怕打雷的也被着雷声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凌秋在桥下没事吧?他记得他很怕黑,那在这雷雨夜岂不是更怕?
眼前浮现出凌秋害怕的躲在床上盖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里猛的一紧,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一两千夏杨决定还是不要了,他想抓紧回去,回到凌秋的身边。
包工头见他脸色不对,笑道:“怕打雷啊?”
“李哥,我想回去。”
“回去?”李哥看了眼窗户外边,“这么大的暴雨,你怕是一出去就淋成狗,太危险了。”
包工头很不赞同他离开,白白少了一两千不说,还危险,这么大的雷,伤到人怎么办。
见夏杨脸色依旧难看,包工头:“我看啊,这雨下不了多久?你先别着急,等雨稍稍停下来再走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夏杨点了点头,耐心的坐着。
他眼睛时不时的看向窗外,祈祷雨快点停,却不想过了半小时,这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领导喝完酒,包了个ktv包厢,让人去玩。
因为吓着暴雨所有人都去了,夏杨也被包工头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包厢。
领导今天高兴让所有人都去点歌,唱得好的发红包。
这样高兴的事,夏杨却没有听进去,整个人在神游状态,思绪早就飘出去了。
去点歌的时候,还是包工头提醒他去点的。
他熟稔的拿起话筒,然后在点歌台上习惯的点了一首青媚狐。
音乐放起,他这个人依旧不在状态,直到开口。
“青狐妖裹素腰纤媚笑
流目盼生姿娇
从容步回首一探万千瑶
月花好云竹茂
风缥缈自舞灵巧
芙蓉俏冰肌绡”
唱的不错,声音也挺好,就是明显的透露出“色情”感。
包厢里十几二十双的眼睛震惊的盯着他。
领导是个四十岁的大直男,听到这样的歌脸上尽是尴尬。
包工头看着夏杨神游的“娇?喘”唱歌,忍不住的冲上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放……放的什么歌。”
这一拍倒是把夏杨的脑子给拍回来了,他看了看手中的话筒,又看了一眼屏幕。
完蛋了,习惯点这样的歌了。
他脸上窘迫,尴尬道:“不好意思,我放错了。”
说完立即转身,手忙脚乱的点了一位歌手,出来的是就刘欢的好汉歌。
音乐响起,顿时就把刚才的尴尬感给弄没了。
夏杨仰着头举着话筒唱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领导满意他的表现,起身鼓掌,吆喝一声:“唱的好!”
夏杨嗓子不错,唱什么都好听,直男领导听得高兴,当场给他发了个两千的大红包。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这一晚紧绷的心终于有一丝丝的舒服了。
这时进来个送酒的服务员,夏杨问道:“请问,外面还在下雨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回答:“暴雨还在下,看天气,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gu903();夏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的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