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鬼!”
“谎话精!”
生死关头,这两人居然还有心思打嘴仗,陶臻伏在慕延清背上又气又急,而那厢的尤里都斯却是哭笑不得,对他二人高声道:“你们别吵了,我今天一锅端了!”
说罢便扬手下令,房中杀手顿时亮出兵器从四周合扑上来,慕延清随即长鞭一扫,鞭身如白龙游水,刚猛凶悍,在人群中悍然荡开一条出路。
仇君玉此际被杀手重重包围,慕延清扫开道路后,立即背着陶臻翻窗而逃,可刚从花房跃出的他,却忽感丹田剧痛,运气不畅,竟硬生生地从半空跌落,狼狈地摔在天香楼的后院之中。
陶臻从慕延清身上滚落,重重地跌在一旁。慕延清顾不得周身疼痛,连忙扑上去抱住陶臻,看他是否受伤,而陶臻却焦急地看向慕延清,吃力地问:“你……怎……怎么了?”
慕延清丹田绞痛,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却对陶臻轻松说道:“没事,刚才不小心分神了。”
慕延清说完便抱着陶臻起身,可刚刚站定却又无力地跪倒在地,喉间顿时涌出一股甜腥,却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陶臻见状为之一惊,却又束手无策,他正想开口劝慕延清放下自己先走,慕延清却蓦然抬头,朝着院外厉声喊道:“闻昭!”
话音甫毕,院外顿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长嘶,闻昭一人一马冲破夜幕而来,猛地撞开院门疾奔到两人身旁。慕延清强行提气,从地上一把抱起陶臻将他托上马背,朝闻昭说道:“带陶臻先走,我随后就来。”
但陶臻此时又怎放心让慕延清独自涉险,他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而慕延清见他神色慌张,亦柔声安慰道:“小臻,相信我,我随后就来。”
说罢扬鞭一拍马臀,使得骏马吃痛嘶鸣,当即便驮着闻昭与陶臻冲出小院,消失在月色中。而慕延清目送陶臻离开后,却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翻涌的血气,当空喷出一口腥红的血沫,双膝一沉,重重地跪倒院中。
与此同时,天香楼内的杀手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密不透风地将慕延清团团围住,手中长刀寒光烁烁,欲开杀戮饮血止渴。
刀光闪动,杀气如浪。
慕延清紧握长鞭,强忍剧痛在一片寒光中挺直身躯,稳立如苍松。四周杀手忌惮慕延清的威势,将他围住却不敢妄动半分,又见其手中长鞭一震,又纷纷退后,无人敢提刀上前。
此时一个蓝色身影从二楼跃下,横刀挡在慕延清身前,头也不回地问:“慕延清,陶臻呢?你怎么把他给弄丢了?”
慕延清咬紧牙关,在胸中撑着一口气,没力气与仇君玉废话,而仇君玉见慕延清不答,这才转头看他,却被那人发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慕延清,你怎么连这点小场面也经不住?!”
慕延清眼蕴怒色,推开仇君玉将长鞭横扫而出,欲杀开一条去路。
仇君玉见慕延清鞭力不稳,便知他是虚张声势,而他正要上前助阵,一声清啸却自身后传来。仇君玉遽然转身,见一条夺目红绫破空袭来,绫边缀满锋利金鳞,狠辣凌厉。他神色一变,手腕陡然翻转,长刀斫断红绫攻势,旋身安然避开。
而红绫失手,一枚金光流转的回旋刀随即接踵而至,似星火在半空急转,直取仇君玉下路。仇君玉临危不乱,顺势后退半步,用刀尖精准地挑住回旋刀的刀柄,而后从下往上抄起,借刀身旋转之力,又将这兵器照原路折返。
而这一去,刀锋杀气更胜,带起猎猎风声直袭对方要害。持刀人见状仰身一旋,险险避过刀锋,重操回旋刀在手。
仇君玉熟知这两件兵器,瞬然抬头喝道:“阿妙!嫣嫣!连你们也叛我?!”
阿妙接下回旋刀,将刀柄拆开,换成双刀,各执一柄在手。嫣嫣手握红绫,绫上金鳞精光闪烁,杀气腾腾。两人面色冷然,目若寒冰,齐声道:“少主!得罪了!”
青红两条人影骤然袭来,仇君玉却一声冷笑,眼中凶光毕露,戾气满身。他抢步上前,狠声叱道:“叛我者死!”
说话间,手中长刀朝着嫣嫣祭出的红绫斫砍而下,攻势凌厉,刀光冷冽,悍然绞住红绫猛然一震,绫子当即粉碎随风四散。仇君玉又一掌推出,长刀嗖地一声脱手而去,猛然贯穿嫣嫣胸腹,登时溅起血光一片。
而此时阿妙手中双刀已至,金光灼灼,猝然朝他后背横扫而来。仇君玉迅速转身相迎,翻掌向下擒住少女一双纤细手腕,而后倏然转腕反折,无情地将两柄双刀倒勾入阿妙心口。
阿妙喷出一口鲜血,滚烫热血溅在仇君玉脸上,仇君玉从她胸口抽出双刀,攥在手中道:“这套刀法我也练过,你死了,刀就送我吧。”
阿妙当场断气,仇君玉一脚将她踢开。他随即合并双刀,刀身旋转飞出,将周围一拥而上的杀手瞬然击退。
仇君玉抹掉脸上血迹,正欲松口气,后背却被人猛力一撞,险些将他撞倒在地。他踉跄几步站定,回头却见慕延清跪在地上,捂住丹田一阵剧烈咳嗽,暗红血水滴落地面,触目惊心。
仇君玉大惊:“你中毒了?”
慕延清面色青白,体力透支,仇君玉的问话已然听不清。这时上空又有羽箭射来,仇君玉倏地扬手掷出回旋刀,刀光回旋卷落箭矢。他抬头,见尤里都斯站在楼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身侧站着四名弓箭手。
仇君玉抬手一指,怒喝道:“尤里都斯!以多欺寡算什么汉子!要杀我!有本事单挑!”
这一声暴喝洪亮如钟,连慕延清也听清了,他在心中笑话仇君玉何等幼稚,下一瞬却觉双眼一黑,蓦地栽倒在地,猝然晕厥。
站在楼上的尤里都斯倒与慕延清是同样想法,他冷眼望着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的仇君玉,再次下令弓箭手放箭。
锋镝破空,呼啸而来。仇君玉即刻祭出回旋刀,在刀箭相撞之际,又夹手从一名杀手手中夺过长刀握在手中。他踢了地上的慕延清一脚,急喊:“慕延清!你这就晕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靠不住啊!”
慕延清已然晕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仇君玉收回回旋刀,又以长刀劈砍,连杀数人。但他亦知自己腰间有伤,不得恋战硬拼,复而又以回旋刀在人海中凿开一道生路,逃生前还不忘向地上的慕延清说道:“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说罢冲向院中假山,脚尖一点山石,轻盈地跃上围墙屋檐,闪身入了夜色,再也不见。
第三十六章
夜已深,仇君玉逃出天香楼,料定追兵不敢肆无忌惮地在城中追击,便找到一家药铺翻窗而入,在药柜里翻找金创药。屋内熟悉的药香让仇君玉不由想起陶臻的医馆,那道清癯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让他蓦然怔住。
仇君玉手下动作一顿,心道:“不成,慕延清若死在天香楼,陶臻岂不更将我恨之入骨?”
仇君玉抬手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将慕延清一人丢下大为不妥,他急忙将生肌止血的药瓶往怀里一塞,快步绕去药铺后院。
滇城中人人养马,仇君玉在后院找到马厩,轻手轻脚地牵出一匹黑马,暂时拴在院外。之后他急忙返身折回天香楼,跃上围墙,谨慎地趴在墙檐窥探其中情况。
尤里都斯这时已走到院中,手里握着一个瓷瓶,正与身旁的黑衣人说话,而昏迷的慕延清此际被人从地上架起,无力地垂着头,被带往别处。
仇君玉急忙摘取两片树叶在手,趁人不备时倏然出手,打中尤里都斯肩头。尤里都斯未料到仇君玉居然会去而复返,错愕之间回身,又见回旋刀带着凌冽杀气直袭面门而来。身边黑衣人立即拔刀护住,千钧一发之际斫下回旋刀,却见蓝影一闪,骤然将架住慕延清的两名杀手击杀,将人抢过负在背上。
仇君玉动作迅捷,身形如电,一脚挑起地上的九节鞭在手,卷回落地的回旋刀,一眨眼的功夫就踏着假山,跃出了院子。
尤里都斯恼羞成怒,即刻下令杀手暗中追击,几名杀手追出天香楼在城中四下搜捕,却见一匹健壮黑马猛然冲出巷口,长嘶一声,直冲向城外。
杀手快不过黑马,只得纷纷掷出暗器,仇君玉却转头一笑,祭出回旋刀,轻而易举地就将数枚暗器击落,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仇君玉快马奔至城门,而城门早已关闭,幸而有钱能使鬼推磨,一锭银子就能让城卫开门放行。仇君玉带着慕延清顺利出城,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见趴在马脖子上的慕延清有一丝苏醒迹象,急忙俯身问他。
“喂喂喂,慕延清,我们现在上哪儿?你把陶臻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慕延清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以细不可闻的晦暗嗓音缓缓道:“上……山……”
仇君玉蹙眉:“哪个山?这里到处都是山!”
慕延清咳嗽一声,唇边又淌出暗红血丝,他喘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一个微弱的“玉”字,后又无力地晕了过去。
好在仇君玉对滇城一带地势熟悉,慕延清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他也知道该往哪里去。玉龙山就在十几里之外,仇君玉一夹马腹,催马前行,踏着满地月光,向着玉龙山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了玉龙山中,这下才算彻底安全。仇君玉找到一处山泉,让马儿在泉边喝水吃草,然后将慕延清从马背上拉扯下来。
慕延清躺在泉边湿润的草地上,眼圈发黑,脸色暗沉,一看就知是中毒之象。仇君玉给他切脉,再俯身闻了闻慕延清衣襟上沾染的血迹,喃喃道:“是白龙香啊,怪不得此时才发作。”
白龙香虽难解,但也难不倒仇君玉,他说罢便从腰间掏出一枚锦囊,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喂给慕延清。而慕延清却下意识的蹙眉抗拒,仇君玉叹一声,用力掰开他的嘴,强行让他吞咽下去。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这颗能解百毒的万灵丹可是我行走江湖的宝贝,现在给你吃,便宜你了。”
仇君玉给慕延清喂下药后,又回身用手掬了些泉水喂给他,事毕后又不禁感叹:“我怎么对你这么好?!”
待把旁人的事忙完,仇君玉这才走到泉边处理自己的伤势,他解下衣衫用泉水洗清伤口,再敷上金创药,其间一直皱着眉,却未发出一丝痛吟。伤势处置妥当后,仇君玉生起火堆,将慕延清拉到一旁烤火,自己也靠着一块青石打起了盹。
一觉醒来天已破晓,可睡在地上的慕延清却还未苏醒。仇君玉倒也不急,他走到慕延清身边探他鼻息,见那人呼吸稳定,面色缓和,便知他已度过此劫。晨间肚饿,仇君玉去附近找了些野果充饥,吃完后便守在慕延清身边等他醒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慕延清却仍未见醒,仇君玉坐在一旁枯等,百无聊赖之际,脑子一转竟横生出一个鬼念头。他嘿嘿坏笑一声,上下打量慕延清一眼,乘他昏迷之际,动手解他的衣袍,扒他的裤头。
眼看就要解开慕延清最后一层亵裤,一声怒吼却骤然在山间响起,如魔音贯耳,震耳欲聋。仇君玉当即停手,要命地捂住耳朵,见身下的慕延清蓦地醒来,劈头盖脸地朝他怒喝道:“仇君玉!你小子精虫上脑!连我也不放过吗?!”
仇君玉闻言一愣,倒是被气笑了,朝慕延清道:“哎哟,你想多了,我对你可没那个心思。”
慕延清坐起身拉紧衣袍,抬脚往仇君玉肩上一踹,说:“那你这是做什么?!”
仇君玉又凑上前,恬不知耻道:“喂,咱们比比呗。”
慕延清一愣,不解道:“比什么?”
仇君玉往他下/身看一眼说:“比比那话儿呗,看咱俩谁大?”
面对仇君玉的突发奇想,慕延清简直瞠目结舌,他狠狠地白他一眼,愤然起身道:“你小子,简直不可理喻!”
仇君玉哂笑:“切,不敢比就是心虚咯。”
慕延清回以一记冷笑:“我怕脱出来吓死你!”
说罢转身就走,不想与这厮胡搅蛮缠,仇君玉急忙牵马跟上,在他身后道:“慕延清,我好歹救你一命,此后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了啊。”
慕延清扭头,向他恨声道:“救我?若不是你把陶臻拐到滇城,我会遇险吗?!”
仇君玉道:“你个蠢蛋,又不是我哥给你下的毒!”
慕延清停步问:“此话怎讲?”
仇君玉挠挠后脑勺问他:“你去武林盟的时候,是否喝过从白龙茶?”
慕延清一怔,凝眉道:“好像是喝过,但白龙差是以蚕沙所制,蚕沙也并非毒物啊?”
“是啊。”仇君玉眨眼,“蚕沙不是毒物,但他却是白龙香的引子。白龙香本是需要长期服用才能见效的慢性毒药,但若是由蚕沙相引,就能在短时间内见效。你救陶臻的时候猛一运气,更是催动了毒物的发作。”
慕延清恍然大悟,猛地攥紧双拳,咬牙道:“肯定是白晚,在扮作慕行后给我下的毒!”
仇君玉点头:“肯定是寇言真授意的,不过白晚对你情深,你若不杀他,他或许会救你。”
“那你呢?”慕延清蓦然问道:“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救我?”
“呸!你对我见死不救!我才不想救你呢!”仇君玉朝慕延清啐了一口唾沫:“要不是想着你死了之后,陶臻会恨我,说不定还会为你殉情,鬼才救你……”
慕延清见仇君玉说得煞有其事,听后却笑了,说:“你想多了,陶臻不会为我殉情的。”
仇君玉登时两眼放光:“那他会怎样?!会和我在一起吗?!”
慕延清瞥了仇君玉一眼,眼透寒光道:“我若是死在你们手中,陶臻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报仇,搅得迦兰山日夜不宁。若是你不幸落入他的手中,他会有千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慕延清说得真真切切,仇君玉听得毛骨悚然,他忽地想起那一名被陶臻喂了梦仙丹,丢在柴房内等死的杀手,不禁背脊发凉,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感叹地对慕延清说道:“幸好我把你救了,真是谢天谢地谢谢自己啊。”
慕延清笑而不答,却猛地夹手从仇君玉手上抢过缰绳,倏地翻身上马,一拍马臀,纵马向着山中狂奔。眼下形势遽然转变,仇君玉简直措手不及,他知道慕延清肯定是想撇下他,独自一人去找陶臻,连忙施展轻功飞身跃起,朝他背影追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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