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边,回头是我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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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这么多年,他不好过,顾之洲比他更加煎熬。

傅子邱尽量轻柔的抹开药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上,细细揉按凝结的血淤。他能感觉到,每碰一下顾之洲就要抖一下。

他知道,他很疼。

他疼了一百年,他恐怕要疼一辈子。

傅子邱狠着心把药涂完,上去把顾之洲攥紧被单的手解救出来。

他亲吻顾之洲发热的手背,又拿牙尖在上面磨了磨,对自己受过的委屈只字不提。

这并不是一种能用言语形容的感觉,似乎只能用缺憾来收尾的感情突然峰回路转。强烈的抱憾终身被小小的满足就能填满,他好像不是等了一百年,而是生生世世。

·

“尊上,天界的人聚集在神鬼境外,为首的是破星将军褚城。他说,只要我们把负雪君交出去,两军就不会开战。”

“我们的人呢?”

长乐答道:“鬼兵已集结完毕,卿尘和余岁听闻此事也从妖界赶了回来。”

傅子邱皱起眉:“他们去做什么……”

“妖界与神鬼境相接,他们离的近,消息到的快,我也拦不住。”

“罢了,”傅子邱叹口气:“先守吧,告诉褚城,人我是不会给他的。”

“尊上……”长乐上前半步,犹豫道:“您……当真要为了负雪君,和天族开战?”

傅子邱抬眼看着他。

“两军交战,死伤难免。”长乐的声音低了下去:“负雪君的命是命,修罗道千万鬼兵的命……也是命啊。”

为何要用那么多血,去保护一个非我族类之人。长乐咬了咬牙,未将话言尽。

傅子邱贵为魔尊,他说要战,谁敢道不。长乐此举,实在僭越。

他已经做好准备挨训受罚,不料傅子邱闻言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低垂了眉眼,整个人塌了下去。

从前,长乐觉得尊上是一座山。他是万魔之尊,坐拥三道,统领百万鬼兵,是妖魔鬼不倒的依靠。

长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傅子邱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纠结、苦恼、无奈,像是将自己拧成了一股绳,与肉|体的紧绷相对的,是来自魂魄之上的深深地无力。

最后,傅子邱说了一句:“抱歉,我没办法了。”

又是这种感觉,陌生中暗含着刻骨的熟悉,如同在炼狱中反复了千百遍,只想不顾一切的,倾尽所有去换回他。

傅子邱像是已经穷途末路,自己将自己给困住:“这世上,只有我能护着他了。”

却在此时,鬼兵匆忙着跑来:“尊上!尊上!退兵了,天族退兵了!”

“天帝下令,召破星将军立刻回九重天。而且……而且还说……”

傅子邱问:“还说什么?”

“……天帝说,负雪君嫌疑未清,修罗道主务必要好生看管,若再跑了就为唯您是问!”

“……”

·

乌云卷积,压在蒲淞殿顶上,低低的。

女子气势汹汹的叫喊透过门墙传进室内,顾之洲被惊扰,皱了皱眉。

“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凭什么在这里?他算什么东西!”

好吵。

顾之洲趴地难受,想翻个身,稍微一动后脊就是错骨的疼。

“操……”他小声骂了句,总算舍得睁开眼睛。

屋里并不亮堂,还点着一只红烛。昏暗着,蜡烛快燃到了尽头。

顾之洲茫然的盯着那簇跳动的火光看了半天,迟钝的神经一点点锐化,这是哪儿?

“你们给我滚开!”女子还在喊,听起来是气极了:“我今天就要把他扔出去!”

扔谁?他么?顾之洲一头雾水,他啥时候又得罪小姑娘了?

目光微微移了几寸,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

顾之洲愣了愣,眯起眼睛想看的更清楚——

画很简单,四方小院,绒绒花草,盘根错节的老树下摆着一个藤椅。身着浅蓝色简衫的男子窝在椅子里,腿上盖着薄薄的一层毯子,轻纱似的垂了大半在地上。他阖着眼,想来已经睡熟,却有一只火红的蝴蝶停在他发间,翅膀半开,像极了清淡面妆上那一抹浓郁的胭脂。

顾之洲还记得后面的事,一片枯叶从树上飘摇下来,惊了蝴蝶,扰了清梦。他一睁眼,就看见一边的石桌上,傅子邱手捧着一本老旧剑法,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大概是没料到他会突然醒来,傅子邱慌不择路的转过脸,匆促的,胳膊碰到放在桌上的沧浪,好清脆的一声,长剑掉在地上,像是打破了什么遥不可及的幻想。

顾之洲记起来和褚城打的那一架,意识昏沉中似是看见了傅子邱,看来不是错觉。

那这里应该是弥勒城。

这是傅子邱的房间?那上回的是什么?

门外的女子,这么理直气壮,大概是那个八哥还是九哥吧……

傅子邱离蒲淞殿还有老远就听到了九歌的声音,到门口时,九歌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鞭子,朝守在门外的鬼兵挥了过去。

他瞬间移到对面,当空一截,猛地将长鞭扥了下来。

九歌在看到来人时,浑身气焰便去了一半:“尊上……”

傅子邱向房内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谁准你回来的?”

“不是,”九歌解释道:“我在妖界听说天族人派兵到了神鬼境,便跟卿尘和余岁一起去守着了。现在他们退兵,我就……我担心你啊!”

“我没事。”傅子邱把鞭子还给九歌:“你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他转身要走。

“尊上!”九歌拉住傅子邱的衣袖。

傅子邱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脸,看着九歌。

九歌咬了咬唇,手指收紧:“你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你现在收留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天族现在是退兵了,万一又回来了呢?你就这么狠心,打算用修罗道这么多兄弟去换一个顾之洲?”

傅子邱毫不留情的把袖子抽出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那什么是我该管的事情!”九歌喊道:“我只知道,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顾之洲绝对不能留在这里!你今天护着他,明天倒霉的就是我们!”

“带她下去。”傅子邱冷冷的吩咐:“再让我听到她在这儿大呼小叫,你们就自请去恶鬼道守魂吧。”

第41章

41.

傅子邱黑着脸推开门,九歌尚未飘远的声音毫无阻隔的传进屋里。

“你……”傅子邱一眼看见顾之洲,白着脸,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宽松的袖口中,不堪重负的手臂正在发抖。他麻溜的关上门:“吵醒你了?”

顾之洲高烧烧的眼睛通红,眨个眼都发涩。他忍痛坐了起来,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说道:“我给你添麻烦了,现在什么情况?”

九歌的话大概听了七七八八。

“外面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傅子邱走过来倒了杯水:“喝点水,你安心养病,万事有我。”

顾之洲接过水,却没喝:“你和褚城打起来了?怎么去天界了,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傅子邱不理他:“喝口水吧,你嗓子不干啊,这么多问题。”

顾之洲顿了顿,低头抿一口水,望着晃动的液体,又看向傅子邱:“你眼睛好了?”

“嗯。”傅子邱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软垫:“你背上有伤,靠着这个。”

他把软垫放在顾之洲背后,扶着他的肩膀把人按了下去。

顾之洲有点不自在,上次分开的时候太尴尬,方才又听到傅子邱的心上人严厉的吐槽自己,觉得身后的软垫跟长了倒刺似的,怎么靠都不舒服。

“你拿走吧,我不习惯靠这个。”

傅子邱也很好说话:“那你趴回去。”

“我……”顾之洲突然没了声音。

傅子邱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嗯?你什么?”

顾之洲往后躲开:“没什么,我靠着吧。”

“还有点烫。”傅子邱收回手:“昨天药喝一半就睡着了,不然这会儿该好了。”

顾之洲眼神闪烁,不知道还往哪儿看,抿着唇不吭声了。

傅子邱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转身去点暖炉:“九歌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暖炉升起火光,将精致的铜壁映成金色。

蜡烛就要燃到尽头,傅子邱又摆弄起烛台:“你不是我的麻烦,也没有人会赶你走。”

顾之洲倏地抓紧被子,用力到脊背都疼的发麻。他把脸撇向床内,生硬的说:“我自己会走,还轮不到谁来赶我。”

傅子邱听出话音里的倔强,生怕被别人看轻,却凄凄的泛着酸楚。

他点亮一只蜡烛,折回床边坐下,轻轻地问:“我这里很黑很冷,会不会不习惯?”

顾之洲没跟上傅子邱的思维,说了一句:“凑活吧。”

傅子邱多懂他,凑活就是还行,就是挺好。

“饿不饿啊,睡了一天了,我去给你拿药,顺便带点吃的,想吃什么?”

顾之洲哪有心思等来等去,净想着自己晕了之后是什么情况,怎么闹的两边都要打起来了。

可傅子邱像是铁了心:“先吃东西,无关紧要的事情晚点再说。”

这怎么就成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现在到处都乱七八糟,且不说他身上这些没头没尾的栽赃陷害,天子骨,卧龙泪,哪个不紧要?

顾之洲没问出来,枯坐着等人回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望夫石似的。

过了一会儿,傅子邱端着个盘子回来。

“我问了鬼医,这几日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好。”傅子邱先把粥拿过来:“先喝粥,空腹吃药不好。”

刚盛出来的粥,冒着热气儿,傅子邱舀了一勺递到顾之洲嘴边。

顾之洲头皮都麻了,伸手去接碗:“我自己喝。”

傅子邱躲开他:“我喂你。”

“不用你喂,我手又没断。”

“我想照顾你。”傅子邱说,隔着蒸腾的热气注视对面朦胧的人:“之洲,让我照顾你。”

“你……”

顾之洲彻底说不出话,怔愣着,被钻了空子。傅子邱一勺粥塞了进来,热的,暖的,顺着苦涩的口腔,流经干燥的喉管,四面八方烘煨着整个胸腔。

热气翻涌向上,熏的眼睛都湿润了。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眼泪砸在手背上的时候,顾之洲都还愣着,它就那么顺理成章的流下来,荒漠草长似的,太稀奇了。

这是傅子邱第一次亲眼见到顾之洲哭,没有哽咽,没有颤抖,这滴泪落的好平静。

他放下碗,摸到那人脸上残留的泪痕:“怎么哭了?”轻轻抚过面颊,指尖捻动细碎的水珠:“我从没见你哭过。”

顾之洲终于回过神,往后一缩在脸上蹭了一把。

靠,怎么就哭了?这回要怎么解释!

傅子邱欺身上来,温柔的揽住他。

顾之洲离开软垫,转瞬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对不起。”傅子邱捏着他的后颈,低声说:“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完了,没法解释了。

顾之洲眼眶一热,又一串眼泪落下来,沿着下颌,洇湿傅子邱肩头。

他赶紧低头,用力的压着眼睛。

“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顾之洲胡乱抓了块布在手心。

“对不起,之洲。”傅子邱亲了亲顾之洲的侧颈:“你受苦了。”

他拨开顾之洲抓着被单的手,用力的按在心口。

“砰砰”的,让灵魂震动的节奏。

“之洲,我好心疼。”

其实,没人在乎的时候,一个人糙来糙去惯了,时间久了磨得皮肉生硬,好像刀枪不入。可突然有一刻,有人在耳边殷切的告诉你,“让我照顾你”、“我好心疼你”。仿佛那些可以忽略不计的所谓难过,瞬间袭上心头。

直到这时才知道,哪怕是再强硬的人,也偶尔会感觉委屈,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坚强,哭也并非那样艰难。

蓦地,一声破碎的呜咽冲出喉头,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顾之洲这辈子就没掉过几滴眼泪,好像是打算一次性把泪哭干。

他攥紧掌心那层薄薄的布料,浑身颤抖。压在心头一百年的沉重,一点点从身体里飘出,随着他愈渐放大的哭嚎,最后化作一根鸿毛。

傅子邱抱着顾之洲,不敢碰他后背,也不敢用力。不停的说“对不起”,不停的喊“之洲”。耳边的啜泣针似的,扎的他难受,却又很庆幸,暗含着几分窃喜。

顾之洲压抑太久了,而自己,是他唯一可以宣泄的对象。

那些狼狈的、不堪的、软弱的、怯懦的,为人知与不为人知,所有的顾之洲,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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