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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桓洲上的草木仙灵都是自幼被淮遇拿药书医经喂大的,随随便便拉一个出来都抵得上凡间包治百病的神医。
先前淮初已经粗略的看了一遭,让城中妖精发了狂的根源八成就是体内胡乱蹿腾的妖气。若是单纯的妖气大乱倒也不打紧,用点术法疏导调理、重回正轨也就没事儿了。
怪就怪在,整个渺凌城中的妖气似乎是被某种力量片刻不停的牵扯住。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出手引导妖精体内的妖气,那边的力量就会立刻反噬回来,搅乱妖气不说,可能还会让妖精们变本加厉的发狂。
开始淮初寻着妖气流动的方向找到了那片废墟,本以为那里就是祸乱之源,谁承想到了附近,妖气竟然断了,而且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他就想不通了,只好说:“群妖体内有不明力量牵制,我们得找出根源,未免生灵涂炭,还是抓紧时间吧。”
顾之洲也明白其中关窍:“你先尽力拖延,那边我去想办法。”
淮初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条链子塞给顾之洲。
顾之洲不明所以的提溜着,垂眼看了看,是淮初脖子上常戴的那条,细细的一条金链子,上面缀着一颗透明的圆珠子。
淮初严肃道:“这是草木精华炼成的净魂珠,妖气越重的地方,它的颜色越深。”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顾之洲虽然修为高深,灵力强盛,自幼修的是金属系法术,虽然皮薄肉脆,但是特别能打。
淮初就不一样了,他们青桓洲吸取天地草木精华,走的是治病救人的路子,因此灵力较旁人要更精纯一些,看到的脏东西也更加清晰。
比方说,他和顾之洲一同进了渺凌城,顾之洲只能瞧见漫天盘桓不去的妖气,对于它们的流向和走势只能有个大致的判断,若要瞧得分明,便要用“引魂术”。
这术法虽然好使,但耗灵极大,找那么一两只鬼魂、怨灵倒还好使。在这么个处处都是妖精、妖气纵横的地方,便没那么灵光了,太不现实。
而淮初只要稍稍凝神,便能准确的判断出妖气的走向,如此就方便多了。不过眼下他暂时走不开,只能把净魂珠丢给顾之洲,能帮一点是一点,省的这人老说他好吃懒做不顶用。
顾之洲毫不客气的收着,三两下系在腰间。
淮初瞟了一眼,不放心的嘱咐道:“你打架的时候小心点啊,这是我哥送我的,弄丢了弄碎了我跟你没完!”
顾之洲无语:“张口闭口你哥你哥,你以后别娶媳妇儿了,跟你哥过一辈子去吧。”
“……”淮初莫名失了气势,小声嘟囔一句:“别瞎说。”
这时巴康殷切的凑上来:“负雪君,您要去哪儿查?我陪您吧?要么我们这儿这么多妖族禁卫,您看上哪个,都行。”
顾之洲听完就笑了,一语道破巴康那些小九九:“怎么,监视我啊?怕我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还是找到什么不该找的东西?”
巴康僵住:“哪儿的话!我是怕招待不周,怠慢了您。”
“你们擅自越级告上九重天,把我薅下来就已经是怠慢了!”顾之洲推开巴康,没好气道:“起开,我办事儿不喜欢人跟着。”
巴康踉跄两步,面前已经没影儿了。他慌不迭的招呼来妖族禁卫,嘱咐道:“赶紧的,你们几个跟着负雪君,他人生地不熟别再误闯什么禁地。你们几个去废墟守着,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要是负雪君又去了,先来通知我。剩下的,回主城禀告王上,就说天界的人到了,有点难缠。”
交待完,巴康揩了一把额角的汗,如临大敌道:“完了完了,谁能想到下来的是负雪君啊!”
顾之洲转头又回废墟去了,甫一落地就往耳朵后面一抓,揪着蝴蝶不停扑棱的翅膀朝前一丢,恶狠狠的啐道:“你丫没完了还!”
蝴蝶火红的翅膀倏然落下无数细小的碎片,随着它摇动的频率掀起万千夺目的光点,一个人逐渐在红色的光影中聚拢成型。
长腿,劲腰,薄唇,凤眼。
傅子邱一身招摇的红衣,半边头发垂在脸侧,另外半边以红绸入发,细致地辫了几股别在耳后。露在外面的耳朵透着粉,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耳垂上还钉了一颗白玉珠子。
顾之洲没忘这身红衣的由来,但好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不是女子,怎么还随便在身上打洞了?他当即就皱了眉头,阴阳怪气的说:“你耳朵上那是什么?”
傅子邱知道这人毛病多,这看不过去,那看不顺眼的,解释道:“这里妖气纷乱,我身上的气息太强势,不用这珠子压着,那群妖精受不了。尤其是进入发|情期的女妖,很容易被我的味道吸引。”
顾之洲喷了,没想到傅子邱还能招蜂引蝶。他想想自己,九重天的仙娥多半被他挤兑过,老远见着他就一个白眼翻过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还要碎嘴的说他坏话,从没体会过别人被他吸引是什么感觉!
顾之洲受不了他,愤愤的:“少抬举自己了,就你这样的,人家躲都来不及。”
“躲谁?我么?”傅子邱指了指自己:“我是修罗道主,万魔之尊,弥勒城坐地千顷,养兵千万,连天帝也要礼让三分。你在下界拉个姑娘问问,谁不想嫁给我。”
顾之洲要吐了,但反应很快的抓住重点,眉梢都翘起来,警觉的问:“你在修罗道很抢手么?”
傅子邱故意气人:“我脾气又不大,又不得罪人,哪个小姑娘不喜欢?”
这么一对比,顾之洲觉得好跌份!
从前傅子邱就讨人喜欢,有礼有节嘴又甜,刚及冠,上墟余峰来提亲的人都能排到半山腰。碰上胆子大的,直接冲上来动手动脚也是有的。
当时好歹还有师父顶着,再不济自己还能拦着。
那现在呢?在他缺席的一百年里,傅子邱是否不堪寂寞,也找别人陪伴过?
妖魔道中的女子娇媚惑人,他可曾对别人动心过?
他对自己做的那些……难道也……?
顾之洲脸色发青的杵在原地,有些事不能细想,稍微一点都能一发不可收拾。
“你琢磨什么呢?”傅子邱没看明白,瞎猜道:“不讨姑娘喜欢又不是什么丑事,修仙者一生向道不成亲的多了去了,你就这么在意?”
“滚。”顾之洲越过他朝废墟走,咄咄逼人:“魔教妖女,横行霸道,有什么好嘚瑟的。有本事让天帝把他闺女许配给你啊!”
傅子邱跟在后面,摇头道:“你这是偏见,三界众生本该平等,何来尊贵卑劣之说?我族女子同样父母生养,几番教导开慧悟道不比天上仙子逊色几分。”
顾之洲气的鼻子冒烟,重逢之初不知是谁再三提醒他“天魔有别”,这会儿又说众生平等了?简直有病。
“别不要脸了。”顾之洲一脚踏上焦黑的土地,踩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烦道:“最近这些破事儿哪个不是你手底下惹出来的,好意思说。”
说到这个傅子邱还真有点理亏,他闭嘴环顾一圈,入目皆是断壁残垣,神火烧灼过的地方层层焦土,有些因着年代久远已经化作坚实的石头。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能嗅到阵阵焦味,有些地方甚至还冒着白烟。
眼前此景,无异于人间炼狱,可想而知当年那场神魔大战何其惨烈。
傅子邱未留神,踩上一块断裂的青石板,“嘎嘣”一声,尘烟四起。
“你能看着点路吗?”顾之洲抬袖将面前的尘埃挥去,被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埋怨道:“这破地儿。”
傅子邱手往前一抓,缕缕飞烟尽数钻进了他指间的戒指里,问道:“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你了解多少?”
“你脑子呢?”顾之洲翻了傅子邱一眼:“史书里从小念到大的故事,闭上眼都能默出来,你问我?”
不怪顾之洲说话难听,实在是傅子邱从小品学兼优,样样拔尖。这种黄口小儿都张口就来的旧事,傅子邱从前每天早晚各要背上一遍,听的顾之洲耳朵都起茧子。
“你这张嘴,”傅子邱恨的牙痒痒:“好好说话能死是吗?”
顾之洲理直气壮:“嫌我说话难听你别跟着我啊,有求于人还那么拽,你哪儿来的道理?”
“我求你?”傅子邱气笑了:“不知道是谁抱着我大腿求我过来的。”
顾之洲一脸懵,咂摸出话外音,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什么意思?谁……求你来的?”
傅子邱笑而不语。
顾之洲耳根子都红了,心里翻江倒海,猛然又想起点什么……
昨晚,好像是他扯着傅子邱的裤腿,巴巴的问人家:“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妖界吗?”
顾之洲现在非常想捞块砖头把自己砸死。
他觉得有点热,耳朵孔都在冒烟,喝酒误事啊!酒后失德啊!!!
魔尊大人把顾之洲的表情尽收眼底,终于扳回一城,他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决定大发慈悲,扯开话题道:“行了,先说正事儿。”
顾之洲蔫巴了,再也嚣张不起来,顺着台阶往下爬:“正有此意。”
彼时,二人正站在断墙下,脚边铺满碎石,天火留下的痕迹百年不去,强大的力量尚未消弭殆尽,薄薄的灵力充斥四周。但仅是这些未散尽的气场,仍然透着沉闷和压抑,在外围还好,越走近越叫人喘不上气。
傅子邱弹指结了一层屏障将两人兜住,好歹阻断些许:“我想了想,妖族突遭变故,却越过我直接告上九重天,约莫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们虽然归顺修罗道百年,却始终心有不甘。天帝寿宴上这么一闹,既驳了我的面子,又让天帝重新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若是天帝再严厉些,兴许还能治我个管理不善的罪名。”
顾之洲心想,傅子邱去做这个修罗道主,不知替天帝省了多少事,化了多少灾劫,天帝开心还来不及呢。
“妖族此举倒是打错了算盘。”顾之洲道:“就冲这一百年来,下界平安无事未再作妖,天帝恨不得把你供起来,哪会再找你的麻烦。”
傅子邱应了一声:“第二个原因,我猜测妖族正在密谋着什么,半道突然失控,无法稳住局面只得上天求助。若是通知我,我必会追查到底。但要是找上九重天……”他若有所思的瞄了顾之洲一眼:“妖族现在应当急的心焦。”
顾之洲不明白:“为什么?”
“九重天那么多人,它们在赌……”傅子邱道:“赌下来的人不是你。”
第25章
25.
天上神仙数不胜数,只要不是顾之洲,谁来都好对付。妖族算准了傅子邱和顾之洲都是百八十年不去参加寿宴的,大着胆子上九重天告状,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这二位来不来都挺默契,杀的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天界这位负雪仙尊的性子,出了名的刻薄难缠,凡是被他盯上的,万没有随便处置的道理。
还真是被傅子邱说中了,妖族现在整个乱作一团,追着顾之洲来到废墟的妖兵不敢擅入,只得赶紧向巴康报信。
巴康这边动作也很快,刚收到风便立刻入了主城。
石门宫墙内,妖王连笙满脸阴鹜的踱着步,想必已是听了下属来报。
巴康疾步走了进来,礼都顾不上行,开口便道:“王上,天界的负雪仙尊往废墟那边去了!”
连笙心中气闷,大袖一甩,厉声问道:“为何是顾之洲?他不是从不往下界来的吗?!”
“天帝有意维护修罗道主,责怪妖族隐瞒不报,他亲自点了负雪君,我们哪里敢违抗?”巴康后脊阵阵发凉:“王上,当务之急还是要快快拦住负雪君,别让他发现废墟里的东西……”
“怕什么!”连笙重哼一声:“废墟烧了几百年,里边残留的神火气就是天帝来了都抗不了太久,他顾之洲真当自己三界无敌了吗?”
巴康周身一抖:“王上的意思是……?”
连笙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顾之洲上赶着去找死,我们便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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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妖气冲天,但这里丝毫不受侵染,甚至还能感应到微薄的灵力,就如同有一堵墙将废墟同外面隔开一样。”傅子邱捏了个诀,加固了保护罩。
顾之洲摸了摸挂在腰上的净魂珠:“淮初说,妖族动乱是有一股力量在牵引妖精体内的妖气,但是那力量到这儿就断了。”
“拿来。”傅子邱把手伸到顾之洲面前。
“……什么?”
“淮初塞给你的破珠子。”傅子邱边说,直接上手在顾之洲腰上撸了一圈。
“哎哎……”顾之洲退两步挡开,后背抵上黢黑的断墙:“痒。”
他扯下缀在腰带上的净魂珠:“小心点啊,淮遇送的,弄坏了那小子能跟我拼命。”
傅子邱接过来,手指一比划,一道红色的符咒没入透明的珠子里:“你倒是宠他。”
阴阳怪调的语气,顾之洲不悦的蹙起眉:“你搞什么呢。”
净魂珠在面前飞起,呈一道弧线落入顾之洲掌心。
顾之洲汗毛都竖起来了:“扔什么扔!都说了这是淮遇送的!”
“嘁。”傅子邱冷哼一声:“你喜欢?”
“我喜欢这干嘛。”顾之洲捧起净魂珠瞅了眼,只见晶莹剔透的珠子外层映着一朵闪着红光的合欢:“往生咒?”
傅子邱不咸不淡的说:“净魂珠辟邪,配上往生咒能让你在这儿舒服点。”
顾之洲愣了愣。
傅子邱又说:“我可不想还没走两步,你就吵着要出去。”
“……”
顾之洲撇撇嘴,刚想呛回去,后背挨着的断墙倏然升起滚烫的温度。
“嘶——”顾之洲被烫到,几乎是弹了出去。
傅子邱扶住撞过来的顾之洲,被潇河的剑柄砸中胯骨,登时抽了一口气:“靠!”
“你靠什么靠!我还没骂人呢!”顾之洲飞快的搓着后肩,龇牙咧嘴道:“这破墙,烫死我了!”
傅子邱放开顾之洲,走到墙跟前。砖瓦已被天火烧的漆黑,面上浮了层厚厚的烟灰,大大小小的气孔偶尔迸出一缕白烟。
他把手往墙上贴,还没碰到便被顾之洲一把拦住:“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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