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呼吸一滞。

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看得出来，这小孩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但是看得出来又能怎么样？现在如果乱跑的话，会发生什么他还真的不敢肯定。或者说，此时此刻，幸好他理智尚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儿，他甚至在怀疑，她存在，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他乱跑，好自己把自己作死在这个可怕的大厦里面。

曲墨想到这里，心思突然就定了些许。

再抬头看向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发现原本的恐惧似乎也少了大半儿。

“叔叔，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又一次的视线相撞之后，女孩儿居然主动开口朝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曲墨愣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回答对方。

“我在找我的一个朋友。”

当然，回答是回答，说的是真是假就不一定了。

但是女孩儿显然没有觉得这是假话，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抱着怀里洋娃娃的手紧了一下，她说：“那叔叔你打算去哪找他呢？”

“我不知道，”曲墨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了一句，“你愿意带我去找他？”

小女孩儿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居然点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对这个地方还是很熟悉的。”

曲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但这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他根本没办法去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所以面对对方不知道是好意还是陷阱的这个提议，她也只是微微笑笑，就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个地方太暗了。我看不见楼梯，容易摔着。就在这儿等他回来找我好了。”

女孩儿对此仍然没有什么意见。

她又看了一会儿曲墨，最后点了点头，就站在原地，像是要陪他一起等似得，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曲墨被她这种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离开吗？”

“离开去哪？”小女孩儿反问。

曲墨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唇瓣轻轻颤了两下，终于还是找出了回应的方式道：“比如，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吗？”小女孩儿听他这么说着，却是将手中的玩偶松了下来。题在其中的一只手上，脑袋也跟着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才悠悠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话说到这儿，曲墨差不多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不管这个小女孩儿之后打算怎么对他，总之现在对他是没有一点的恶意。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曲墨明显也变得放松了许多。他想了想，最后直接原地坐了下来，让小女孩儿在她身边一起坐下，然后他开口继续问道：“你在这个地方多久了？”

“我不知道，”小女孩儿摇了摇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虽然仍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可曲墨就是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这小孩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

她原本就不怎么大的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抱着双腿，脑袋也抵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非常遥远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道：“我记得我好像是和妈妈一起来这里的，但是我忘了发生了什么，妈妈不见了。后来我就一直在找她，找了很久，但是我再也没有找到过她。”

曲墨也不太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能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你既然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的话，你是不是也应该见过其他人啊？”

“其他人？”小女孩儿又看了看他，“你是说长脖子、半身子他们吗？”

曲墨在心里牢牢的记下来的这两个代号。她知道这肯定不会是名字，而且就这个代号来看，应该是指那些鬼的模样就是了。

面对小女孩儿的提问，他点了点头：“能跟我说说他们吗？”

“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小女孩儿说，“他们总说我是个小孩子，从来都不和我一起玩。这个地方有些时候会来一些和你一样的活人，他们都很讨厌那些人，所以每次都会想办法把人吓走。可是我挺喜欢有人来的，就比如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样好好聊过天儿了。”

曲墨点了点头。

这样一说，他大概也就明白是谁在暗地里闹事儿了。

“不过你说的长脖子他们吓唬和我一样的人类，那他们杀过人吗？”曲墨觉得这件事还是得确认一下才好。

没想到小女孩儿却直接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就否定了他的猜想道：“长脖子他们跟我说过，就算我们现在被困在了这个地方，可等什么时候有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来了，他就一定可以把我们救出去的。但是如果杀了人的话就不一样了，身上有了罪孽，法力高强的人一定也不会救我们了。”

曲墨下意识抬手在下巴上摸了两下。

他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懂道理的鬼魂存在。

心里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肩膀在后面被人拍了两下。

下意识以为是白忘川发现他失踪跑回来接他，然而回头以后，却着实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只见他身后距离他很近的位置，一个脖子被拉的有半米长的鬼魂儿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曲墨心脏差点给他吓停跳了。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种情况经历的多了，还是因为小女孩儿刚刚跟他说过什么“长脖子”而有了心理准备。总之，在第一时间的恐惧过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多害怕了。

“你是在赶我走的吗？”曲墨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开口平静的问道。

长脖子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嘿嘿地笑着。

“长脖子是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儿在旁边给他解释了一句，“一般他都会跟半身子在一起，有什么事儿的话，半身子会帮他说的。”

曲墨点了点头：“那现在我该怎么跟他交流？”

“这个……”

小女孩儿话没说完，两人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金光。

长脖子快速蹲下身，抱着小女孩儿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曲墨只觉得眼前着挡着他视线的那一片黑雾瞬间散开。而与此同时，他也看清楚了刚刚被黑雾所遮挡的白忘川的脸。

“一扭头就发现你不见了，真是吓死我了，”白忘川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刚刚看到你跟两个鬼在聊天，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曲墨摇了摇头。

思考了一下措辞，他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解释，而是反问了一句道：“就你刚刚看到的那些，你觉得他们对我有没有恶意？”

白忘川毫不犹豫道：“没有任何恶意，甚至根本就没打算伤害你。”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曲墨说，“而且刚刚那个小姑娘跟我说，这里每次出现那些普通人的时候，那个长脖子鬼都会想方设法的把人赶走。我也不知道我想的是对是错，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一个大鬼，长脖子把人吓唬走，反而是在帮忙救那个人的性命？”

“也有这种可能性吧，”白忘川说，“可现在重点的问题是，咱们也没找到那个大鬼啊。”

曲墨嘴角抽了一下，“你刚刚上到几楼了？”

“三楼，但是还没来得及查看。”白忘川说，“发现你没跟上之后我就赶忙下来了，咱们再往上走一次，这次你可得跟紧啊。”

曲墨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在白忘川转身继续往楼上走的同时，他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白忘川垂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这次牵着，我总不会再丢了，”曲墨说着。

白忘川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个牵手真的有用，接下来的路段虽然比之前要长了很多，也阴森的很多，但是奇怪的是，一路上他们还真的没有再见过任何的幽灵了。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顶楼的位置，曲墨倒是觉得身上那种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浅，他扯了扯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低声把这个发现给白忘川说了一下。

“我也感觉到是这个情况没错，”白忘川说，“不过咱们还是有必要去天台上看看的。”

曲墨对此也没有反对，跟着白忘川顺着通往天台的楼梯一路爬了上去。

这上面整理的还算是挺干净的，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垃圾乱放建材瞎堆的情况出现。

白忘川上去之后就直直朝着边缘走了过去，曲墨被他吓了一跳，猛的扯了一下他的手。白忘川才总算是想起来了这回事一样，扭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看看周围的风水而已。”

曲墨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要被鬼上身了。”

“前提是有鬼敢上我的身才行，”白忘川耸了耸肩，踏着罡步在天台上转了两圈儿，最后走到边缘往四处望了望，然后摇了摇头，他说：“这局真是阴到极限了，按理来说，这个地方就根本不适合盖楼，他们这样强行的建筑，能坚持到现在知死了这么几个人，还真可以算是奇迹了。”

曲墨问他：“说不定还是因为那个女孩儿他们的功劳。”

“这我不知道，”白忘川说，“不过我知道的是，如果真的有那个大boss话，他肯定不在这栋楼的天台上。”

曲墨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毕竟上了天台之后，他是真的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儿除了天气之外的冷意了。

而他能感觉到的东西，白忘川也肯定不会感觉不到。

“所以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了？”曲墨问他。

“当然再去地下室看一圈了，”白忘川说着，口中轻轻的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还真的都是套路，就算是等级再高的鬼魂儿，也还是不喜欢住高楼的。”

两人一边往楼下走着，曲墨一边回想着自己刚刚和那个小女生的对话。

走到一楼的时候，白忘川正打算顺着楼梯继续往下。曲墨却开口问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小女孩儿说她是跟她妈妈一起过来这里的。可是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妈妈了。你说，会不会是他妈妈和这个大鬼有点儿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白忘川反问。

曲墨挠挠头，举了个例子：“就比如说不定，其实那个鬼王就是她妈妈？”

白忘川嗤笑一声：“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他妈妈真的跟他一起死了，那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找不到魂魄。”

曲墨问他：“比如？”

“比如那个恶鬼不仅仅是要生魂，可能就连死人的魂魄，他也能吸收，当成是滋养自己的食物的。”

第63章我为你而存在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曲墨控制不住地沉默了下来。其实说句实话，就算白忘川没有跟他说这一句，他自己多多少少其实也猜的差不多了。

因为在故事里也听说过这种情况，就像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在鬼的世界里，强的应该也会把弱的当成食物来看。这就像是自然界的定律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忘川指了指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开口问道：“是我自己一个人下去，还是你跟我一起下去？”

“当然是一起了。”

曲墨说着，跟他一起顺着楼梯走下去。

他原本以为，在楼上既然没有发现那个所谓鬼王的影子的话，地下室应该就是对方唯一的归宿了。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在地下室转了一圈，又去车库的位置转了转，得出的结论却是这里干干净净的，甚至比刚刚在天台上感受到的，还要更干净了几分。

“这就实在是有点儿奇怪了。”白忘川摸着他光洁的下巴，眉毛几乎快拧成了一团。

曲墨表情也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和他一起住皱眉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们从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白忘川说：“你的意思是脏东西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楼里？”

曲墨点头。

毕竟这个场地画的实在是太大了，说到底楼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只不过是楼没出来，剩下的大部分要规划建造的东西也还没开始罢了。

“那就得出去看看了，”白忘川说着，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不过外面的空间有点儿太大了，根本转不过来啊。”

“这个啊……”

曲墨也有些为难。

只是摸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眼睛一亮，开口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你可能会不同意。”

“说出来听听。”白忘川示意。

曲墨挠挠头，“因为对于这个鬼来说，我应该就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而已。所以一会儿你走，然后我自己留在这里，说不定等到了晚上，那个大鬼就会来找我了。”

不得不说，这还是确实是个法子。

但是白忘川显然不会同意。他眉毛拧的比曲墨还严重，脸上也写的满满都是愤怒的神色，他说：“你不会真以为那个魔的魄说你上辈子是个清道夫，你这辈子就可以像上辈子一样的勇猛了吧？至少就目前我观察的来看，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能不能放清楚一下你现在的位置，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办？”

曲墨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说什么硬话了，也只能陪着笑，嘿嘿了两声道：“我这不是相信你会保护我吗？要不然你把你的桃木剑给我，我觉得那东西我拿在手上，好像也能管事儿的。”

“你想太多了，我根本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的，”白忘川冷漠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曲墨还想再争取一下，然而没有等他开口，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是个女人的。

他们两人都听得非常清楚，也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是已经让她离开了吗？”曲墨低啐了一声，转身就朝上楼梯的方向跑了出去。

白忘川紧紧跟在他身后。

然而下一秒，他却突然眼前一黑，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更不用说跑在他前面的曲墨了。

白忘川顿时愣了一下。

随即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只敢欺负小鬼和人类的垃圾，没想到，你这个垃圾的胃口还挺大的啊？”

话音落下，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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