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是疯的,你得让我们见一见姨夫。”看着对面言之凿凿的表哥,我不禁想笑,当年一口一口野男人,现在居然能成他姨夫。
可见,数百年清高风骨,不过如此。
“爸爸病了,艾滋,目前情绪不稳定在疗养院,你要亲自去见吗?”
冰冷的电子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陈勖的表情瞬间大变,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谢天华被架空囚禁了。
一代枭雄,玩过无数出身高贵的女人,最后栽在了一个七分像亡妻的妓女身上。
“你在帮大少爷,还是在害他?”谢辰逸看着陈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解地问我。
“我怎么会害哥哥呢?我只是想这盘棋,下得再快一点。这么久了,哥哥也累了吧。”
谢辰逸没有接话,我自顾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上次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苏阿姨的孩子,最后生下来了吗?”
时间仿佛静止,我假装没有看见谢辰逸复杂探究的眼神,歪着头专心等他的回答。
“没有。”
苏箐,谢晏的母亲。出生商界名流,从小千娇百宠长大,在成人宴上与谢天华一见钟情,两年后嫁入谢家,苏家陪嫁了三分之一的家产。也是因为苏家,谢隽的妈至今在谢家没有正式的名分,只能称一句“二夫人”。
谢隽有多恨苏箐,谢晏就有多恨陈熙。
那年谢晏七岁,陈熙带着襁褓里的我强闯了产房。苏家宠了二十年嫁过去的公主,为谢家生了长子,却是在病房里难产死的。
谢家夫人的病房竟然被一个疯女人闯了进去,而且陈熙还全身而退,这不是陈熙的本事,是有人蓄意要害死苏箐。
精心谋划的,给人递刀的,视而不见的,事后有利的,都是凶手。谢晏恨透了谢家,不愿意再掩饰分毫,他手段比我更为狠厉,每一次动作都是不死不休。
当然,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就成了我捡的漏网之鱼,例如谢晏曾经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泼了我一杯咖啡的那家设计公司。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沉迷着往事实在是无趣,我看着爬到脚边的阳光,让谢辰逸去备车。
我需要一点痛苦,来提醒自己,除了谢晏,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被我关注。
在苏箐的想象中,谢言一定是个善良的孩子。
第17章
言言,别躲哥哥。
谢隽的慈善机构是他洗钱的幌子,名下的福利院和残障学校自然也偷工减料,里里外外都是蛀虫,没几个认真办事的。
我之前去过一次,还没到就听谢辰逸说遇上了房屋倒塌事件,幸好没有伤到孩子。
之后,所有福利院和学校全部分批重建,重新招人,账目公开,并且接受外界的捐助。我扯了谢晏的虎皮,想巴结他的,想踩谢家一脚或者分一杯羹的都多多少少有所表示,大笔的资金足够这些孩子安然无恙地待到成年。
我有私心,佛家常说善有善报,这些人是因为哥哥才得以被优待,所以我希望所有的福祉都应在他的身上。
他是我心尖上高悬的明月,就该身无尘埃挂在天上。
至于那些脏乱血腥的事,我是个小怪物,做起来毫无违和感,甚至能在那些人挣扎怒骂中体会到一丝扭曲的快感。
比如陈熙,比如谢天华。
对于这对父母,我确实是算得上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半年前一脸威严冷漠带我回谢家认祖归宗的谢家掌权人,如今匍匐在地上像条狗一样吞食毒品,我踩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的私生子那么多,为什么是我认祖归宗,这个世界上无名无姓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我要叫谢言?
“是谢晏,他说你是言儿……”
谢天华缓过来就靠坐在玻璃窗边喘气,他双眼浑浊,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他在染上艾滋之前,就患了脑癌,这个秘密现在只有我知道,谢天华,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命了。
“所以,苏箐阿姨没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叫谢言?我是谢晏找的替代品,对吗?”
我揪着谢天华的领子,失控般逼问他。
“不,你,你长得跟你妈妈一点也不像……”
难怪,难怪谢晏对我那么好,难怪他不愿意再碰我,难怪他看我的眼神愧疚得像在看另一个人!
我第一次在人前失态,谢辰逸箍着我离开的时候脸色铁青,活像吞了一千只死苍蝇。
“去医院,我会通知大少爷。”
“血是我的,我没事。”也是第一次,我不想见谢晏。
“好。这事儿出结果之前我替你瞒着,如果是阴性我替你挨这顿罚,如果是……我可能要死在你前面。”谢辰逸强拉我去了医院验血,我在车上哭得眼睛疼,觉得谢辰逸莫名男人,像背着大人带弟弟妹妹捣乱的哥哥。
“要不我们凑一对吧。”
“大哥,你放过我。六周窗口期不能帮你瞒,你迟早得跟大少爷见面,做好准备。”
“我不想见他,他不喜欢我,你帮我把他拦在门外面吧。”我有点依恋谢辰逸这种走心大哥哥,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跟他撒娇。
“信不信我现在从这儿跳下去,”谢辰逸面无表情,指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水池,“不要一颗树上吊死,大少爷这种人,做做情人就行了……”
“你知道吗?大少爷……”他喋喋不休上了瘾,我觉得他烦,踹了他一脚。
“我知道!我知道他心里没我,我知道他对每个情人都是这样,他就是这样滥情——”可我没有啊!我从小就没有人爱的,他给的随手又廉价,在我这里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啊。
后面的话没敲出来,被一声嗤笑打断,门口传来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平息我心里的千层浪涛,“小没良心的,我对你还不够好?跟这嘴贱的一块儿编排哥哥。”
每次谢晏来都要遭受无妄之灾并且被迫嘴贱的谢辰逸已经不想说话,自觉出去领罚,还贴心为我们关上了门。
“言言,别躲哥哥。来抱。”
第18章
我们此刻狂热交颈,却只能有一个赢家。
谢晏一脸带笑摔了我的手上的小型键盘和无线耳麦,他尚未安抚我就对我发作,我盯着他的脸,想他怎么还好意思见我?
“言言,说话,哥哥知道你没事,你告诉哥哥怎么样?”
从那所烧掉的房子里出来,我已经三个月未曾开口说过话了,谢辰逸每周换一个心理医生,都是无功而返,我以为谢晏不在乎这件事的。
“我可能有艾滋,你离我远一点。”
我朝谢晏比划,他看清楚后温情的面孔瞬间崩裂,露出生杀夺与都不屑一顾的轻蔑笑容,他朝我走过来,我感觉周围的空气在迅速撤离,我被压抑在一个狭小的角落。
震惊,恐惧,愤怒,无力,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却像被捏住咽喉的脆弱幼兽,嗓子里不自觉想发出哀鸣。我宛如遇到天敌的幼小动物,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上,心生畏惧,不敢再有一丝反抗忤逆。
“叫哥哥,言言乖。”
我早就该发现,谢晏对让我叫他哥哥这件事有着不一样的情绪,我还天真地以为那是对我的宠爱,借着这点虚假的宠爱我还幻想过谢晏的真情。
现在看来,确实是真情实意,他叫的每一声“言言”都用了真情,不过,跟我没关系罢了。我只是一个披着谢言名号的小杂种。
我死死盯着他,眼里的酸涩和狼狈掩饰不住全被他瞧在眼里,他半跪下来把我抵在透明的玻璃上,外面是缥缈的黛色远山和澄净清明的湖水,几只大雁起落飞翔,在窗上划下片刻阴影。
“言言别怕,哥哥陪你。”他这样说,在我面前覆下不会褪去的阴影。
谢晏将我拢在臂里,血腥在我们两人嘴里散开,他毫不温柔直接咬了上来,从嘴唇到舌尖都被他破开,我在强烈的悲哀里意外感受到了谢晏的疯狂。
从未褪去的,深埋在骨子里的疯狂。
我曾经为他的青睐而痴迷,也为成为他的亲人而悔恨,我在伦理和禁忌之间选择了后者,走到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执拗,我不想再纠结于谢晏为什么选中了我,从我抢在他面前逼死陈熙,就注定了我与他不可能岁月静好。
我们此刻狂热交颈,却只能有一个赢家。
谢晏的眉眼带笑总会给人一种温柔多情的错觉,这种错觉染上血腥就会变得邪性,他的精神因为我的血而丰腴艳丽。
他的暴戾和恣睢因为我主动打开的腿很快平复下来,我攀着他的肩膀,听他和我交杂在一起的心跳呼吸。
我们粗喘着,抵死纠缠着,皮肉碰撞的啪啪声连绵不绝,我的胸腔膨胀起来,在一片吱呀碎响里我的心跳的快要没了声音。
谢晏搂着我,以最亲密的姿势贯穿我,他不再执着于让我说话,只想在狂风鄹雨里逼出我的喘息和呻吟。我湿成了一只水母,全身软趴趴的在他怀里发光,他一亲我,我就颤抖着吐出淫水,身下泥泞不堪,只能感觉到谢晏不停进出的巨物,炽热滚烫,像烙铁一般穿插我柔软的躯体。
我们以怪物的身份交媾,殷红的唇吐出一个个淫乱狎昵的词汇,我看到他衣冠楚楚下的不堪,却看不透他那深渊里沉浸的灵魂。
谢晏,你想听到谢言叫你哥哥,我既然知道了,还怎么会让你如愿。
你要我做谢言,好,我就学得再像一点。
只是,哥哥,你不能让我当婊子,又让谢言立牌坊。
谢言这个名字给了我,他就必须跟我一起坠入污秽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好,疯了一个,小白兔彻底黑化,要走上解决情人,独揽大权,囚禁哥哥的不归路了……
第19章
藏月山庄。
清晨,太阳从山间升起,映得霞辉遍地,彩澈通明,金红的日光淌过雾气腾腾的水池爬上玻璃窗,带来湿意和潮冷。
谢晏把我搂在怀里,惺忪的睡眼微眯,嗓子里带了沙哑笑意。他抬手为我挡住侵袭而来的强光和潮湿,半阴半影之间,这一幕美得可以与外面浩大的山间日出媲美。
我往他怀里躲了下,避开他逐渐清醒的目光,很可悲,但不得不承认,我贪恋这种温暖,贪恋谢晏身上的复调幽香。
谢晏抓住我的手,他的体温从指尖传了过来,他用掌心包裹我攥紧的拳头,我从那一刻就被他打开,妄图从他身上汲取光热。
谢晏就是这样,我每多见他一次,就生一次妄念,让我的心魔又多一分。
我在爱谢晏这条路上走得又愚笨又拙劣,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用来讨好他。
吃过早餐我以为谢晏会走,他确实是准备要走,不过临走前绕过长桌给了我一个吻,“言言,哥哥晚上回来,给你带礼物。”
我有点委屈,手里的叉子不小心在盘子上打滑,直直刺进了手掌,艷红的血绽开在雪白的奶油上,谢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里外像不能相融的油彩插画。
我无法承受这般尖锐的疼痛,我是个芝麻汤圆,皮软软糯糯的,用勺子一划就烂掉了,流出里面黑色的芯。
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能爱我。
谢晏知道一切,他就是不肯彻底的接收我。
他恨着陈熙,也不愿意原谅我。
可是,陈熙无论怎样坏,她都是我的妈妈。我爱她。我不能让她落到谢晏手中,那是比死都恐怖的活着。
“小祖宗,不痛吗?”谢辰逸轻声斥责,叫人撤了餐桌带我去包扎。
我点头,眼泪猝然掉了下来。痛,痛死了。
“我要去秋山。”我固执地对谢辰逸说。
他无奈,让人去备车。又对我说:“小少爷,我们今天消停点,我现在把衣服脱了就是个花斑虎,您可怜可怜我呗,小的熬不住了。”
“你又不怕,大不了我帮你挨打。”谢辰逸白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感情鞭子没抽在你身上。
谢辰逸有一种神奇的反差,他明明长了一张刻薄绝情的脸,却有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的温柔,他的温柔刻在骨子里,包容,识趣,耐心,忠诚,并且风度翩翩幽默谦谨。
若说谢晏是喜怒无常的君主,他不像佞臣,更像大智若愚的世家贵公子。
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谢辰逸说这与工作无关,他拒绝回答。最后被我威胁,他想了很久,才轻声开口,仿佛语气重了一点那人就要被他吹散。
“亭亭月下松,遇上方知有。”
欺负我没读过书,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望着拆了一半多的福利院,问他:“后面的山庄修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再晾一个多月,就可以住人。要取个正经名字么,回头让人镶块匾再做个石刻。”
“藏月,叫藏月山庄。”
谢辰逸记下,久久没有说话,我静静看着他,蓦然一笑,像攒够了钱去买礼物的小孩儿,舍不得又更想拥有。
我在福利院见到了张姨的小孩,十来岁,天生不会说话,他能听见世界上各种各样或饱满或枯涩的声音,却无法将他们诉诸于口。
他的世界是嘈杂的,又是静默而孤独的。
我和他们玩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的手语和盲文好到出乎谢辰逸的意料,他问我在哪儿学的?
“不告诉你,笨蛋。”我双手交叉,表示拒绝回答。
陈家也做慈善,不仅家族做,每月还要让族中子弟去参与,但我那些所谓的表兄都不愿意去,所以每个月都是我去。
陈熙也一直希望我是个哑巴,她曾经掐着我的脖子咒骂,怎么没把我生成一个哑巴,怎么没把我生成一个残疾,那样,我就不能自己走到花园去,跟她表哥说那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