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继续道:“我害怕极了,又不敢同母亲说,便第二日又去放了盘点心。”
“果然,又没了。”
卷耳托腮笑道:“我想着,这墙外必定是有只饿坏了的狗,我经常在狗洞旁边一坐就是一天,可就是不见那只狗出现,可只要我离开,那盘点心就一定会消失。”
她说完,便见孟庭戈眉目诡鸷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糕点有些变形。
卷耳一愣,“怎么了?”
孟庭戈眸光漆黑,淡淡瞥她,声音绵长幽深,“你该走了。”
“......”
散花锦做的襦裙耐皱,她起身动了几下,身上衣裙便焕然一新,卷耳放下手中糕点,下凳福身,“那臣妹告退。”
按时点卯,懂得进退,绝不纠缠。
她是燕京好妹妹。
昌朝公主仪仗至宫门口不下,昌朝言长途劳累,如今竟是一步也迈不得了。
车架停在宫门口不进也不退,福泉来报时,孟庭戈笑里暴烈森然。
福泉也忍不住嘀咕。
这公主是给谁的下马威?她竟想车架入宫,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朕乏了,没听到你这禀报。”
“让平宁去迎一迎皇姐。”
宫门口,一辆华盖马车前头,有人娇声脆脆,“哎呀”一声蹲下身。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落玉状似惊恐,“您没受伤吧?”
“好疼......应该是扭了。”卷耳眸光涟涟,像是疼的狠了,却在倔强忍痛的明礼姑娘。
一旁车内的昌朝冷笑,“皇妹这是怎么了?说是来接本宫,却只带了一个宫女来,到了本宫身前也不行礼,在这哭天喊地的,简直丢了我皇家脸面。”
小姑娘啪嗒啪嗒的眼泪掉下来,一双杏眼真挚地看向马车内的身影,“皇姐莫怪,是我忍不住对皇姐的思念之意,这才偷偷瞒着皇兄来迎你。”
她吸了吸鼻子,“妹妹无用,这便回去了。”
昌朝:......
昌朝鄙夷的看了眼这只有脸没有脑子的妹妹,勉强道:“那你便上车来,同我一道去见陛下。”
这是真打算长驱而入了。
卷耳拭了拭泪,“哪有这样的道理,皇姐高贵,妹妹哪能与皇姐同乘。”
说到这,她看着这朱红宫门,像是有些感慨,“犹记幼时听闻,父皇与母后大婚时,父皇三劝母后喜辇入宫,母后却不依,直道礼不可废,还让父皇笑谈了好久。”
“......”
四下无声。
“瞧妹妹这嘴,怎么去议论父皇母后的事。”卷耳噙着泪笑,反应过来,脸色有些苍白。
昌朝要是再不明白卷耳的意思她就白活了。
合着这死丫头在这等着她呢。
昌朝倒是没想到,民间所传非虚,她竟然真的和孟庭戈沆瀣一气。
她话说到这份上,昌朝若是再不下车便说不过去了。
昌朝公主再高贵,能有帝后高贵?
“妹妹好伶俐的口齿。”昌朝一把掀开轿帘,有些咬牙切齿,“本宫看在这满朝文武无一能配得上妹妹德容,将来嫁娶时定要好好瞧瞧。”
卷耳天真的笑,“多谢皇姐夸奖。”
她脸红着,又补充了一句,“臣妹还小呢。”
配不配的上什么的,说的有点早了。
直到昌朝带着仪仗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卷耳才甩了甩脚,翻了个白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大冷天的,这眼泪差点冻在我脸上。”
落玉有些担忧,“陛下让您来迎昌朝公主,如今昌朝气盛,公主此举可会惹得陛下不快?”
卷耳看了眼错落红墙殿宇,笑了笑。
“你以为陛下为何让我来迎?”
孟庭戈巴不得自己和昌朝对上呢。
第58章孟庭戈(2)
明月楼高五层,是皇宫最高的建筑。
这是前朝皇帝为鱼夫人所建,为不问红尘凡喧,高居明楼,情若皎月之意。
前朝国破后,此处便成了新朝的宴客之所。
如今三日一小朝会,五日一大朝会,这几日正是朝里休沐的日子,孟庭戈便命人在明月楼摆了家宴。
卷耳抬首看着飞檐顶上的冰,尖端对着地面,仿佛是一把随时会破空而下的冰剑。
“找人把这些清干净了,免得掉下来伤到人。”
落玉应声抬头,也觉得有些吓人,暗骂如今洒扫的下人真敢偷懒。
明月楼内,三人正分席各坐。
卷耳笑容嫣然,执起杯盏而敬,“皇姐一路奔波劳苦,得知你要回来,皇兄便派人修葺了皇姐从前的公主府,想来皇姐定会满意。”
昌朝拉着脸看着卷耳冷笑,“只怕有些人怕我回来抢了她的地位呢。”
这燕京只有平宁这一位公主,又与孟庭戈这样亲近,她难道不会自觉高人一等?
孟庭戈只执着绘鸟描银茶盏不发一言,收着冷肃的狭长眼尾微微抬起,淡淡看了卷耳一眼。
二人目光相对,短暂一瞬便错开。
那姑娘放下杯盏,牵起个明媚笑颜,“皇姐乃是陛下长姐,这燕京谁能越的了您呢。”
昌朝母妃是先帝最宠爱的贵妃,皇室便是这样,尽管都是一个爹,可这母亲是谁,对这些皇子公主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母妃若受宠,子女便可如昌朝这般肆意。
若是势弱,便和他们二人一般。
可岁月更迭,如今做主的,可不是先帝了。
昌朝懒得理那死丫头,她脸上端出长姐的威仪,与孟庭戈道:“陛下年岁渐长,这后宫空无一人,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看孟庭戈冷若冰霜的脸,昌朝试探笑道:“你姐夫家有位小妹,名唤阮阮,是个精致可人的妙人儿,我瞧着与陛下倒是相配。”
她说完,孟庭戈便扯了个笑,淡淡出声,“劳皇姐惦记了。”
昌朝以为孟庭戈是允了的意思,连忙道:“我这次回来,也把那姑娘带来了,陛下改日可要见见?”
倒真是迫不及待的很。
青花瓷盘里摞着几块酥片糕,孟庭戈定定看了一会儿,不说话了。
卷耳嘴角一抽,明白这是又该自己开口的意思。
“早听闻柳州人杰地灵,是不可多得的好封地,可皇姐也莫要瞧不起燕京呢。”她声音娇脆天真,像是真的是在谈论两地风土一般。
皇后之位,她昌朝以为只有她自己惦记着吗。
这燕京多少人都在盯着这个宝座,只不过碍着孟庭戈没松口,才没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若孟庭戈今日见了阮阮,那明日就会有红红,雪雪,香香过来。
昌朝刚要责怪她打岔,便听卷耳又道:“皇姐这次怎么没带阿诤过来?”
听她提起那孩子,昌朝脸上那点子笑意彻底没了,“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随便折腾。”
卷耳淡笑不语。
阿诤可不是昌朝公主的儿子。
昌朝婚后多年无子,驸马在外偷腥,等昌朝抓到时,那外室女早已珠胎暗结。
昌朝手段凌厉,竟活活打杀了那女子,又记着自己无子,便把这孩子抱到自己名下来养。
他们孟家,最爱杀母留子这一套。
孟庭戈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放下手中茶盖,发出“叮——”的一声。
“朕还有事,便让平宁陪着皇姐吧。”
孟庭戈刚起身,昌朝看了眼立刻起身福礼的卷耳,自己也勉强矮了矮身子,口中不怎么热络,“既然陛下有事,那我也先回公主府了。”
孟庭戈‘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外走,黑地绣金靴从卷耳面前掠过,她屈膝道声恭送。
门扉吱呀,孟庭戈与昌朝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落雨扶着卷耳起身,小声道:“昌朝公主真是干什么都要尖儿。”
连皇后都想给陛下安排了,未免太把自己的当回事。
说好听的,她与陛下是姐弟,可宫中谁不知晓,这手足之情的泽佑,陛下可是一点都没尝到过。
和他们这位陛下谈手足,未免可笑。
拍了拍她的手,卷耳还未说话,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呼。
“陛下——!”
“御医!!传御医!!”
卷耳一愣,立刻提裙下楼,而后看着眼见景象有些懵。
门口乱糟糟一团,昌朝正惊恐的站在一旁。
地上正躺着一道身影,他四周散了许多摔碎的冰块,琉璃一样泛着光,那人躺在雪中,脑后正缓缓的渗出血,在雪地里洇透大片。
孟庭戈按着头颅,凌冽双眼有些失了焦距,他迷蒙看到卷耳疾步向自己跑来,还未开口,便彻底昏了过去。
四下又是一阵惊呼。
坤明殿内,压抑苦涩的药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御医正凝眉给孟庭戈把脉。
殿外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奴才。
楼顶掉下来的坚冰砸到了皇帝,不管他伤的到底如何。负责洒扫的宫人的脑袋都不用要了。
他们跪在这求死,只盼着莫要连累家人。
一时间,殿外隐隐哭声便传了进来。
卷耳按了按额角,“皇兄如何了?”
太医收回手,躬身道:“回公主,陛下这头上的砸伤不算重,只是血流的多了些,如今还看不出有无其他症状,等陛下醒来,必要再进行诊治。”
卷耳看了眼榻上沧冷的容颜,口中道谢,“有劳院首了。”
御医连道不敢。
昌朝心下也是烦躁。
方才她可是和孟庭戈一齐出的明月楼,只那突然掉下来的冰却只砸到孟庭戈一人,若真追究起来,她真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瞧着人应该是死不了,昌朝便有些懒得在这作戏了。
她瞧了眼卷耳仿佛担忧之极的柔嫩脸孔,心下翻了个白眼。
以往倒没发现,她这皇妹倒是会做戏的恨。
又不是同母兄妹,谁会真的担心?
卷耳目光撇到一旁的昌朝,柔声道:“皇姐也累了一天了,这里有妹妹便好,皇姐便回公主府歇息吧。”
昌朝闻言立刻扶住头侧,疲惫不堪道:“那妹妹便好生照顾陛下,本宫实在是支撑不住,便先回去了。”
她这一天也算是过的飘忽。
晨时车架被拦,午时又被这兄妹俩一顿挤兑,傍晚又出了这么个事儿。
昌朝暗叹一声晦气,扶着宫女的手袅袅娜娜地走了。
内室的炭火烧的有些热,卷耳走到半人高的炭炉旁,双手悬在上方热着,慢慢想着,这阮阮此时早就有了心上人,还是不要让她进宫,避免扯出故事线来。
宫殿内静了下来,卷耳杏眼闪了闪,偏头看床上的人,“人都走了,陛下可以醒了。”
方才御医诊脉时,卷耳便见孟庭戈眼皮动了动,她估计着,孟庭戈应是为了打发走昌朝,才一直未睁开眼睛。
卷耳话落,那人黑凤翎般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眼。
刚才到底是流了不少的血,他如今的脸色苍白清透,再配上有些异域的深邃眼窝与挺直鼻脊,整个人便有一种反差的惊艳。
卷耳也忍不住看呆了一瞬间。
真是,好看呢。
卷耳收回手,走到榻边道:“昌朝已经走了。”
那双眼睛澄澈干净,瞳孔清透,没有一丝杂质。他嗓子里发出轻哼,丝丝绕绕的尾音又奶又软,许是疼了,孟庭戈抬起右手,想去按按头。
“哎哎哎。”卷耳一把抓住他的手,“皇兄啊,你这脑袋如今可碰不得。”
他醒的这样快,瞧着应该是没被砸出来什么好歹。
孟庭戈被她拉住,只是愣愣看了会自己的手腕,而后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懵懂的盯着她看。
卷耳一怔。
他怎么回事。
怎么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卷耳还未说话,便看那双上挑美目缓缓变红,长眉下压,挺直鼻骨在烛火下留下淡淡阴影。
仿佛受了天大的错待般,孟庭戈吸了吸鼻子,小声开口。
“姐姐,我疼。”
???
???
卷耳一脸震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直直撞上身后梨木博古架。
“你喊我啥??”
床上的人只穿着雪白里衣,墨发明眸,周身气质却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帝王胸有沟壑万千,内里暗藏着多少冷箭与霜华,往日孟庭戈的眼神不是漆黑若枯井,便是暗沉如深渊。
只是他现在......
孟庭戈注意到她后退的动作,嘴角撇了撇,委屈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姐要站的这么远。
而后在卷耳怔楞的眼神里,孟庭戈抬起了双手。
“姐姐,要抱。”
??????
卷耳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
这是......被砸傻了???
卷耳立刻转身往外走。
娘哟,可要找个御医来瞧瞧。
“姐姐!”
身后有些凄厉的声音让她瞬间停步。
孟庭戈掀开被子下床,他急急忙忙去追那道纤细身影,可脑中一痛,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扑通——”一声,他结结实实地趴在地上。
“姐姐,疼......”孟庭戈趴在地上咬着唇,枯长白指按着头。
卷耳脚步定在原地,她憋了半晌,缓缓转身。
往日冷然桀骜的皇帝陛下趴在地上,里衣领子散开,露出些苍白肌骨,一双红透了的眼睛蜷着水汽,明明白白写着,她要是走,他就要哭了。
卷耳犯愁的转身,蹲在地上看了他一眼,缓缓出声,“我是你妹啊......”
他折腾了一阵,头又开始疼了,可连眼睛都不肯眨,生怕卷耳离开。
塞外长碑仿佛染了日光,脱了那一层寒凉凄寂,剥开层层泥沙,是皎皎一颗赤子心肠。
“你先起来。”卷耳叹了口气,伸手去扶他。
孟庭戈看了眼伸到他眼前的柔嫩双手,小心翼翼的握住。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