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斯承说,“等我们回家,就跟我妈摊牌,好不好?”
卷耳吸了吸鼻子,“摊牌什么呀?”
邵斯承打了火,最近卷耳不在的这一天,他嘴里的烟就没停过,蓝烟飘渺里,邵斯承靠在椅子上哑声道:“跟她说,不用给你相亲了,也不用担心我被人嫌弃找不到女朋友。”
他说的太直接,卷耳想了想,“做我男朋友可是有要求的。”
那头的人挑眉,“什么要求?”
“以后你的每一篇文献末尾,感谢那一栏要把我写进去。”她笑着道。
邵斯承眼里笑意深深,“好啊。”以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这个姑娘是他的了,邵斯承求之不得。
卷耳拍了拍有些红的脸,“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休息了,明早还得干活呢。”
“对了,少抽点烟,我听到你打火机的声音了,你要乖,要听话啊。”
邵斯承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低声道:“好。”
挂了电话,邵斯承把地震捐款事宜整理好,刊登上报。
他们都在为这个世界努力着。
嘴里叼着烟,呛的他眼睛眯了眯,邵斯承响起卷耳的话,抬手把烟灭了。
要听他的小姑娘的。
要乖,要听话。
这个冬天太冷了,他们多么希望春天来临时,已是新篇。
在临城市区又过了一周,卷耳就跟着带队老师来到临城下面的一个小县,这里的基础设施恢复的没有临城城区好,信号总是忽好忽坏,卷耳手头事情又多,连着两三天不能给邵斯承打电话也是有的。
不过好在,再坚持一周,他们这第一批志愿者就可以回家了,J大的第二批志愿者队伍已经准备好,正好来替他们的班。
这天好不容易有了信号,卷耳给邵斯承拨过去的时候,却没人接听。
J大医学院组成医疗志愿者前往灾区,而其他专业也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管院的工作是整理好J省向灾区的捐款事宜,任务很重,邵斯承没日没夜的工作,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的不担心另一边的人。
今天一早他有些低血糖,就留在学校没有去工作,此时他摘了助听器,累极的伏在桌子上眯了会。
邵斯承手机响了半天,经过这的齐鸣没多想,他拿起看了看,来电备注是‘小耳朵’。
这称呼看起来带了点亲密,齐鸣有点八卦,他没叫醒邵斯承,他手机没锁,齐鸣顺手花开点了接听。
对面接起来却不说话,卷耳顿了两秒,“不好意思,请问我打错了?”
对方显然发现自己不是邵斯承,齐鸣只能道:“邵斯承好像在睡觉,要叫他一下吗?”
多日来的疲倦让卷耳有些撑不住,既然邵斯承在睡觉,她也打算去休息一下,卷耳闻言道:“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她刚要挂电话,齐鸣‘咦’了一声,“小姐姐,你是谁呀?”
卷耳礼貌笑了笑,“你可以等他醒了问他自己。”
齐鸣只能挂了电话。
卷耳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归队继续工作,今天他们要再往下走,如今道路被毁,这天又下起了大雨,山体滑坡不断,车子根本没法进去,医疗队一行人只能徒步走。
邵斯承醒过来的时候天气刚刚擦黑,他一个人在教室里放空一样坐了一会,伸手拿过手机,想给卷耳打个电话。
他手机没有锁,划开直接看到了最近通话。
下午2.10分,卷耳给他打过电话,被接听了。
他皱了皱眉,立刻给卷耳拨出去,可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这几天卷耳经常接不到电话,灾区那边信号不稳定,这样的事情常有,邵斯承没多想,他起身走出门,刚好碰到走过来的齐鸣。
齐鸣跟他打了招呼,想了想又退回两步,“邵斯承,你下午手机响了,我看你还睡着,我就帮你接了。”
“你的小耳朵是谁啊?”
邵斯承皱眉,“你说了什么?”
齐鸣撇了撇嘴,道:“我说你还在睡觉,需不需要我叫醒你,她说不用,让你好好休息就把电话挂了。”
邵斯承点点头,一边往外走,手机里传来忙音,他还抽空回头看了眼齐鸣,“小耳朵是我女朋友。”
留下齐鸣在原地一脸懵逼。
冰山还有女朋友了?
卷耳那边信号不好,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能接通,邵斯承只能给她发短信。
“你还在忙吗,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直到晚上七点多,卷耳依旧没有音信。
邵斯承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卷耳有说过跟她同行的带教老师和同学的名字,邵斯承找出她们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的拨过去。
全部是无法接听。
邵斯承深吸了口气,他起身回房间整理了点东西,打算去临城找她。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他真的过不下去了。
手机里‘叮’的一响,邵斯承立刻划开。
是一条灾区新闻。
今天下午三点,一队徒步下城的医疗志愿者,失联。
前往临城交通已经瘫痪,邵斯承只能跟J大第二支医疗志愿者队伍一起过去。队伍里还有陈拓,只是他早就没心思注意。
奔波一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临城城区。
此时距离卷耳失联,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临城下面的县城地广人稀,再加上近日来的暴雨不断,许多下乡的路寸步难行,救援人员举步维艰。
陈拓看着邵斯承不要命似的赶路,好心劝他,“你要不休息一下。”
没人理他。
黑云低垂,小雨不断,助听器电量有限,邵斯承摘下来放好,世界里寂静一片,他眼瞳漆黑,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陈拓是和邵斯承一起,救援队没日没夜脚步不歇,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蔺乡。
目之所及,狼藉一片。
房屋倒塌成灰白色的废墟,这里又经历了几次余震和暴雨,泥土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刷一团,有着砖石下面还压着未能逃生的人,肢体被雨水泡的肿胀发白,场面让人生理性的感到恐惧。
消防和救援人员立刻展开抢救,可这座城寂静的仿佛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
仿佛没有活人。
邵斯承缓缓吸了口气。连日奔波,邵斯承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可他不能倒。
思念和恐惧像是扎根在心底的藤蔓,每想一次,便会长高一寸。
他看着这座空城,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归来。
第20章邵斯承(9)
他们中午抵达蔺乡,一直找到傍晚,才有人在对讲机里高喊,“这边有山洞,里面有人!”
那边声音嘈杂,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断,可邵斯承从未有一刻的心情像现在这样。
绝处逢生。
他疯了一样向那边跑,有沙石刮在脸上,留下淡淡的血痕,他眼里赤红一片,可邵斯承像是毫无所觉。他太久没有休息,肺里刺刺的疼,可他没停。
他只想快一点见到她,再快一点。
救援队也立刻向坐标地赶,等到真的看到山洞里的幸存者时,一群人才总算暂时放心。
他们带的物资不多,陈拓赶紧帮忙把食物分给村民,躲在山洞里的人看到过来的救援人员,激动的眼眶含泪:“有救了!有救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就知道,我们没有被放弃,有人来救我们了!”
原来,几日前的暴雨冲垮了进乡的路,再加上余震不断,蔺乡剩下的村民只能躲到山上的山洞里等待救援。可信号塔没恢复,他们没有办法联系外界只能干等,等外面的人发现他们。
幸好,时间不长。
邵斯承熬的双眼通红,山洞里人并不多,只有两百多人,他目光一寸寸在人堆里搜寻,可是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身影。
他手掌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白皙的脸上沾了灰和泥,整个人狼狈不堪。
可比起心底的冰凉,这些都不算什么。
卷耳不在这里。
这些人里并没有熟悉的面孔,邵斯承不知道有没有和卷耳一起来的人,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个个问。
“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个从J城来的姑娘吗?”
“对,她是志愿者。”
可并没有人认真听他说话,大家朝分发物资的陈拓冲过去,邵斯承被撞在一边,连日来的疲惫让他有一瞬间的眼冒金星。
山洞里的人都被救援出去,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神,心底越来越沉,眼里有些模糊,邵斯承轻轻眨了眨。
妈的,他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委屈和害怕。
他太久没好好休息,邵斯承闭眼调整了一下,打算接着去找人。
邵斯承转身走了几步,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几天听多了临城话的邵斯承一僵,为这有些熟悉的声音。
“同学,你是找我吗?”
浑身泥泞的男人缓慢的回头,眼里的绝望来不及褪去,就这样落在卷耳的眼睛里。
这里的条件太差,卷耳的长发被她随意的扎在脑后,一身白大褂早就看不出颜色,可她眸光依旧清亮,此刻有些惊讶的看着邵斯承。
他的样子不比卷耳好多少,整个人傻掉一样站在她面前,一寸不错的看着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不敢向她走过去。
卷耳向他走来,抬手轻轻帮他摘掉头发上的杂草,温柔地说,“邵斯承,真的是你啊,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她眼睛红红的,睫毛颤着,但却眉眼弯弯,笑容温柔。
邵斯承看了她半晌,再也忍不住,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卷耳撞在他身上,他肌肉紧绷着,身子僵硬的像块石头。
山洞顶上不时的往下落灰,身旁的声音或哀嚎或惊喜,他们两个人一身狼狈,可怀抱却温暖至极。
邵斯承紧紧箍着她,这么多天,许多让人崩溃的想法他都想过了,他以为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能承受。
可现在人在他怀里,他才知道,他不能失去卷耳。
真的不能。
他声音颤抖,嘶哑着凶她,但更像是委屈的抱怨,“你他妈吓死老子了。”
卷耳的耳朵贴在他的心脏上,两只手臂在他背脊上缓慢安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不说话,只是埋在她颈窝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不知过了多久,卷耳感觉颈间湿热一片。
她愣了愣,心底颤动。
卷耳说不出话,只能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邵斯承闷闷的声音传来,“这边灰太大,沙子进眼睛了。”
卷耳附和,也不拆穿他,“嗯,我知道。”
邵斯承不说话,他又紧了紧揽着她腰的手,“你知道个屁。”
“邵斯承,我想你了。”卷耳埋在他怀里轻轻地说。
怀里的人声音柔柔的,体温温热,邵斯承这一刻才觉得真实。他下巴压在卷耳头顶,语气终于缓和一点,“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卷耳在他怀里轻轻咬唇,她转过头来正对着他,突然轻轻亲了下他的心脏。
他还在轻轻颤抖。
卷耳低声,“我说,我想你了。”
再也不想分开了。
以陈拓为首的第二批志愿者留在了灾区帮助重建,林露不顾他阻拦,毅然决然地跟了过去。
这些卷耳和邵斯承都不知道,第一批志愿者归队回校,初夕前一夜,卷耳和邵斯承终于到了家。
邵敏还不知道卷耳参加志愿者的事情,只当他们俩一直在J城实习,只是心疼的抱怨了几句学校的安排。
饭桌上,邵敏旧事重提。
“卷耳呀,这学期在学校谈朋友了嘛?”
邵斯承抬眼扫了卷耳一眼。
卷耳喝了口水,“没有呢阿姨。”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卷耳看了一眼邵斯承板着的脸,眉眼弯弯的。
桌子底下的脚也不老实,卷耳把拖鞋甩下去,两只脚搭在桌底邵斯承的腿上。
隔得有点远,她够得有点吃力。
邵斯承抬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默默往前坐了坐。
他明显因为刚才卷耳说自己没有男朋友的事情生气,可又怕她脚放在地上着凉。
邵敏没发觉他们的异样,“趁着过年,卷耳你先和你杨叔叔家的儿子见见,他……”
“妈。”邵斯承打断他。
邵敏不明所以,“啊?”他突兀的打断,卷耳爸爸也看向邵斯承。
卷耳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邵斯承声音平静,甚至嘴里还有饭菜,随意地道:“她有男朋友了。”
邵敏:“?”
卷耳爸爸:“?”
卷耳:“……”
邵敏有点没回神,她脸上的惊讶换成欣喜,笑着看卷耳,“小丫头怎么还害羞不告诉阿姨?快跟阿姨说说,那个人是做什么的?让我和你爸你哥帮你参谋参谋。”
邵斯承给她开了个头,明显是让接下来她自己面对,卷耳放在他腿上的脚轻轻踩了踩。
然后不小心,那只脚滑倒了他两腿中间。
邵斯承手里的汤匙“啪嗒”一声掉下来,他抬眼,危险地看着卷耳。
卷耳自然发现了脚下的异样,可爸妈在这,邵斯承自然不敢动她,女孩子笑眯眯的,感觉到邵斯承的反应,她甚至还踩了一下。
他也不吃了,靠在椅背上,神态自若地看着卷耳,似笑非笑。
邵敏说完,一时间三双眼睛都看着自己,卷耳看了眼邵斯承唇边淡淡的笑,破罐子破摔,“啊……男朋友这个人,你们都认识。”
在邵敏疑惑的目光里,卷耳放下筷子,手指轻轻指了指对面,看着邵斯承,“就他。”
邵敏脸上的笑缓缓消失,显然懵了。
邵斯承眼里的笑意加深。
他手伸到桌子握住卷耳的脚,甚至往自己身上按了按,脚下硬邦邦的触感差点没让卷耳嘴里的汤喷出来。
饭桌上的氛围寂静,过了一会,邵敏和卷耳爸爸对视一眼,艰难道:“……我们,成了亲家?”
……
年夜饭在诡异的气氛里结束。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他们不是第一次过春节了,只是现在的场面着实说不出什么感觉。
邵斯承和卷耳坐在一边,邵敏和卷耳爸爸坐在另一边,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捅破这层窗户纸,邵斯承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卷耳突然乖了不少,规规矩矩的坐在电视机前,一脸麻木的看着小品。
两个老人应该是说的激动了,声音渐渐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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