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穿着黑色帆布鞋的女孩子往前跑了几步,地上的雨溅湿裤脚,她连忙伞撑在邵斯承头顶,“你怎么直接出来了?”
邵斯承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这种感觉很差,明明泼天的大雨,但在他耳朵里的,只有很轻很轻的嗡嗡声。
卷耳目光落在他耳朵上的时候停了停。
她没问他怎么不带助听器,伞撑的费力,卷耳只能把伞柄递给邵斯承,男孩子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烟灰色的伞柄,把两个人一起罩在伞底下。
两个人在雨幕里往家走,穿过马路的时候卷耳会认真的两头看看,像是家长夸的那种乖宝宝。
乖宝宝一路跟着邵斯承上楼,在门口收了伞换了鞋子,邵斯承径直坐在沙发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卷耳把书包扔在茶几上,她去厨房煮了壶花茶,自己把书翻出来做今天的作业。
她周末打算回家,那作业就得今晚赶出来。
邵斯承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其实他心情并没有那么糟,只是觉得再去配一个助听器有些麻烦而已。
他听力几乎没有,闭着眼睛的时候也关闭了视觉,所以环境里一点点的异样他都能察觉到。
感觉到什么,邵斯承睁眼,看到卷耳的手悬在自己脸上。
“怎么了?”他习惯性皱眉。
卷耳手里抱着本练习册,她在手机上敲下几行字递给邵斯承。
“我有一道题不会。”
邵斯承的专业是卫生向管理,统计是他大一的课程,卷耳记得他拿了A。
她手机的练习册往前一递,差点没戳到邵斯承鼻梁。
他抬着眼皮扫她,“我这个样子怎么给你讲。”
他听都听不到。
卷耳莫名其妙,手指在手机上戳戳戳。
“听不到有什么关系,我打字就好了啊。”
她并不觉得邵斯承听不见有什么影响。
他为这无所谓的态度心底一动。
卷耳,好像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聋子看待,在她眼里,邵斯承听不见就听不见,大不了他们的交流方式换一下,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邵斯承看着那本练习册一直不开口,卷耳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她接着在手机上写。
“我手速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
邵斯承忽略心底一瞬间的异样,秉持着他妈让他和卷耳互帮互助的要求,邵斯承抬手接过那本练习册。
卷耳一瞬间弯唇,眸光晶亮。
那道题其实不难,只是掺杂了卷耳还没学过的流病,邵斯承看了一会,从卷耳手里抽出笔开始在纸上演算。
计算题很长,从假设检验一直到关键强度分析,邵斯承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除了偶尔在旁边的草纸上演算,他全程基本没怎么犹豫。
他虽然看着不乖,但是成绩一直都要比卷耳好,这也是让她最佩服的地方。
明明他看着也没怎么努力呀。
邵斯承写完最后一句放下笔,侧头就看到卷耳颊边小小的梨涡,女孩子拿着笔在草纸上写。
“邵斯承你太厉害了吧。”
她的字娟秀小巧,写在他潦草字迹的下面,对比非常大。
笔下,‘邵斯承’三个字规规矩矩,像她人一样。
卷耳看完了答案,用笔在不懂的地方画上横线,在线后面打了个问号。
邵斯承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声线会不自觉的比平时高,清音朗朗,褪下了平时稍显高冷的气质,质感很好。
“这是一比一配对设计,不能按老方法来。”
卷耳点点头,看着他的答案,一边自己一步步顺下来,总算明白了这道题的意思。
他讲了半天,嗓音有点沉沉的,卷耳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邵斯承接过来喝了一口,顿了顿。
他挑眉低头,看到杯子里的枸杞雪莲。
养生女孩卷耳泡的茶。
作业做完,卷耳把东西收起来,接着在纸上写字。
“你助听器丢了?”
邵斯承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水,“嗯。”
卷耳写,“那我给s市医院打个电话,你的数据他们应该有存,明天让他们再送来一个。”
口腔里的枸杞带着点甜,喝惯了冰镇矿泉水邵斯承竟然觉得,这种养生喝法好像还不错。
邵斯承扫了一眼纸,慢吞吞点头。
温水流到胃里,意外的比冰水舒服。
卷耳找出医院的电话拨了出去,简单交涉几句后,她接着在纸上写。
“医院说明天可以做出你的助听器,但是周末没人送,要到周一才可以。”
“所以我想,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家。”
邵斯承顿了顿,看了一眼卷耳的眼睛,惜字如金“嗯”了一声。
卷耳也就不再纠结,时间有些晚了,卷耳刚打算起身,就被邵斯承叫住,“等下。”
“?”
看着她脸上的疑惑,邵斯承问她,“你要煮饭?”
卷耳莫名其妙的,还是点头。
“我想吃你昨晚吃的那个。”
“我回来的时候闻到味道了。”
“闻着挺好吃的。”
他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有点颐指气使的意思。
卷耳:“……”
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快八点了,她头点了一半开始摇。
这回轮到邵斯承脸上挂着问号。
卷耳很有耐心的在手机上打字,敲了半天才递给邵斯承。
“我昨天吃的是鸡翅,那个太油腻了,不适合这么晚吃。容易引起胆固醇增高,留在血管内壁上产生动脉硬化和心血管疾病。”
邵斯承服了。
他不说话,无声抗议。
卷耳看他不情愿的样子,眼睛眨了眨。
“明天给你做。”
邵斯承刚想反驳说你明天就走了在这骗谁呢,就感觉到头顶传来的温度。
卷耳不怎么熟练的拍了拍他脑袋,嘴唇开合。
邵斯承皱眉,他听不见,但能看出来她只说了一个字。
卷耳说完就去厨房煮粥了,邵斯承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终于知道卷耳刚刚说的是什么了。
她说的是,‘乖’。
邵斯承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半晌,收回视线。
粥好的很快,像是出于补偿,卷耳在白粥里加了虾仁,她把粥端到桌子上,过来叫沙发上的人吃饭。
当邵斯承吃着白米粥喝着枸杞水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老年生活。
健康,平淡,又很安心的感觉。
意外的,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j市到s市的高铁只要一个多小时,卷耳爸爸出差,是邵敏来接两个人回家。
“一路累不累?”邵敏站在两个孩子中间,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
邵斯承听不见,卷耳在另一边挽着邵敏的胳膊,笑着道:“一个多小时,哪能累着,倒是邵姨起大早来接我们才累。”
女孩子总是更贴心一点,邵敏闻言笑得更加慈爱,一口一个我家卷耳,直到上了车才停下来。
高铁站离他们家不远,等红绿灯的时候邵敏道:“你们俩这几天在家歇着,周日我去给斯承取助听器。”
卷耳说好。
到家的时候刚好十点钟,屋子里采光很好,邵斯承有点晕车,到家就蔫巴巴的回房间去了。
他们俩也不久呆,所以也没带什么碍事的行李,休息了一会,卷耳洗了手来到厨房,“阿姨,家里有鸡翅吗。”
邵敏温声道:“有的,卷耳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墙上挂着米白色的围裙,卷耳拿过来穿上,“我来帮您。”
想到了什么,卷耳又接着说,“我记得您颈椎病蛮严重的,有位老师教了我个按摩方法,一会我给您试试。”
邵敏笑的更加慈和。
六菜一汤,两个人的速度不慢,邵敏摆好餐盘,跟卷耳道:“去叫你哥哥吃饭。”
卷耳听到这个称呼,眼睛眨了眨。
她上楼走到邵斯城门口停住了。他没有助听器,根本听不到敲门声。
卷耳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吃饭了。”
她蹲了五分钟,没人回。
楼下的邵敏看她还站在那,奇怪道:“他不出来吗?”
卷耳摇头,“我给他发消息没回,可能是在睡觉。”
“那你下来,我进去看看。”
孩子大了,自然不能让卷耳直接进去,邵敏放下手里的餐盘上楼梯,轻轻拧开门把手。
邵斯承刚洗完澡,只来得及围个浴巾,被突然进来的邵敏吓了一跳。
看着他这幅衣不蔽体的样子,邵敏庆幸没让卷耳进来。
邵敏指了指楼下:“吃饭了。”
这种口型简单的字句邵斯承可以直接看出来,他抓了把头发,跟他妈说,“知道了。”
卷耳家是一套两层的小复式,两位家长的房间在一楼,邵斯承和卷耳在二楼。
邵斯承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他妈和卷耳不知道说些什么,邵敏笑的皱纹都出来了。
大二刚体检过,邵斯承今年有188,他长相硬朗,眉眼锐利,整个人的气质和温柔这两个字一点沾不上边,再加上这样的身高,让人很有压迫感。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鸡翅,下意识的看了卷耳一眼。
女孩子手里给邵敏盛着汤,没空看他。
餐盘里的鸡翅飘着香气,邵斯承夹了一块,眉眼微微柔和下来。
一直余光注意着邵斯承的卷耳笑了。
她发现邵斯承这人虽然傲娇又别扭,但其实好哄的很。
好吃好喝就可以。
第15章邵斯承(4)
大学有时候并不仅仅是学业上的一个新阶段,他带来的改变,往往渗透在生活里的每一处。
二十岁的年纪,许多事情宁可在心里藏着,也不再轻易的和家人说。
这个现象,在男孩子身上更为明显。
邵斯承从小性格就太冷,用邵敏她们老话说,就是太‘独’了。
人各有命,当年的事情邵敏没有怪过卷耳,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两个孩子可以好好的。关系能热络一点,以后也是个伴。
邵敏趴在沙发上,卷耳蹲在旁边给她按着颈椎,边听邵敏道:“……你哥哥这个人,他没什么朋友,阿姨想请你在学校多照顾他一下,有空多陪陪他,可以吗?”
卷耳温声,“邵姨放心吧,我知道的。”
邵敏声音有些低,“小承他就是性子闷一点,其实你仔细了解之后会发现,他对自己认可的人,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说个远一点的,有一天我和你爸不在了,你们就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卷耳力道适中,没一会邵敏就睡着了,卷耳拿起旁边的薄被给她盖上,转身轻声上楼。
路过邵斯城门口时,她步子停了停。
邵斯承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间不知道他在干嘛。
卷耳看了一眼楼下睡着的邵敏,伸手拧开邵斯承的门把手,推门进去。
单人床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堆东西,里面的人坐在电脑前,手里噼里啪啦的打字,他面前放着本卫生事业管理学,应该是在正在写什么论文。
卷耳走过去,邵斯承若有所觉,突然回头。
她换了套柔软的家居服,应该是刚洗了澡,身上带着和自己一样的青柠香。
邵斯承睨她,“有事?”
卷耳看了他电脑屏幕一眼,被密密麻麻的字给刺了一下,颇为嫌弃的收回视线。
邵斯承眉心一跳,“你那什么眼神?”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卷耳直接坐在他的床上,用微信给他发消息。
手机“叮”的一声,邵斯承扫了眼屏幕。
猫饼:崇拜的眼神。
邵斯承:“……”
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不管卷耳,手里接着噼里啪啦地打字,那副眼镜架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带着点禁欲的意思。卷耳莫名想到斯文败类四个字。
她看了一会又闲不住,手里消息发个不停。
“你写什么论文呢?学期作业?”
邵斯承余光扫了眼微信消息,随口回她,“随便写写。”
跟没说一样。
卷耳看他是真的挺忙,也就不再去打扰他,一个人靠在床头摆弄着手机。
邵斯承以为她还是在给自己发消息,可他余光看了好几次微信界面,并没有新消息。
卷耳唇角带笑的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邵斯承盯着屏幕里的双因素理论,突然有点不爽。
凭什么他在工作,而她在玩手机。
邵斯承淡淡开口,“你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在这坐了半天也不说正经事。
卷耳闻声抬头,看了邵斯承一眼,低头打字。
邵斯承盯了半天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猫饼:我来陪你呆着啊。
不用说也知道,应该是邵敏跟卷耳聊过什么,左不过是让他们兄友妹恭那一套,邵斯承嗤道:“你是来陪我的还是换个地方玩手机?”
卷耳挑了挑眉,啪的一声把手机扣上。
她笑眯眯的,眉眼都温柔下来,“陪你陪你。”
“……”
这几个字看口型就能看出来,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她脸上神色绵软,邵斯承几乎能想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多温柔。
哄他一样。
可莫名的,明明邵斯承依旧什么也听不见,可只要知道这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他全身都忍不住放松下来。
他书桌上摆了很多专业课的书,卷耳在里面找了一本勉强跟她沾边的‘社会医学’,百无聊赖的翻着看。
第一页还没看完,卷耳就开始忍不住的打哈欠。
邵斯承不习惯开空调,他房间里的窗子开着,夏风带着热意吹进房间,树影在地上落下一块块光斑,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摇曳,岁月无声,但温柔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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