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纪子诺要为叶苏苏办场体面的葬礼，被叶澈拒绝了。

于是，纪子诺只好暂且将叶苏苏简单安置在市郊公墓。

一座简单的墓，什么都没有，无人祭扫，只有一捧雏菊，横放在墓碑前。

这是叶澈安排的，他说，小时候的印象里，妈妈是很喜欢这些看起来小小的花草。

妈妈。

这也是纪子诺第一次听到叶澈这样称呼叶苏苏。

尽管事实如此，叶苏苏的的确确是叶澄和叶澈的亲生母亲。

但这句刺耳的“妈妈”，此时却显得无比讽刺。

时隔很久，叶澈再去医院探望时，两个人都不在医院了。

自从前段时间叶澄出了院，他就亲力亲为地在照顾白辰羽，只要叶澈靠近，他便毫无保留地展露敌意。

这让叶澈很不舒服，索性干脆不管了。

今天一去，只剩空空的病房，二人不知所踪。

白辰羽的电话永远是关机。

几经周折，在纪子诺的帮助下，叶澈从医院登记信息上找到了叶澄的联系方式。

这次，电话是通的。

然而并不是什么友好的交谈，起初听到对面的声音时，叶澄还果断地挂了电话。

几次之后，叶澄终于愿意开口交谈了，只是对于二人现在何处，只字不提。

叶澈不想打听这个，他根本不会像叶澄所言一般，觊觎白辰羽，要来再次夺走。

从始至终，他爱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纪子诺。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再无瓜葛。

直到细雨绵绵，迷蒙黯然，又是一年清明。

叶澈提出清明去市郊给叶苏苏扫墓，有些出人意料的，叶澄竟然答应了。

因为雨天的原因，纪子诺的车开得缓慢。

坐在副驾驶的叶澈望着窗外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怀里，捧着一束新鲜的雏菊。

小小的花，抱着它的人轻轻一动，它的花瓣也跟着轻轻摇曳。

白得那么纯洁，天真无邪。

曾经不曾染过黑暗的时光，也是这般干净纯粹。

寂冷长夜后的黎明破晓，也是这样惹人怜惜。

撑开黑伞，纪子诺与捧着雏菊的叶澈同行，为他撑伞挡雨。

清晨尚早，尽管是清明，公墓里前来祭扫的人也还未多起来。

将雏菊摆放在叶苏苏的墓前，细雨很快润湿了白色的花瓣。

想要和墓里的人念叨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叶澈又不知怎样倒出来，只剩淅沥的雨声，和安静的缄默。

纪子诺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叶澈的肩膀。

似乎是一种温度的传递，叶澈抓住肩上的那只手，闭目深呼吸，感受活着的温度。

叶澄来了。

他是一手撑着伞，一手推着轮椅来的，所以显得有些吃力。

右眼的视力不太好，又碰上氤氲雾气的雨天。

叶澄尽力在推着轮椅撑伞赶来，笑嘻嘻地听着轮椅上白辰羽在为他指挥着方向。

啊，他在笑呢。

叶澈望着这样的叶澄，百感交集。

叶澄没什么变化，乍一看过去，他的右眼并未与常人有何异处。

轮椅上的白辰羽倒是消瘦了不少，黑色的衬衫显得有点松垮，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轮椅上。

见到叶澈，他只是机械地抬起头，苍白的笑笑，以作招呼。

“抱歉哦，我们俩不太方便，来迟了。”

叶澄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轮椅扶手被捏得更紧了些。

自然而然地，纪子诺将手搭在叶澈肩上，把他往怀里揽了揽。

感受到这份力量，叶澈抬眸望了一眼，又被宠溺地揉了揉头发。

白辰羽闭起了眼睛，没有人在意到他唇角苦涩的扯动。

叶澄俯身，趴在白辰羽耳边嘀咕了句什么，白辰羽点了点头，叶澄便从挂在轮椅后的背后里取出另一把黑色折叠伞，还有一些瓜果祭品，撑伞走到墓前，一丝不苟地有序摆放，又伸手小心地触碰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半晌，起身走回轮椅之后。

白辰羽默契地收了伞，继续待在叶澄的伞下。

“今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叶澈叹了口气，问向旁边的两人。

“我没瞎，我还可以照顾他。”

叶澄趾高气扬地瞪了一眼叶澈，随即目光又温柔地落回白辰羽身上。

“至少以后明年清明，来看看她吧。”

叶澈不恼，靠在纪子诺身边一脸严肃地提议。

“那也不必像今天这样碰面了。”

叶澄再未看过去，冷漠地回应后，又低头关注着白辰羽的情况。

今日的晨风尽管裹挟着雨，却也带了一丝纸钱的焚烧味。

路旁的垂柳仿佛也在沉默哀悼，凄凄惨惨。

随手折了一条柳枝，放在雏菊花束的旁边。

叶澈望着墓碑上刻着的字迹，叶苏苏的照片尽管是黑白的，可入眼却依旧明艳。

“各自珍重，珍惜眼前人。”

叶澈释怀地笑了笑，牵起了身边纪子诺的手，准备离开。

“那是自然。”

叶澄也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攥紧了轮椅的把手。

晨光熹微，雨意朦胧。

只有墓前的雏菊依旧停在原地，小小的花瓣随风摇曳，目送着他们向不同的方向离去。

（全文终）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雏菊！这篇文从最初一闪而过的灵感，到如今成型完结，经历了?大概八年多的时间。

删删改改，丢丢捡捡，虽然不是第一个完结的作品，却是我写脆皮鸭文学的初心。

感谢一路看下来的每个人！谢谢你们给我动力，让我还想继续写下去。

（鞠躬）预告1：还有两篇番外，明天会继续依次日更放出。

预告2：?新坑文案会在全文加番外正式完结后，无缝衔接放出。

至于是什么类型？我也不确定，诶嘿(???-)

第51章番外1亲爱的宝贝

建议配合BGM?：愛し子よ(BalladVer.)

白辰羽以为，随着失控的车辆一起坠崖的那一瞬间，便是可笑一生的结束，可是他发现，命运不会就此放过他。

活着，有时远比一死了之要痛苦得多。

漫长得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缓缓睁开眼时，白辰羽一下分辨不清现在到底是依然苟延残喘地活着，还是已经迈入了死后的世界。

直到他吃力地试图睁眼，慢慢适应了光线对眼球的刺痛后，才开始意识到，思维尚存，而惨白的天花板和墙壁，连接在身上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仪器与插管，似乎在强行挽留他，强硬而蛮不讲理地不许他就此撒手人寰。

为什么还活着。

头痛欲裂，粉身碎骨一般，却只有双腿麻木得没有一点感觉，仿佛不存在一样。

直到后来医生们察觉到他的苏醒，开始各项繁杂检查后，白辰羽才知道，他的双腿在是在，只不过形同虚设了。

他的后半生，恐怕都要坐在轮椅上度过。

没有眼泪，没有不甘，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只是觉得心脏放佛被一只有力的手捏爆，放松，再揉捏碾压。

意识到现状后，白辰羽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叶澈。

叶澄有没有去为难他，他现在安全吗，纪子诺有没有保护好他？在空虚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了十分钟后，白辰羽这才意识到，他的这些担心是建立在叶澄还活着的前提之下。

那……叶澄还活着吗？还是只有自己活下来了？日复一日，如今也只能配合医生的工作，试图劝慰自己接受现实。

做完晚间的例行检查后，白辰羽依旧虚弱得无法多说几句，只能拼尽全身力气，跟医生极简地寒暄几句。

无非也就是纪廷盛今天又来看望他，只不过他还在睡着，于是这个老父亲只能去问他派来照顾的那些人，白辰羽的今日情况。

“其他人，没来吗？”白辰羽使劲挤出一句话，眼里满是期待。

“怎么可能，和你一起来的叶先生出院后每天都来。

不过他只在凌晨，每次来也只隔着这个玻璃窗看看就走。

我们上夜班的才能看到他，不过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脾气很怪啊。”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捧着记录本在纸上唰唰地写着什么。

当晚，白辰羽刻意让自己保持清醒。

凌晨三点多，病房玻璃窗边，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站在窗户旁边，望着黑暗的病房。

走廊幽暗的光只留下了黑影和轮廓，但白辰羽看到了，的确是叶澄。

这是大梦初醒后，白辰羽第一次对叶澄感到不寒而栗。

无所谓了，随他去吧。

就这样糟糕的人生。

何时死，何时便得以解脱吧。

可纵使白辰羽认命，叶澄不认。

很快，白辰羽便感受到，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疯狂的漩涡。

叶澄接他出院，办理出院手续，这是他料到的。

他也不想再与纪家有任何瓜葛。

纪廷盛那个男人，若是有情有义，怎么会抛妻弃子。

是的，他的母亲，本该是正妻的。

就这样，随他去吧。

出院后，白辰羽也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叶澄带他去的似乎也不是他家，至于是哪，为什么纪廷盛找不到，也没有人联络他。

这些，白辰羽已经放弃思考了。

每天面对的，不过是从医院的单人病房，换到了另一个有点烟火气息的房间而已。

“听医生说，你的情况坚持复健下去，也许能借助东西站起来也说不定哦！”叶澄躺在床上，开心地望着枕边人的侧脸。

“嗯。”

白辰羽回应的，似乎永远只有冷漠的一个字。

“我找到新工作了哦？这里工资还不错，明天我就可以去上班。

你放心。

存款，工资，养咱们两个人没问题的！还有你的复健……我熟悉新工作后，晚上可以再找份兼职。

这里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啦！”叶澄越说越开心，眼底满是幸福的笑意。

“嗯。”

白辰羽依旧予以冷漠的回应。

gu903();怎么样活着，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