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不苟言笑,冷漠得让人害怕,他身旁站着个哥哥,穿得像个大人,笑着看向自己。
那个很凶的男人说:“我是你父亲。”
他想起妈妈说的话,见到爸爸应该上前给个亲亲,但他害怕极了这个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怯懦着上前,那个人转身就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古州言都很后悔,他以为,是没有听妈妈的话,所以那个人才不喜欢他。
有一个管家带他到了房间,跟他说:“从今天起,你就要改名字了,以后你就叫古州言。这是你哥哥,古州烆。”
那年,古州言6岁,古州烆12岁,个子很高,他当着管家的面冲他笑笑:“你好啊,弟弟。”
古州言冲他笑,露出八颗小小的白牙齿:“哥哥好。”那个时候他还太小,没能辨认出人们眼里真正的善意和厌恶。他的名字是依附于古州烆取得,注定他,只能活在古州烆的阴影之下。
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古州烆露出本来的面目:“你这个杂种,叫谁哥哥?”他殴打一个小孩儿毫不费力,古州言被他打得嚎啕大哭,可不知为何,明明这个房子里有那么多人,却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古州烆从不往他脸上揍,他会恶狠狠地威胁:“要是敢告状,我就打死你,把你赶出去。”
于是,童年的古州言胆小、懦弱,他学会了自我排解的方法,在被打的时候,就默默盯住一个地方,死死盯住,身上就不会那么痛了。他从嚎啕大哭到默默啜泣,最后变成一言不发,任古州烆发泄。像揍一具死尸。
渐渐地,古州烆觉得打他没趣,就会变着法子来整他。他不敢反抗,不懂反抗,只在心里期盼着,有人来救救他。学校里,所有人都围着古州烆转,他是人人唾骂的私生子;房子里,佣人装聋作哑,而他的父亲,却永远不在家里。
有一天,古州烆揍他,失了手,一拳打在了他的颧骨上,他皮肤白,淤青就显得格外明显又吓人。古州烆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罕见地拿了药酒丢给他,粗声粗气地:“给我擦,你要是敢告诉父亲,我揍死你。”
那天,古庭难得在家吃饭。古州言顶着淤青的脸坐在他面前,古州烆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那时,古州言在心里期盼着,父亲问一问,只要他问,自己就全都告诉他,古州烆打死他,他也不害怕。可是古庭只是在他脸上冷淡地扫了一眼,然后对古州烆说道:“明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古州烆松了口气,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要遥控飞机。”
古庭点点头,古州言咬咬嘴唇,鼓起勇气问道:“我的生日是多久呢?”他在心里默念,问问我吧,问问我吧。
古庭看他一眼,“你原来那个农历生日不吉利,以后就过身份证上的新历吧。”
古州言听不懂什么农历新历,他只知道,古庭没有问他的伤。这在古州烆眼里看来,就是一种默认,父亲还是只把他当儿子,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将生活中所有的坏情绪放泄在古州言身上。
古州言的生活灰暗,没有光,他不被欺负的时候就看书,被欺负时就默默忍耐,盯着桌子,盯着窗外,盯着某个点,时间会变得不那么难熬。他将学习当作生活中唯一的事情,因为母亲曾经摸着他的头说:“小言长大要好好学习哦,要成为能让妈妈骄傲的人呀。”关于她的记忆已经慢慢模糊,他只记得这个了。还有关于摩天轮的事,可是他没有机会去坐一坐,所以他再也没见到过家。
后来,古州烆长大了,不再用那些低级的手段来折磨他,他用了更高级的方式。他喜欢对古州言进行人格侮辱,“垃圾”“杂种”“私生子”“贱狗”怎么难听怎么来,一旦古州言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就觉出了乐趣。
于是,古州言更加自卑,他不敢还嘴,因为会招来殴打,也不敢露出一点表情,因为会让人变本加厉。这样的生活持续了12年,古州言成了世界的隐形人,好像除了古州烆,再没有人能看到他。
18岁,古州言选择在他真正生日那天,去了图书馆的天台。这个图书馆他很喜欢,安静,里面的人各看各的书,没有人会对他露出厌恶的眼神。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天台很高,可以确保他跳下去时,直接告别这个世界。
因为脸被打了,他戴着口罩,坐在天台边上,脚下悬空,风在脚边漂浮,他张开手,难得的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
天台另一边传来几声喵叫,大概是只流浪猫,瘦巴巴的,浑身肮脏。古州言看它,像看自己,他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他的灵魂和它一样可怜。
有个人跑上来,嘴里唤着”喵喵”“喵喵”,那只猫也回应他,奶声奶气的。那个人笑着摸摸猫的脑袋:“原来你在这儿,害我一顿好找,来,看看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他在猫咪面前洒了猫粮,又拿出个一次性水杯倒了牛奶。
那猫大概是饿得太久了,狼吞虎咽,他笑着摸它的头:“慢点儿,都是你的,没人,哦,不对,没猫跟你抢。”那猫喝了牛奶,嘴边全是奶渍,他坐在地上,不嫌脏地将猫抱在怀里,然后拿纸巾轻轻地擦他的嘴,“小可怜。”他这样说道。
那是古州言一生中见过最温柔的人,那天明明很冷,那个人浑身却像是发着光,像太阳,冬天的太阳。古州言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悄悄将这一幕照了下来,手机没有静音,快门声吓了他一跳,也吓了那个人一跳。
那个人看他,眼睛猛地睁大,古州言想,自己果然是个不讨喜的人,他还是快点跳下去吧,不要让这个人也讨厌了。
可是,那个人突然猛地抱住让,惊呼道:“同学,你别想不开啊!”他身上带着浅浅的香味,椰奶的味道吧,是洗衣粉吗,还是沐浴露,古州言被他搂在怀里,这么猜测着。
那个人搂住他,还在劝说:“你看你还这么小,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跳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火锅没了,麻辣烫没了,串串没了,什么好吃得都不能吃了,多惨哪!听哥的,下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不过C市也没什么好吃的,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读大学了。不对,我说到哪儿了?对,千万别想不开啊。”
古州言贪恋他怀里的温度,不想推开,又怕他松了手,他在他怀里,闷声说道:“可是,没人喜欢我。”
“怎么会没人喜欢你,虽然你戴着口罩,我从远处就看出来,你帅气逼人,一双腿又长又直,我的妈呀,我看了都流口水,你可不得迷倒学校万千少女吗?”他伸手摸摸他的头,“这样吧,我给你说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喜欢男孩子,你一看,就是我喜欢的类型。”
“作为我喜欢的人,好好活着吧。”他当时这样说道,古州言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他笑得灿烂:“这才对嘛!快下来,哥带你去吃饭。”
他跟着那个人出了图书馆,古州言手机响起,是古州烆的,他第一次掐断了电话,结果那个人看他有电话,说:“你看,有人挂念您呢,那你赶紧回家吧,我也要赶紧回学校了,再见了。”他跑走了,半路上他回过神来冲古州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挥手道:“要好好活着呀!”
他走远了,古州言站在原地,默默点了点头。
第33章
古州言回去的时候,古州烆等在他房门口怒目而视:“行啊你,赶挂我电话了。”说完他一巴掌扇过来,古州言被打偏了头。想到那句“要好好活着呀”,勇气从骨子里滋生出来,他人生第一次,挥拳打了过去,还不太熟练,古州烆和他扭打,两败俱伤。
古州烆像见了鬼一样打量他,啐他一口,“长能耐了,行啊你,给我等着。”
饭桌上,古庭看着他们两个人,脸上的伤都格外明显。古州言有些害怕,双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捏着,他怕父亲会指责自己。古庭却难得的打量了他一眼:“不错,古家不养弱者。”
那一刻,他想古州烆和自己的表情是一样的,吃惊,诧异,和一点受伤。原来,这些年来,这个身居高位的人,冷眼旁观两个孩子的斗争,不是因为偏爱谁,他只是没有感情地,看看他们谁更强大。
从来没有古家,只有古庭。
从那天起,古州烆很少针对他了,他变得忙碌,打理公司的业务,开始变成成熟的商人,学会了不喜形于色。他比古州言大六岁,那是他天生的优势,他永远走在古州言的前面,然后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古州言。
古州言花了更多的时间在课业上,他也学着经商,也学着应酬,他在古州烆没有发现的时候,韬光养晦,渐渐成了足以威胁他的一头狮子,古庭面对他,越来越经常露出满意的目光。
等到古州烆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冷笑道:“区区一个私生子,穿上龙袍也不想太子。你也不想想,你配吗?”古州言没有理他,从前不回应是不敢,如今是没有必要。
但古州烆在公司的力量,不是他短时间内可以撼动的。
古州言故意向他示弱,他挑了一个晚上,约古州烆喝酒。古州烆饶有兴致地,想看看他想做什么,欣然同意。
酒是白酒,在别墅花园里喝的,当天的月亮很圆。古州言问他:“你会想你妈妈吗?”古州烆一愣,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古州言落寞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没什么,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古州烆冷笑,嘲讽道:“你妈就是个小三。”古州言垂下眼睛,将杯子里的一饮而尽,他低声说:“是啊,可她也是被骗的。哥,你该恨的人,是爸爸,不是我妈妈。”
古州烆因为他叫的一声哥哥给愣住了,这是古州言第二次这么叫他。古州言又喝了一杯,他醉了,眼神迷蒙,拿着空酒杯敬他,眼神迷蒙,含糊地说:“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有哥哥,被人欺负了,哥哥就会来保护我。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那么高。”他胡乱抬手比划,“我当时想,你一定会是全世界最棒的哥哥。”说完他脑袋一砰,倒在桌子上。
古州烆哑然,他束手无策地看着醉倒的人,第一次认真看待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挺没劲的,他比这个人大六岁呢,他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古州言扛回了床上。
他离开时,古州言睁开眼睛,哪还有半分酒意。
从那天起,古州烆对他态度好了很多,他适当露拙,古州烆还会拿出过来人的姿态指导他,古州烆叫他阿言,俨然成了一副好哥哥的派头。
李淮毕业那天,古州烆早就说要送他辆车,他跟着古州烆去了车库,潜伏的人将他束缚住。然后,古州言一棍接一棍地生生打断他一条腿。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嗜血的癫狂,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冷漠地像在执行一个任务。
古州烆先是难以置信,然后陷入癫狂,他不停地谩骂,古州言毫无反应,直到他说:“你房间里那张照片是谁?你喜欢男人,贱货喜欢男人,绝配,哈哈哈哈。那个人知道你这么狠毒吗?古州言,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你的!你不配!”古州言用力地挥下最后一棍,彻底地断了他的腿。
他丢下古州烆,一个人回了古宅。用香皂反复搓洗每一根指头,他想,他确实是不配的,他太脏了,他比古州烆更加恶劣。为了得到想要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他好好学习了,却不知道这能不能让他母亲骄傲;他好好活着了,却不知道这种活法那个人是否满意。但,他别无选择,这条独木桥,古州言决定走到尽头。
古州烆被送到了医院,腿没能救回来,他需要复建,公司业务顺利成章地交给了古州言,而古州言不负重托,一进公司,就展现出了他惊人的能力。无论那条腿是不是他断的,古庭都会将公司交给他来代管。
进公司的时候,为了清掉古州烆留下的钉子,他彻查了一番公司的人员背景,然后就发现了那个人,原来他叫李淮,连名字都这么温柔。
古州言轻轻摸着文件夹上的那张证件照,将他留在了公司。他常常会偷偷打量李淮,这个人还是跟从前一样,爱笑,和身边的人关系都很好,他喜欢吃辣,他总是踩点到,偶尔会撞到人。古州言告诉自己,离他远些,就这么看着,感受一点温暖就好。靠得太近,那个人就会发现他的恶劣,他怕那个人对他露出嫌恶的眼神,因为这样,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占有他。
可是,下雨了,他没有带伞,就这么站在那儿等,也不知道找人借一把。古州言偷偷看他,想将手里的伞给他,又不敢,犹豫太久司机来了,他只好上了车,还是没有忍住,让司机将伞给他,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默默看着前面。车子开过,他想用余光看看那个人,雨水在车窗滑落,他看不见。
以为再也不会有联系了,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紧张地要还伞,古州言想,要怎么对待他呢,才不至于吓到他,他却走了,只好叫住他,干巴巴地叫他吃饭。
窗外的猫像上次天台上的那只,怪可怜的,他也在盯着看,问他,他却说不喜欢。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见他也紧张得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只好吃了饭先走,又想躲起来再看他两眼。他却拿着牛排去喂那只猫,不喜欢也可以这么温柔吗?
喜不喜欢都好,只要可怜,就可以得到他的温柔。古州言在那一刻,想到了接近他的办法。
因为三餐不规律,他的胃病很严重,在车上因为紧张很想吐,其实不是忍不住的,他最擅长的不就是忍耐吗?可还是故意在他面前吐了出来,果然,他邀请自己去了他家。他真得太好骗了。
古州言用欺骗换来了李淮的温柔,他陷入这种虚假的幸福,渴求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满足。想让他只对自己一个人笑,想让他只摸自己一个人的头,想让他只做自己一个人的哥哥。他的同情和怜悯已经不够了,想要他喜欢自己,不用像自己喜欢他那么多,一点就好。
李淮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唱得歌怎么能那么好听,他怎么可以好成这样,冒着雨来找自己,就是因为他说怕打雷?
怕打雷不是骗人的。他是真得害怕打雷,很多次古州烆打他时都在雷雨天气,把他关在桶里或者系在麻袋里,不知道下一拳什么时候打来,有时候雷声一响,他以为是要打他,吓得发抖,古州烆会将他踢来踢去地嘲笑他。
但他其实可以忍耐的,面对李淮,他就不想忍了。想让他抱,想让他亲。
古州烆得意地将所有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那么愤怒,至少没有古州烆希望的那么愤怒。他那个时候松了一口气,果然啊,那个人怎么会喜欢自己呢,他是不是早就看穿了自己那些拙劣的把戏?
可是见到他时,还是生气了,他对一只猫都那么好,怎么就这样对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古州烆,他喜欢古州烆吗?
李淮说,他喜欢自己。古州言想了想,他还是太笨了,没有看出来自己的伪装,他喜欢的不是古州言。可是不管他喜欢的是谁,都不重要了,之前的方法不管用了,他就必须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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