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项目还没取得最终的成功，但对于处于风雨飘摇中的林氏集团，这就是一块浮木,未来可能将它渡上岸。

介绍完整个项目,各大股东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好奇的，有满怀希望的,有谨慎的,也有面无表情看不出所以然的。

有两个熟悉的人给了她鼓励。?棠?芯?小?说?独?家?整?理?

柳牧和韩允的助理。

林落婵很意外。但随后考虑到很多公司都惦记着林氏集团这块肥肉,她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如果是其他人大家可能质疑背后的动机,毕竟没人愿意拿一个很有前景的项目放到一个内忧外患的公司来。

但鉴于林落婵的身份,大家的质疑少了一分。并且她要求的股票份额不过分，相对来说很低了。

最终的投票阶段，林婉和徐玉不出意外的投了反对票。

这场股东大会之前，林落婵就一直在拜访各大股东,跟他们说自己的项目，谈林氏集团的困境。

有些人愿意支持她，但迫于林婉的压力，最终只能委婉拒绝林落婵的要求。

但也有人认为目前已然这样，这个时候能手握一个有前景的项目不失为好事。

最终的结果，林落婵的提案险胜。好在有韩允和柳牧的无条件支持。不然这段时间白忙活了。

走出会议室，林婉和徐玉狠狠地瞪了林落婵一眼。

无所谓。她要的不过是在林氏集团有更多话语权，为将来做准备。

柳牧跟一个熟悉的股东寒暄了一会，打过招呼后，快步走到林落婵旁边，“落婵，等会有空么？我有事跟你说。”

“好。”她以为是关于宋溪的事。

两人并排着走出林氏大楼，去旁边的一家咖啡厅。

落座后，林落婵把包放一边，抬头问，“是跟溪溪有关吗？她最近在剧组还好吧。”

宋溪又进剧组拍戏了。林落婵为了不打扰她，很少跟她联系。

柳牧摇头，“溪溪很好。我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下骆承东的事。”

林落婵有点意外，睁大眼睛，不过还说应允了，“好。”

“承东这会在国外，他爷爷，你见过吧，情况不太好。”柳牧说话间，服务员端上来两杯咖啡。

林落婵注视着柳牧，示意他继续说。

“前些天，医生建议尝试用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有很大风险。他很犹豫。”

林落婵算了算时间，“是四天前吗？”

“嗯，就是最近。”

她明白那通电话的意义了。

“爷爷现在怎么样？”林落婵问。

“算是度过危险期了，但后续的治疗效果还不清楚。”柳牧如实回答，接着说，“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事要跟你说。关于骆承东的。”

见林落婵没有反对，柳牧平缓讲述。

这是林落婵第一次从骆承东身边人中知道他的曾经。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触目惊心”。

“承东跟他爷爷的感情很复杂。具体事情我就不说了。你应该知道他后背有一些疤痕吧？”柳牧问。

林落婵点头。

柳牧：“那是他爷爷用鞭子抽出来的。”

那些疤痕横纵交错，整个后背像凹凸不平的丘陵。最开始在一起，知道这些疤痕的时候她还担心过这人是不是有暴力倾向。但不敢问。

后来关系日渐亲密，有天晚上，亲密过后，她让他转过去，把后背留给她，伸手轻轻抚摸那些狰狞的疤痕，问他怎么回事。

他只轻描淡写地说，“小时候跟人打架伤的。”

她还取笑他，以为他什么都很厉害，原来打架好像不太行。

他没告诉她真相，不过是不想让她觉得爷爷是个可怕无情的人。而这些过往，过去就过去了。

林落婵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直视柳牧，“爷爷为什么打他？”

柳牧无奈地笑了笑，“打他的理由千奇百怪。比如这次考试没考满分，但他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比如出去打球，回来晚了会；比如他没注意到书包里有女生送的情书，被爷爷发现了，就又是一顿毒打。”

林落婵对爷爷的印象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很无助的老人，让人觉得怜惜。

柳牧看着窗外，“其实，承东不过是他爷爷的一个发泄桶。唯一的儿子去世后，老爷子没有弥补给承东父爱，反而还收起了祖辈的爱护。只要对一个人看不顺眼，任何事情都可能是错的。他所处的家庭氛围很奇怪。”

“他有无数次可能成为一个富家浪荡公子，百花丛中过，游戏人间。但他没有。只要他做一点出格的事，他爷爷就会非常严厉处罚他。你看到的那些疤痕只是一部分处罚措施。”

林落婵听得心脏不太舒服。

柳牧继续说，“小时候，我鼓动承东去反抗。他没答应，只说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不能让他难过。”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一个没有爱，很扭曲，残破不全的家庭中。其实我知道他非常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当时他跟你直接结婚，我虽然愤怒，但能理解他。”

“你离开的这几年，我问过他，为什么当初选择你作为结婚对象？不是我吹牛，他在婚恋市场一直都很抢手，如果他只是单纯要结婚，很容易的。一开始他不跟我说。有一次喝多了，他自己说出来了。”

林落婵呼吸都不敢大声，静静听下文。

柳牧没有迟疑，“他说这么多年就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感。一种不自觉想要靠近的感觉。能在你身上找到一种家的感觉。”

“我不清楚他当时为什么执意要取消婚礼，跟你离婚。应该是有他的苦衷吧。之前我一直觉得他不幸福，很苦。空有一个骆家少爷的架子，过得还不如普通家庭的孩子。但你们婚礼那天，我看到了一个非常绝望，极其痛苦，毫无灵魂的骆承东。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柳牧当时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被吓到。

如果当时有个摄像机，把隔着空间距离的骆承东和林落婵放在一个屏幕上，所有能想到的形容词都不足以来描述。

如果硬要描述，“惨烈”二字大概可以概括一部分。

林落婵后续一直低着头，柳牧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也不忍心看。

“落婵，你跟承东未来会怎么样，我们外人没法干涉。但我知道他爱过你，只爱过你，现在也还爱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恳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柳牧非常担心自己的好友会孤独终老，这种可能性在他看来还不低。

柳牧后续讲了一些骆承东的过往，包括刚进入骆氏集团受到的考验。除了股东的刁难，还有爷爷的监督和高要求。压力一度大到整晚失眠。

“后来他爷爷生病了，他国内国外两头跑。公司要靠他，他爷爷也只能靠他，经常倒时差，睡眠问题也越来越严重。”

“他学会抽烟，就是那个时候。生活实在需要一些发泄途径，他选了抽烟。”

虽然抽烟对身体不好，但比起其他途径，比如滥/交等，抽烟是一个可以被原谅的选择。

“他跟你在一起的三年，我明显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对于那段时光，我想跟你说谢谢。”柳牧双手放在膝头，真诚地说。

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她给他的温暖是他前小半生不曾有过的。

林落婵再次抬起头，眼底有些湿意，温婉地笑着说，“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

谢谢你一直陪着骆承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后来，柳牧公司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林落婵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直到日暮降临，夜色四合。面前的咖啡彻底凉透，也没喝一口。

口中太苦了，不需要咖啡来加料。

晚上，睡觉前，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手机解锁再按灭，再次解锁。

最终还是打开发了条消息。

骆承东在回家的车上闭眼休息。

司机接到他时，被吓得心里咯噔一下。老板的气色太差了，青灰色的脸看上去很不健康。本想提醒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手机振动，他以为是柳牧，就没急着看。

过了十来分钟，手机再次震动。

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有两条消息，下面一条是林落婵十分钟前发来的。上面一条是柳牧的。

只看得到来信人，没看到具体内容。

骆承东有些激动地点开，看完消息，心里胀胀的。

“你回来了吗？”短短几个字在他心里注入了一股温热的血，能感受到这股血沿着血管，分布全身。营养了干涸已久的周围细胞，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顺畅与舒服。

“嗯，在路上。”他打完这几个字，本来想补上，“马上到家。”打出“家”字的时候，他把后面这句删了。

那不过是间屋子，不是家。

林落婵躺在床上一直盯着手机看。迟迟收不到回复的时候，想了很多，都是不好的想法。

后来干脆按灭手机，稍微合上眼睛，只留一道眼封，等待黑暗中手机再次亮起来。

手机亮的时候，她坐起来，看了两遍信息，很想问他一些事，最后都按捺下去了，只是简短地回，“早点休息。”

骆承东这次没有犹豫，很快回复，“好，你睡觉吧。晚安。”

已经晚上十二点。他知道她的睡眠一向较多，平常没事，这个点她早已熟睡。

其实他不知道她过去几年基本没早于这个点睡过。今天不过是解决了一件大事，才犒赏自己早早躺下。

柳牧迟迟没收到回复，有点担心。虽然他知道飞机半个小时前已经平安降落。

直接拨了电话。

接通电话后，只听见骆承东说，“谢谢。”

“谢谢”这个词今天分别从三个人的口中说出来。

柳牧以为骆承东是感谢他借他私人飞机，于是大方地说，“老铁，你太客气了，那点油钱我还是有的。”

“落落给我发消息了。”

柳牧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了，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喜不自禁，哈哈大笑，“谁让你是我哥们？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头发都要白了。承东，继续加油啊。”

“嗯。”骆承东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头一次觉得这个城市的夜景还不错。

第44章第44章

股东大会结束后,林落婵请韩允吃饭。

餐桌上,她对韩允表示感谢。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收购林氏集团的股票，但关键时候他对她投了支持票。

韩允端着酒杯,扬起一侧嘴角,笑得人畜无害，“客气。”

新药研发三期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林落婵最近在忙着拓展公司其他业务，这部分工作交给了许筱。

“许筱能力不错吧。”林落婵问。

“嗯,很不错。你的眼光很好。至少在这方面。”

韩允话里有话,林落婵能听出来。

林落婵的视线从酒杯移开，看着韩允，没说话。

韩允表白过一次，后来陆续有接触,但两人并没有进展。

这个年纪的恋爱少了股年轻时候的冲动。好像一方不怎么热络,另一方也意兴阑珊。

“我在你这里还有可能吗？”韩允抿了一口酒之后问道。

以往他都是很直接，遇到喜欢的,会直接跟人表白,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这一次在林落婵身上拖了这么久不是他的性格。但他愿意。不过最近他渐渐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这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他不想继续了。

“之前跟你说过，我结过婚。”林落婵强调，然后补上,“我的前夫是骆承东。”

“我知道。”

韩允将酒杯放下，低头笑了笑，接着说，“你是担心跟我在一起会有很多人等着看我们三个人的笑话？”

林落婵沉吟片刻，“不是。我们之间其实合作关系大过其他关系。你并没有真正对我动过心，也许有好感，但那不是爱情。我们以合作方的形式来往更舒服。”

她不清楚韩允当初看上她哪点，但她不认为那是爱情。她爱过人，也被爱过，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

听完林落婵的分析，韩允没直接回答，但也没否认，他们有相似的感觉，说开后，顿时轻松了，“那你以后是不打算谈恋爱、结婚了？”

因为如果她再次走进婚姻，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这个社会对离婚人士，特别是离婚女性的包容性并不大。

“走一步看一步，不强求。”林落婵说了自己的态度。

他们已经过了为了爱情不计生死，有情饮水饱，全然不顾外界眼光的年龄。

这种随年龄带来的改变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话已至此，韩允明白了，十分大度地端起酒杯，“祝你幸福。”

“谢谢。”

两人碰杯。

回去之后，韩允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分析这段连暧昧都没有的超常感情经历。

他喜欢林落婵什么呢？

是当时那个黄浦江的背影，还是现在这个冷性冷情，看上去干练的如同他们公司很多独立女性的林落婵？

良久后，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苦笑着连连摇头。原本站在十字路口的他，找到了出口。想到这里，他为自己曾经有些卑劣的做法感到羞耻。

他用一份合同拖着骆承东，分散他的精力，为自己争取时间。

不知道林落婵有没有察觉这些事，但她没让他难堪。他把一些商业上的手段用到感情上，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两头都不讨好。

爱情是最不容投机取巧的，你有没有付出真心，对方能感受到，做不了假。

有时候人一旦正视自己内心深处某些想法，会感到一些难为情，比如此刻的他。

还好林落婵的坦率让他及时收手了。

最后起身，关灯，离开办公室。

——

骆承东从国外回来的第二天就正常上班了。跟陆时遇的合作正在推进中。在国外这段时间，很多事都是公司副总出面解决的。

开了一天会，看了很多文件，签了很多字。

时差都没倒过来，晚上实在撑不下去了，早早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