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因病娇避趋之》TXT全集下载_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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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听了这话,早已骄傲着仰起头来,即便戴着面具,也让人觉察到他目光眉彩间溢出的凌云之气来。

何皎皎却只端着胳膊,在猎人面具里冷语笑道:“你这画商,挺奸滑啊,当着本官的面要卖私画走黑市,你是不是嫌衙门大牢冷冷清清,想攒个热闹啊?”

那画商听闻此言,连忙解释:“哎哎哎……何大人呐,您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卖私画啊!”

说罢那画商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锦袋来,又面向沈寒娓娓道:“我只是担忧以沈公子现在的身份,无钱置办上等的笔墨,这二十两权当是我的一点资助,还请您收下。”

沈寒撇了一眼地上自己刚买到的廉价宣纸,这些纸张几乎算不得宣纸了,只是三分的粗选龙须草浆,掺合着七分的废纸浆,草草漂制成的下等书画纸。

原是因为何皎皎银两不多,因此不能买些好纸,先买了这些劣纸不过是为了染矾练笔用的,谁知竟被这画商暗自怜惜起来了。

沈寒本就心性单纯,骄纵惯了的,哪里学的着世上的人情练达,他一伸手就把那沉甸甸的锦囊接了:“嘿嘿,谢了大叔!对了您是哪家画铺的……”

他把那钱袋往衣襟里搁,正喜形于色时,谁知何皎皎却连忙把手哧溜地伸进了沈寒的衣襟里,将那锦袋从他胸口里硬生生地掏了出来。

何皎皎接着将钱袋子掂了掂,原原整整地放回了那画商的手中:“按朝廷律法,沈寒现在是我的人,他私收了你的钱,等同本官收受贿赂,所以还请您老收回吧。”

沈寒见那银两被夺了,他愣了片刻,随后把脸扭到一旁,连狐狸面具都盖不住他满脸的委屈,像是被教书先生打了手板的小儒生,只鼻子酸酸地静站着。

那画商十分为难,指着地上那堆宣纸道:“这些宣纸的纸质也太……”

何皎皎语气凌厉,不容辩驳:“您莫要再说了!本官说不能收就是不能收,若是为官者不能纪法严明、两袖清风,只想着以权谋私,那这诺大的平安都,不知要养出多少饕餮之徒来!”

那画商听闻此语,也没再说话,只心道这新来的何府尹这般烈直性子,以后官场逢迎上不定要吃多少哑巴亏呢。

辞别了画商之后,二人一路没有言语,连走路也隔了几分距离,沈寒只像是受气的孩子,抱着一堆花杂玩意儿,远远跟在何皎皎的后面。

该入寝时,何皎皎早已沐浴完躺在了床上,却见沈寒今晚没有到自己的卧室来,要是往日,早该铺好地铺,先于她赖在地铺被窝里了。

她每隔半柱香就要掀开床帘看一下,可那小子一直也没有来。

一大堆掐不灭的念头登时涌上心头。

这臭弟弟,莫不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便生气,关自己何事,自己绝没有做错,他年龄小不懂事,也不能惯着他来。

在何皎皎发誓睡觉后,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再次睁开了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睡不着!这臭小子去哪里了!?

她终于从床上坐起,利索的掀了帘子,只披了件丝绸罩衣,摸了盏灯笼就寻了出去。

皎皎望见天井里,沈寒竟在那郎朗月色下做画。

远远望去只觉得,他举着笔浅斟细酌的形态,十分温文俊雅。那落笔一气呵成的气韵,更是卓荦不群。

有这小郎君的陪衬,何皎皎的后院也算是有了灵气。她瞬时觉得心中爽快,再多揪心缠郁的刑司公务,眼下也可以不用苦想了。

皎皎悄步无声地来到了沈寒身后,刚想望着这丰俊雅秀的小郎君到底在画些什么,却见沈寒突然慌乱地将画纸揉成了一团,紧紧捏在了手里,他未转身,却奶气讪笑道:“哟…何大人来啦……”

“你画的什么,连我都不许看?快老实交出来罢。”何皎皎也不容他折辩,直接上手去抢。

沈寒也不容她抢,被她挠的咯吱乱笑,慌乱间两人几乎打做了一团。

“快给我罢。”何皎皎捏着威严的架子款款道:“你是不画我来着,羞什么,仰慕本官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我没有……我这张实在画的难看,给你看了,岂不是败坏我一世才名!”

谁知沈寒一个不留神,那团纸竟被何皎皎纵抢了去。

皎皎极速把那画铺展开来,观摩概览一二,她脸色却绿了起来,那画上画的,竟是个潦草的母夜叉,张牙舞爪地瞪着巨眼,胸口上还端正写了个“何”字。

沈寒见状,再也憋不住笑,只开怀畅笑起来:“我是饕餮之徒,姐姐是母夜叉,外人看来岂不是更般配!”

说罢他站起身来就跑,何皎皎忙握起那画,阴着脸从后头追他。

沈寒本跑在前头,凭他的轻功,何皎皎骑马也未必追的上他,谁知沈寒猛地一停,何皎皎竟撞上了他的背,好巧不巧,她从背后抱住了沈寒的腰。

也就是这唐突一瞬,二人停了动作。

那夜空淡月朦胧,疏星布列着,院内冉冉荼靡依旧,若不是初秋的凉风还徐徐吹动着两个人的丝发,这场景只像一幅画。

何皎皎脑海中想着对策,刚想退开身去,却感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覆在了自己的手上。

沈寒的手把皎皎的手拿开了自己的腰,却仍握在手中,片刻才放下。

他转过身来,低头望着皎皎的脸。

她的脸在月色下更显的清如浣雪,颇有荷沾晓露,月印暗川之致。

何皎皎见沈寒望着自己,双波微漾,他的手正徐徐抬起,眼见着他快要摸上了自己的脸。皎皎立即练起了“金刚锁心、坐怀不乱”之功,呼吸仍然均匀有致,坚持住,不动情定能赢到最后。

可是沈寒却深重地呼吸起来,连脸色也变了,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连唇色也苍白了,只低声喑哑道:“血……血……”

这七尺男儿竟身子一软,踉跄倒在了何皎皎面前。

何皎皎摸了一把脸,原来刚才撞到沈寒背后,竟把鼻子撞流血了。

她也顾不得一旁形容憔悴的沈寒了,忙把那张母夜叉的画纸捂在脸上蘸着血,心道:嗨,流鼻血算不得什么,比恋爱了强,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次日,京畿衙门。

圣旨到。

一个腰身微弯的高帽太监,站在高台细音蜜嗓地宣旨: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何爱卿所奏浪客囚人积压一事,朕已明了。现颁布新规,浪客者,剑心照胆,可施放与民,保我太平盛朝。凡浪客者,切勿滥杀,合村或者合户以入籍式买断者,可近身杀贼,如丹书铁券,不必追究。钦此。”

何皎皎接过圣旨,恭送了那位公公。

皇帝老儿说了这一大堆,大体意思就是要把大牢里的那些武卒浪客全都放了,让他们像日本闲散武士一样去民间找工作。

简而言之,谁家或者哪个村子让某个浪客入了籍,出了钱粮养活他,那名浪客才可以替那家或那村杀强盗贼人,这样杀人便不犯法。

如此说来,沈寒就是何皎皎门下的浪客了,可以合法地替她杀人,当然必得是威胁了皎皎性命的强盗贼子。

前些日子,自己还没上任,就在大街上把自己未来的副官石蕊给“挤兑”走了,现在又没有精明能干之人可以接位,所以到头来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

亲自去牢门监督释放浪客还不算完,何皎皎又草拟了新政的告示,命手下法曹去各大街上张贴,今日的公案算是了结了。

“呼……”忙完一切后,皎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好姐妹”——金何夕了。

从前在实验室录完数据,她和金何夕会约去校门后的堕落街吃些重口味的小吃,释放一天的压力。待项目完成了,资金也分下来之后,金何夕必定会去和她大吃一场自助餐,彼此畅谈项目的未来。

这些已经是前世旧梦了……

而眼下,金何夕被皇帝赏给东宫太子了,现在如何了?

是做了太子妃,还是因形貌不受待见?这些从民间杂学旁收的传闻里,也都没个音讯。

何皎皎身为朝廷命官,按理不可结交皇子党羽,与东宫私信往来也不便利,她只能偶尔派个贫嘴多舌的法曹四处打听。

就在此时,那个法曹慌忙进见,拜于堂下。

“何大人!东宫出大事了!太子爷赵星川……今日被……被被皇帝给废了!!”

第18章相逢必是曾相识

自从上次李二鹤发狂事件之后,何皎皎便及时寻了平安都的能工巧匠,用最轻便却韧性十足的材料,仿照武卒的精细软甲,打造出了第二代“寒光照铁衣”。

这二代“铁衣”并不沉重,因此她每天背在小背囊中即可。

一大早,皎皎便乘着马车去了衙门。

太子赵星川被废黜的音尘,早已吹遍了整个平安都,可是却没有引起足够的轰动。

早市上,连卖六月鲜的小贩都只是简要提了一嘴:“听说没,‘那位’真给废了?”

“嗨,本就废无可废了的……”

“是啊,‘那位’原本不就废人一个嘛……”

何皎皎的马车路过饭摊,把这些话听了去,仍是一点金何夕的音信都没有。废太子不足以引起别人的太多谈资,更何况他身边的一个女人。

从宫中传出的檄文来看,原本就挺废的太子,现在被彻底废了,不单只是废其储君之位,而是废为庶人,且逐出皇宫,在皇家祖籍里削其宗族之名。

新立的太子为伽罗皇后所生嫡子赵寅,尚在襁褓之中。

《盛朝物美实录》早有记载,“废太子”赵星川是已逝的玲妃所生。玲妃生前颇受宠爱,因此皇帝封其子为储君。

赵星川与世俗为敌,从不崇尚大国师祝明俊推行的“物美之治”,他不绮靡浓艳、伤春悲秋,自称喜好重甲兵器,却连个狼牙棒都提不动。

他整日嗜酒如命,见到油头粉面的女人就躲的远远的,似乎美女都是魑魅,近不得身的。

所有皇帝或者其他大臣送他的美人,往往到了东宫不久就暴毙身亡,何因何故无人知晓。验尸后发现死去的美女都仍是完璧,太子未曾染指过她们。

何皎皎也曾忧心过金何夕被送到东宫后的境地,可她转念一想,金何夕形貌不扬,未必引得起废物太子的厌恶。

晌午的日头毒了起来,卖早点的小贩们逐一收摊了,摊点上吃着香脆油撒子的几个长舌妇,也早早的散了。

吃瓜吃了半天,没吃到自己的好姐妹,罢了,回衙门。

却说此日衙门里清闲无事,连个邻里间吵嘴绊舌的小案子都没有,也并非是所谓“太平盛世”,只是战火初平,衙门还未重新拾起百姓们的信任罢了。

那些人不过敬何皎皎是个官,算是个新贵族了,但是她是否尸位素餐,没人去嚼这个舌头。

眼下有了浪客制度,谁还闲的无聊走衙门去挨脸色瞧,哪怕自家雇不起浪客替自己消灾解难,打杀盗贼,整个村子合起伙来也是雇得起一个的。

何皎皎闲了半日,决定去京郊黑烟林探索那“丑鬼”一事。

这世上若真有鬼魅,便真真是个麻烦事了,但凡有什么破不了的巧宗奇案,岂不是都可推脱给鬼魅之说了。

何皎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除了指甲上的恶诅无法用科学解释,其他的万物生长更替,都是符合自己的科学认知的。

如果她带着实验室穿越,以及指甲的恶诅是源于某种宏观的系统,那么这个穿越来的世界,必定符合唯物辩证的逻辑,因此不该存在鬼。

有没有丑鬼,要是有,丑鬼究竟有多丑,去探一探便知道了。

沈寒那小子极怕黑的原因,就是他师父祝明俊,从小给他讲了太多丑鬼的传说。既然极怕,那便不能带他去。

去意已决的何皎皎,把衙门上下的法曹、皂隶、狱卒、门子、马伕、驿馆夫统统问了个遍,没有人不怕那掏心吃肝的丑鬼的,都不敢前去。

差役是按丁田或丁粮轮差,都是富户子弟充的徭役,又没有官阶,都是为了混个轻松的差遣,凭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何皎皎问了一圈,也不强迫,毕竟这只是查民间传闻,又算不得公案。

但是这传闻中有一个说法不可忽视——丑鬼只害美人。这么说,这衙门上下的差役,可都真够自恋的。

何皎皎回府后见沈寒在花架下午睡正香,自己便悄声准备着探索用的行囊。

她来到厨房里拿了一包干粮,却见小厮初九正蹲在灶旁,用烧火棍搅灭灶里的火。

初九生的眉目清秀,却十分怕羞,因只有十三岁,尚且还是半个娃娃,平日里被管家派做些轻活。皎皎见他的手已经摸锅灰摸的黑乎乎的了,便朝他蹲下笑道:“初九,快往我脸上抹一把。”

初九听了这话,登时那小脸就红若流霞了。他举着手呆呆望着皎皎,不敢行动:“何大人……”

皎皎背着行囊正急着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初九的小手腕捏着,就把他的小黑手往自己脸上按,抹了几下后又笑问:“够丑了没?”

初九噗嗤笑了,把头摇得像鹤儿鼓:“何大人怎样都不丑。”

“你这小子也会拍马屁了。”何皎皎只一笑,匆忙离了厨房。

暮色时分,皎皎驱车来到了黑烟林外头,她背着行囊,着一身夜行服,提了盏防风灯便下了马车。

这黑烟林白日里松篁交翠,群蕊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不数罗浮仙境,也算得上是人间香雪海了。

可是暮色降临时的黑烟林,会不知从何处冒出虚迷黑烟来,虽说这烟不似那障气有毒,但黑烟浓时正是传闻里丑鬼出没的时候。

皎皎一鼓作气进了林子,她一向冷静大胆。何况这次探险只是存心好奇而已,又不带累旁人,这谜底早日不解开,平安都的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宁。

夜晚的黑烟林,景致果然与白天大不相同了。阴风飒飒,黑雾漫漫,白天的鸟语花香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荆棘丛丛,乱石磷磷。

何皎皎淡定走着,连大气都不曾多喘一口。她只仔细照着周围,灯影下都是些草木,未见有任何鬼怪的踪影。

就在此时,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还伴随着人,亦或是某种野兽大声喘息的声音。何皎皎仔细分辨着声源,她发现那声音正朝着自己走来。

定是自己手中的灯,吸引了那个声音。何皎皎也不慌乱,吹熄了灯,只从背囊中悄声掏出一把匕首来,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