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俩母女这是出了内讧?
良久,周银转了视线看向前方底下的丫鬟小厮们,沉声道:“如若真给我搜出来什么东西,就不是赶出云宅那般简单了。”
她这声一下,底下的人都跟着冷冷一怔,眼神四处瞟扫,片刻又都低下了头。
云浅面不改色,瞥了一眼云妍,哪知她正好也投了目光过来,二人眼神又撞了一刻。
眼皮都不带打颤,云浅就明明白白,云妍在打她的主意了。
如若真罚了旁道之人,那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若是将锅甩到她的唤云轩里,那就是生生地把锅往她头上砸。
这种作为,才符合云妍娘俩的作为。云浅清楚得很,可她也不慌不忙,就静静地坐着,轻一笑扬一笑,好像能随时牵动事情的任何转向一样。
转瞬,底下的韵茹战战兢兢开了口:“奴婢……奴婢不知此事该不该说……”
云浅旋即投眸而去,果不其然,元笙抬眸望了韵茹一眼,云浅生觉到她那眼神之中的惶恐与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扑了。
第28章羞辱
周银眼也不眨一下,只冷声道:“有什么话,都给我吐干净了。”
云浅从元笙那里收回目光,看向了底下的韵茹,眼神变得犀利。
韵茹皱着眉,抬眼看一下周银,表情也变得畏怯,稍稍瞥向了周银身后的元笙,语气有些支支吾吾的:“那,那日元笙也在。”
众人听言忙向元笙折了目光看去。
元笙直发怵,一个抬头,手脚下意识地发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忙摇着头,向前抬步而去,屈了身子下来面向周银她们。
“奴婢……奴婢昨日是应二夫人之命,来寻二姑娘的。”她语气平缓道,只是讪讪地低着头,不敢抬眼正看前方。
云浅看她表情不对劲,全然没了此前在念周阁那般的不卑不亢,以她的性格,如若没有说谎,自也不必显得如此心虚,连正视她们的那股机灵劲都消散了去。
周银点了点头,并无动怒,只沉言:“她说得不错。”又侧眸看向了云莜,“昨日我确实是让元笙去帘悠台寻唤阿莜。”
如此一听,元笙才敢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便巧合地与云浅机警的眼神撞到一块,元笙心下一怔,速速地避了她这个眼神,转头看向了云妍。
云妍看出了她眼中的怯意,却不知她眸底埋藏的秘密,只轻轻一皱眉,就让元笙一缩脖子,急急低头。
云浅将这一幕揽入眼帘之中,轻呵一笑。
假鬼遇真鬼,瑟瑟发抖。
有趣,真有趣。
云妍轻咳了咳,摆出一副宛如这帘悠台主人的架子来,昂首俯下,语声带戾:“我再说最后一遍,谁干的好事赶忙自己承认了,如若待会搜查出来,如我阿娘所言,绝不是赶出云宅那般简单了。”
云浅听她这好大的口气,禁不住笑出声来了,引来周银和云妍的投目。
云妍敛眉一勾,眸底是不解又不屑,她一勾下巴,深扬了口气道:“三妹妹笑什么?”
周银折了视线看向云妍,是让她别太张扬,脸上的怒意稍稍淡了些。
云浅捻着帕子抚了抚口,落下帕子后嘴角仍潜藏着不浅的笑意,须臾婉言道:“大姐,你这样又怎么能寻出真凶呢?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么?再说了,你能搜出来什么?你搜剪子,这后院剪子多得是,何故能当做证据?”
云妍紧咬着牙,得了周银刚才的眼神,也会了她的意思,便有意地制住自己心里的怒气。
半晌,云妍陪了个笑容出来,好声好气道:“那三妹妹说说,我们该如何做?”
云浅神色自若,将眼神投到了底下的人,扬声道:“如何有谁看见了可疑的人,都可一一道出来,如若真是其人,便可得赏赐。如若不是,那也无事,便当做一抹飘天浮云罢了。”
她此言一下,云妍心里忽地一紧,周银虽没有动怒,但脸色也是不好看。
底下的人听言也纷纷转眸侧目,四处瞟扫。
云浅瞧着这番风景甚是好看,舒适地坐着,如此待着,就看底下的人谁先开了口。
这云宅后院说乱也乱,说不乱也不乱。
表面上各处人合起来都是一条心,甭管是这帘悠台,还是念周阁,或是那纤容居,实则有人心里早有不满了。
有些心高气傲的也看不过周银这个妾室在后院作威作福,要说算起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妾室,骨子里也不过是一个“婢”。
那孟夫人在时的后院和彼时的后院早已不是同一个后院,有些婢女在这后院易主后便被发落出去了。
说好听点是赐恩还了自由身,那院上对下也说已经毁了卖身契,可到底毁没毁也只有周银知道了。
说难听点便是连身带资地赶出云宅,散伙钱也没几个,常人也都知道,能卖进府邸当家仆的都是没了去处失了家的人,这一被赶出去,哪儿还有去处?
运气好的去了别家当下人,运气差的被人拐走下落不明。
当然也有留下来的,她周银哪敢把人全打发出去,如此做来太过张扬,也无法给云天水一个合理的交代,更会引旁人侧目,落人口舌。
所以她只把一些看似没地位的小透明给留下,那些机灵或是孟夫人身边的红人都给择了个看似合理又不合理的缘由给打发了。
留下来的人拆乱了呆在后院各处,有些人眼里早有了沙子,但因于周银占了大局势而只能鸦雀无声。
如今云浅性情大变,不再任那周银打压,所以有眼力见的人都能借机吐出不快心中的不快。
云浅所言也只是让他们随意质疑,不管真假实虚都不会怪罪,质疑对了还能拿钱,这等好事等着,他们何乐而不为?
此刻云妍笑了笑,她向底下瞄了一眼,见那些人都蠢蠢欲动,心里不禁有些慌乱,双眸的光也跟着暗沉了下去。
她向周银凑近了来,又轻睨一下周银,见她脸色愈发阴沉,便对她望而生畏,想着不能任这底下局势纷乱,免得待会闹起来失了分寸,她也控制不了局面。
悄悄叹了口气,云妍欲言又止,不敢再抬眼看周银,生怕自己的面具被自己给生生撕毁。
良久,她拿捏好语气随和地开口:“三妹,你这般做,恐怕不好。”
云浅侧了眸过去,眉毛一挑,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是在装傻,她悠悠道:“大姐此话怎讲?”
她没等云妍开口,便抢言而去:“三妹我可是在帮你啊。方才你也瞧见了,逼不出来什么的,你不能一个个对他们拷问,因为你无从下手,这帘悠台乃至整个云宅后院的人多到数不清,我们可没时间一个个清算。”
云妍一时语塞,也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坐着干着急。
云浅轻轻地笑了,身旁的周银挽着云莜,也不说话,云浅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绷紧了身子在忍怒,也是好笑。
云莜也像是哭累了,忽地抬起头来,也不想别的事,只是对那件被毁的新衣裳念念不忘。
周银低眼看她哭花了脸的模样,临眉弯着一挑,似有怜意,又闻云莜颤着声音对她道:“阿娘……怎么办?明日就是寿辰宴了,我的新衣裳没了。”
云浅在一旁沉了沉气息,深扬了口气来,脸上的悦色纷去全无,缓缓地叹了口气。
周银抚了抚云莜的脸,语声关切道:“阿莜啊,新衣裳没了就没了。阿娘再给你寻一件得体的,我们什么都不缺,何况一件衣裳呢?”
云莜听她这般说道终于如释重负一般,但到底还是心有余悸。
衣裳是云浅挑的,她穿着的时候可有多兴高采烈,一个晚觉的功夫便没了。
云浅赶紧随言附和道:“是啊二姐姐,衣裳我们多得是,我唤云轩还存了些没穿过的新衣裳,都是我阿娘生前给我留下的,我舍不得穿,你待会随我去挑挑,说不定有欢喜的。”
说时,云浅特意瞟了一眼周银,周银正好侧过头来,二人对望一番。
云浅眼底全是挑衅之色,在说道“生前”二字时,周银的眼神飘了一下,嘴唇也跟着冷冷一颤。
心里有鬼的征兆。
云浅很快越过去望向云莜。
云莜一听她这般说道,眼睛都跟着盈盈发亮,宛若深夜临空最璀璨的星星。她有点不可置地信道:“真的可以吗?那可是母亲给你留下的。”
这一声“母亲”又狠狠刺了周银一刀。
“阿娘”的称呼是子女称呼亲娘的,也是母儿之间亲密的象征。
而“母亲”之称是庶出子女对父亲正妻的尊称,代表庶出子女对嫡母的尊敬。
周银只有在私下能听见自己的孩子唤自己一声“母亲”,却从未听他们堂堂正正地唤自己一声“母亲”。
从前,周银便不喜自己的孩子唤孟夫人为“母亲”,她用多少年的时间忍到现下,如今,她终于不用再听见自己的孩子唤别人母亲了。
可现下,云莜脱口而出的一声“母亲”,又像复出的利刃一般悄然地直直往周银心中一刺。
多少年的耻辱,多少年的隐忍,在一念之间便被捅破。
好像一切的成功在瞬间都烟消云散。
瞬息,周银的双眸里聚集了怨愤,眼看着云莜落步走向了云浅身边坐下,可自己心里的愤气没处撒,便只能忍着闭眼,抑下那些怒意任其石沉心田。
眼下局势有变,她可不想让自己再失了人心。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云浅是被人下了什么蛊,才变得如此骄矜,何止是目中无人,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全然不把她这个二姨娘放在眼里了。
周银的目光忽地在云浅面上停留片刻,云浅陪云莜言笑之际刚好侧眸一瞥,又与周银的眼神碰个正着。
云浅很是有礼地朝她点点头,颜笑如常,周银被气成这个模样,也懒得装模作样陪她笑了,稍低额便侧过眸去,眼底尽是阴冷之怨。
云浅笑眸凝着云莜,二人言笑晏晏。
“我阿娘给我的东西,她该是不会介意我分给你们的,都是亲姐妹,何故谈这些让人生分的事?阿娘常常教我说,好东西好玩意,一家子都要享着用的。”
云浅笑得欢喜,语调柔和,声线好生拔高了一个度。
听得周银和云妍觉着耳痒痒,憋着嘴角的怒意。
这正是云浅要的效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扑了。
第29章浇油
回过头来,云浅见底下之人还畏缩着头,想来还是心有忌惮。
毕竟如下的云宅后院是周银的天下,底下人若是惹了她的不快,她手指头一捻就能将人捏死。
也是因于没有领头羊的缘故,若是有人先带个头,也能渐渐褪去底下人心中的顾忌。
云浅给三杏抛了个眼神,再近了耳旁给她细声随言道过几句话。
三杏耳聪目明,听云浅几句琐声便会得她的意思。
三杏先是沉了沉气,也作一番酝酿。
片刻云浅扬声而下,打破正屋里的沉寂:“怎么?是听不明白我的话么?”
她的锋芒逼人让底下人都打了个寒战,纷纷扬目而来,却仍半丝不语。
耐不住周银等不及了,此刻便要开口,她也是想给自己寻个台阶下。
唇瓣刚开,她便眼睁睁看着云浅身旁的三杏向前走去,再稍稍屈了身子下来,惹得自己眉头一紧,忽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杏端了个礼,抬头便不卑不亢道:“奴婢有话要说。”
云妍神色微变,蹙起的双眉看是敛平不得,此刻也不能说道些什么,干脆就坐了下来,攥着手帕的手捏得愈发地紧。
云浅嘴角一勾,下一刻便闻三杏言词坚定:“奴婢方才见着个人一直缩头缩尾,觉得很有蹊跷。”
她眼睛还未往元笙那处瞟,元笙禁不住怔了一下,圆睁了双眸悄悄瞥了一眼三杏,瞬息便收了回去。
三杏眉尖绽出锋芒,眼眸带着一丝穿透一切的刺意朝元笙绽望而去,抬手向前伸去,手指一扬,义正言辞道:“元笙!”
闻言,元笙身躯发颤,她又急急忍了下来,脸上只剩下惊诧与不可置信,抬眸便见着所有人往她望去,眼底尽是异光或是疑惑。
周银诧异地看着元笙向前递步而来,她脚步平稳但好似有几分僵硬,神色虽不见慌张却到底有一丝奇疑。
周银也想不出什么,只细细听她驳言:“三杏姐何出此言?”
她屈身而下,立在三杏旁边。三杏显得底气很足,眸光如电一般,接着道:“元笙妹妹,不是我多疑,只是我方才见你神色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妹妹藏着什么话没吐干净来?”
底下的韵茹一脸疑惑地看着元笙,低眸思索一番,想起昨日在帘悠台前院撞见她时她的表情,也是那般惊惶,可也没见她道出什么。
如下想起来,好似有一丝不对头。
元笙闻言赶紧向着前头低首而下,语声恳切:“奴婢惶恐,昨日确是二夫人让奴婢来了一趟帘悠台,之后奴婢便回念周阁了,实在是没有干过别的事了。”
说罢抬起头,面对周银:“二夫人可为奴婢作证啊。”
云妍听她这番说道,心里愈发惊慌,思前想后,须臾脱口一句:“你昨日何时来的帘悠台?”
她正对着元笙的脸,又往前稍稍探近了去,元笙听她询声忽地心里一抖,端好表情抬起头,蹙起双眉作思索的模样,“奴,奴婢……”说着又低眸而下。
云妍质问元笙之时。
周银侧眸一望,见云妍脸色和口气都不对劲,心里不由得冷冷一怔,扬起的眉头忽而添了几分怒意,却也不好显露出来,片刻便淡了下去,忍着收回怒腹里。
元笙欲言又止之状引周银心里愈发紧张,在她开口前,周银看准时机沉着声音开了口:“好像是昨日午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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