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夫人走出去后。一道白影掠至竹梢上仰身一躺,打算远远观望情况,毕竟是里面那位的亲生母亲……

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一名容貌英俊的高大男子立于溪水边。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说话；本是想等身后人先开口，但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半点声音,心底微微有些憋不住了。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低沉的缓缓问：“还记得你的身份吗？”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

身后没有声音。

不过男人知道身后的人在听，继续问：“还记得是谁将你抓走、带离圣境的？”质问的意思越发明显。

但他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声音。

“元篁，你身为圣族之人,更曾是圣族的圣女，本该以族人为重,为圣族奉献一切,如今竟然反过来,与魔者同流合污，残害自己的族人，自甘堕落至此,你还有何颜面回来？”

在他正义凛然说着这番话的同时。站在后方的惜夫人，已经听得从最初的心情平静变成了薄怒、以及一丝淡淡的如同在听荒谬的冷笑。她是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跑到这里来,以父之名,对女儿进行一番厚颜至极的怪罪质问。

她到想听听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惜夫人的迟迟没说话,终是让男人觉得被无视与轻视,俊脸上含着怒意转过身，“我在跟你说话你听……”

话音说到一半。

硬生生的止住了。像卡壳一样，明明他嘴巴还张着的；甚至张得更大了，却没有声音，只有难以置信、亦或者是张口结舌的震惊！

“你……”

“我怎么？”

男人实在是太吃惊了。以至于出口的话就完全是本能，“你还活着？”

“我就不该活着？”惜夫人很平静的反问。听不出丝毫怒气，但越是如此却越让人觉得她已经很愤怒了。是那种愤怒到极致反而压抑平静下来的沉郁感觉。

男人也意识到失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当年你自打离开，一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传回，我找了你很久，也没有找到与你有关的消息，我还以为你……”

“一走了之？”惜夫人缓缓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轻“哈”了一声，似嘲又含怒，“当年发生的事情，竟成了你口中轻飘飘一句一走了之？当年篁儿在你面前被人抓走；我在四处寻她的过程中，遭人暗中伏杀……追杀我的蒙面人，听命于你的心头好天音。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不过也已经不重要了……”

述说起不堪而苦涩的过往，惜夫人脸色却很平静，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当年——

早在元华失踪之前，与男人就已是貌合神离的惜夫人，就已知道男人与天音夫人有染，不过为了女儿、也为了在族中的声名与脸面，一直没有说破此事。

那时，因为元华身为圣发女，身份不凡，男人也不愿破坏这份关系，但一切都在元华被带离圣境后结束。

没了顾虑的天音。

在惜夫人重心放在寻找女儿时，伺机暗中让人动手。

……

提起过往的事。

男人似乎也知道一些，有些不太敢对视惜夫人的目光。在微微转开了目光后。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才似找回原本的心态，“都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何况……天音已经死了，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如今都已经偿还了。而且”说到这里他脸色微沉，“天音之死，与元篁脱不了干系。若非是因为她，天音也不会惨死外境；元薰也不会那么痛苦。”

他在说话的同时，也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缓和过来，盯着惜夫人带着几分质问“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来听听你是怎样的厚言无耻，没尽到半点父亲的责任，理所当然的以父之名，说冠冕堂皇的话。让篁儿有这样的父亲，是我的错，不会让你再接近篁儿。”

带着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她的情绪似乎总是多变，此刻又变得平静而柔和，淡淡看着男人的目光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

男人被这一通话气的不轻。脸色微微沉下来，似在将心底的怒气微微压下去后，“你心里要真有不满，这些事情可以后再说。如今正是圣族存亡之秋，你也是圣族之人，该知晓以大局为重，把元篁叫出来……”

惜夫人似在不动声色的听着，而衣袖下的手指微动，真气凝，似有细光微闪，下一刻不由分说就动手！

若是以前。

她还会忍着听完。但现在，只要涉及到女儿的半点不好，心底里便再难忍耐！

“你——”

男人没想到惜夫人说动手就动手，一时间有些应对不及，“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们母女是被下咒了吗？当年是魔者将元篁带走，才会造成失散多年的悲剧，你现在竟然在帮魔者——”

“我帮的只有篁儿。”

“她受魔者所诱，自甘堕落，你不让她醒悟，反是在害她，沦为魔者玩物！”

“你竟然这样说篁儿！”惜夫人是真的动怒了。指间细针，穿梭无影，取命无形。白光过眼后，便是一道道刺痛残留；在飞扬的竹叶中，一针如刃划破男人英俊的脸庞。

他明显不是惜夫人的对手。是而在险险避开后。怒容也更甚，弹指一挥间，瞬有烟花于半空中绽放！

“你带了人来？”

惜夫人声音似染怒意。

男人也不说话。应招的同时，看向身后，还算宽敞的道路的尽头处，瞬有一片黑压压的军队从林中现！

其旗帜与穿着，是异族盟军！

第214章妹妹真乖

异族盟军现。

聚为黑压压的一片。

为首者,正是一袭衣袍华丽的惜小涯。坐在高头大马上,虽是领军出征,仍是一泊派悠然,仿若踏青观景般。只是在远远看到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时，微微皱眉，心道因该没这个可能……

在男人与惜夫人缠斗间。军队已然近至眼前。

惜夫人似乎是真要杀他。

招招式式。

不容情。

针如银丝密布眼前。男人仓促闪避后。扭头朝停在丈许外的异小涯喊道：“此地守卫没有多少,目标就在谷中——”论武力，他不是惜夫人的对手，这也是一直以来暗生在心底的刺。

眼下被惜夫人逼得狼狈。

但到底放不下面子朝惜小涯求助。只让惜小涯尽快攻入谷中把人找到，但他的话还没有喊完,就闻得惜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把他给我抓住！”

似有风至白影一闪。

无月已然停在惜夫人面前。眼前的发丝扬起,脚下有尘叶轻浮,身微斜,步微跨，手紧紧握在腰间剑柄上，剑未出鞘,却已有剑意扩散开来。他盯着惜小涯，脸上少有的认真,没回头道,“抓住就抓,抓不住就杀,此地危险,请惜夫人速退！”

惜小涯瞪眼看着这阵仗有些发蒙。

男人也似察觉惜小涯神情有异,极快回头看了一眼惜夫人，防备着她突然发难的同时，疑惑出声：“少领主？”

话音才落。

已经有些缓过来的惜小涯，抬手往他一指，从善如流下令：“抓住他！”虽是在发蒙，心里也瞬有千思。

男人：？？？

无月：？？？

惜夫人还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

“少领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两名将领上前就攻。

无月伺机而动暗使阴招堵住了男人退路。出剑收剑，速度极快，只在一瞬间，还一本正经的说了句：“不用谢。”

男人直到被抓住了也没能想明白。带着难尽理解的惊愕看着惜小涯，“你难道忘了与我族圣女的交易？外敌当前，谁也不能幸免，你真要在此刻背信……”

“娘，你怎会在这里？”惜小涯翻身下马，自顾朝惜夫人走去，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

男人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瞪大眼睛，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到极点的目光，盯着走过身边的惜小涯问：“你刚刚叫她什么？！”

“我娘啊？”

惜小涯一脸‘你有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表情。

“他也是你爹？”无月也觉得惊奇，忍不住插嘴问。此前惜夫人与男人的交谈他听了不少，是而才有此一问。

惜小涯用余光冷冷瞥了无月一眼，“我爹不是他。”是看在无月此前保护惜夫人的举动才会耐心回答一句。

男人听得一张俊脸都有些发青了。目光在惜小涯与惜夫人之间来回，一种名为恼羞成怒的情绪浮上脸。

也越来越强烈。

“你——”

他怒不可遏的目光落在惜夫人身上。

但惜夫人根本不看他。在惜小涯问着话走过来时，脸上的怒意微微消散，“小涯，将他带走，娘不想看到他。”

“娘……您也得先告诉我，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娘该知我此行的原因。”

惜小涯仍心有疑云。人虽然暂时抓了，但想来也不至影响他与圣女的交易，只要仍然继续按照计划行事的话……

倘若外境侵略者，真会威胁到整个圣境，他仍是会以大局为重。

惜夫人想了想，“小涯，我找到你姐姐了，她在这里，所以娘就在这里。现在，你也来了，娘带你去看姐姐……”

说着，上前拉着惜小涯就走。

整个人也在说话间彻底亲切下来。似因提到了元华、看到了惜小涯，所有的不愉快与怒意都烟消云散。

果然……

惜小涯在心底轻轻叹气。他就知道，除了他那位于素未谋面的姐姐外，没什么原因会让娘独自出现在此。

也猜到了。

要带走的目标……便是那位姐姐了。

话说回头。

即能威胁到外境入侵的幕后权者，反过来，也能说明有和谈的究竟，代表事情没有圣女说的那么严重。能威胁圣族却不一定威胁到圣境。

若是如此……

暗处林中。

一直在密切关注情况的无星见到此，微微移开了落在机远视镜上的目光。他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见无月跟在后面，也没有要让他动手的意思，便不再如此前一般紧崩着心思戒备。

圣塔中。

其中一间光线明亮宽敞的石室内。元华在走动。披着一件白色外裳，怀里抱着个暖炉，带着风轻云淡的神情。很安静的避开桌椅慢慢走动，似在想着些什么，又似单纯的放空心思，直到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而近。

近至门口时。

微微转身看去——

惜夫人拉着想抽回手自己走都不行的惜小涯一脸无可奈何的径直进来了。

无月也跟来了。

不过，知趣的停在外面没有进来。抱着双臂，往石室墙壁上一靠听动静。

“小涯，这便是你姐姐。”

惜夫人说话间松开惜小涯。过去扶元华，“怎又起来了呢？快点躺回去。”声音亲切又担忧。

在清楚女儿的情况后，是一点也不敢大意，平日照顾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无妨……”

虽说无妨。

还是任由惜夫人微扶着坐到床边上，目光透过惜夫人微微看向惜小涯。

淡然柔和的目光。

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在里面。这样的目光，对熟悉的人可以、对陌生人也可以，教人看不出任何心思痕迹。

就像一汪清柔的水流，如明镜照见人心。

“篁儿，这便是娘跟你提过的小涯；如今，我们一家三口总算团聚了。”

惜夫人声音很关切。也很开心，发自内心，浸着一丝如蜜糖般的温柔。

惜小涯盯着眼前小小的一抹清影半天也没说话。这个姐姐……也太小了！

惜夫人柔声催促，“小涯，快叫姐姐。”

“娘，孩儿已是弱冠之年。”临了，又怕惜夫人听不明白，“孩儿22岁。”

“那姐姐比你小一点，以后，要好好照顾姐姐。”惜夫人听了如是说道。

惜小涯：……

便又纠正言，“妹妹比我小，理该叫哥哥才是，我以后，会照顾好妹妹的。”说着走向坐在床边的元华，俯下身来笑眯眯看着她，“妹妹乖，叫哥哥。”显然是将元华当成小姑娘哄。

这……

元华看了看惜小涯。

又看了一眼旁边笑容亲切的惜夫人。眼中正带着殷切的期盼看着她和他，心有无奈，终是有些生硬的叫了声。

“……哥哥。”

反正早晚终要叫。

惜小涯摸了摸她的头发，“妹妹真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欣慰。姐姐也好、妹妹也好，终是找到，此后他终于不用再试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裙了。

又顺势摸了摸她的脸。原本只是觉得太苍白，结果一摸凉手，“怎么这么凉……”说着，拉了被褥来替她裹上。

守在石室外的无月余光瞄了一眼。觉得主子要是看到了，指不定想将那只手砍掉……

元华：“多谢。”

惜小涯笑道，“妹妹真有礼貌。不过，以后只要对外人有礼貌就行了。”

“好。”

元华轻轻应了一声。若只是惜小涯，本不会轻易信任，但在有惜夫人的过渡下，这一切便理所当然沁入心扉。

暖暖的。

惜小涯在为元华探过脉象后，有些心惊，继而问及她的情况怎会如此。

以及此间事。

惜夫人随即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临了，眉间轻染忧思，“若非不能离开，此番前来，就正好将妹妹带回……”

第215章冒险不智

惜夫人终是没让惜小涯将女儿带走。

不过,却让惜小涯把圣塔给围了。

对此，无月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要说让守在暗处的动手……好像不太对；要说不动手,好像也不太对，最后无可奈何的看着异族大军围塔。

当然，也是因为对方只扩散围塔,未逼近，也未起冲突。他往树枝上一躺，望着飘着几片淡淡白云的天空，心道等主子自个来处理这个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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