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九君恒已离开有一段时间。
蒋氏仍和闻风杵着拐杖赶来的老太太站在门口,半天也没得个结果。
“国师大人离开时特意留了话,不准任何人踏入房中,夫人,依老奴看这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看怎么处理吧……”
蒋氏身边的婆子劝道。
国师大人既然留了话儿,违背不太好。虽然这般侵门踏户在尚书府说这种话,更是不在理,但谁让对方是国师呢?
只是眼下这情况……
实在不叫个事。
偏偏里面那位二小姐又叫不应。想问个究竟都问不了。
“不行!”
老太太不同意了,“这事儿,怎么也得问清楚才行!”
蒋氏拿眼睛看向别处。不想搭话。人在屋里叫不应声,又不能开门进去怎么问?
“不是说国师临走进让送水、送衣服进去吗?”老太太瞄了眼蒋氏,“你就送进去,顺便看看是什么情况。”
虽说看看。
其实不过是确认而已。
任谁看来都是那档子事儿。
毕竟……
好端端谁会被衣衫不整的抱回来又是要热水又是要换衣服?
老太太对‘关素素’的行径是又恨又唾弃,却又有些期待,五皇子没了又来了个国师。
还成了事儿。
倒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事。老太太在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见两个粗使仆妇已将水送来了,要提进去,而蒋氏没反应,不由得出声催促起来。
蒋氏被催得有些冒了火,语气不太好,“老太太,瞧着你也忒将她当一回事了,她什么性子,你老人家不是不知道,养不熟的白眼狼,尽给尚书府惹事生非,知微清白名声可都快要被她败坏了!”
还让她送水进去?
是不是还要伺候穿衣梳洗?
她自己的亲女儿都没这么伺候过!
意见不统一。
老太太也没办法,总不能自己还送水进去那样像什么话?
是而到了最后。
只能就让仆妇丫环们将衣服、水送进去,特意叮嘱了她们留意一下二姑娘的情况。
……
屋里很安静。
床|上的帷帐垂着遮住了里面。
丫环仆妇在将水和衣物送进来后。其中一个稍大胆点的出声,“二小姐,你要的水和衣物送来了……”
帷帐里传出一声极淡的“嗯”。
“二小姐,你还有其它的吩咐吗……”
丫环说着已经走到床|边,大着胆子想掀开帐子看一眼。
无形的力量自帷帐内扩散出来。
阻了丫环的动作。
“你们可以出去了。”
声音很轻、淡淡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平静。却又似有些微微压抑着的情绪。
没有明显的怒意与不悦。
但能让人感觉到她此刻心情正是。
那个丫环心里有些顾忌,但又想到夫人、老太太都还在外面呢,也等着她的回话,硬着头皮快速伸手掀开。
然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似有隐约光影风劲猛然间从丫环掀开的缝隙里激荡而出。尖叫失重倒飞出去,撞到门框,倒地疼得半天没起来。
“出去!”
一声出去。
屋里气氛瞬间凛然了几分。两个仆妇此刻那敢多留,慌忙不迭了退了出去……
门随即“砰”一声合上。
屋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帷帐微扬,元华缓缓赤足下床来……
半个时辰后。
她已洗好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推门而出,欲离府时,遇上了刚回来知晓完这件事情就又马不停蹄赶来的关二爷。
显然,他也是极其重视此事。
国师九君恒有高世之智,安富尊容,在朝中炙手可热,流传的不凡事迹诸多,却唯独没有沾染上女色这一点。
“夜已深,你去那里?”
元华停步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关尚书身后还带着蒋氏、老太太,以及丫环仆妇一大堆人。关知微也在其中。在听到国师将人衣衫不整带回来时,她也是极为讶异样的,很在意才跟来观望情况。
此刻见遇上了。
就隐隐有要针锋相对的迹象,忙将丫环仆妇都打发下去,让她们守在庭院的四周。
蒋氏声音微拔高:“你父亲问你要去那里,为何不答话?!”
看着眼前一身灰白衣裙的少女,蒋氏心里就很不高兴。因为拿捏不住,因为她那种风轻云淡的态度令人生恨。
元华听而不闻,只微微看着关尚书,神情柔和而又疏离。
“你在问我要去那里吗?”
关尚书眉头微皱。他身居要职,性情阅历非常人能比,喜怒从不轻易表现于脸上,一个微皱的眉头,便已是对她极其不喜、不满的表示。
不过,他也是知道眼前这个女儿,未曾将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以前恃着有五皇子撑腰,现在则是有国师在侧,必然是要变本加厉的。
“什么你,他是你父亲!”
老太太敲着拐杖斥道。要不是看在国师的面上,她这拐杖真想打到那不孝女身上。
元华听而不闻没说话。有种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的样子。
蒋氏:“素素,别说我这个作嫡母的看不起挤兑你,前头才有个五皇子,现在又有个国师,你是尚书府的小姐,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
“行了,”关尚书打断蒋氏的话,他没心情听这些,只想问清楚怎么一回事。
“国师为何会送你回来?”
“这个问题重要吗?”
“如今府中上下都在传这脸面件事情,你不想要名声,你姐姐还要。说清楚事情原委,我会请求陛下赐婚。”
关尚书继续道,“国师即然如此将你送回,自该对你今后负责。”
他这样说。
倒不是真要这样做。
而是提醒、让她认清现实。
五皇子一听赐婚就表了态,断绝联系;更何况是那位国师……身居高位,尊贵不凡,与尚书府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会娶个尚书府的小姐?
但元华听到‘赐婚’二字眼底就染了寒霜。也不知是针对关尚书、还是在针对‘那位’。
“尚书大人还真关心女儿。”
语调平平。
不像称赞,更像贬意的话。
关尚书再次皱眉。老太太又在一旁敲拐杖怒,“不孝女,怎能如此与你父亲说话!”
以往的‘关素素’态度虽然不好,但好歹会唤一声父亲;现在直接上口尚书大人了。
老太太觉得孙女知微说得没错。这丫头有了国师大人做靠山,府上又要不得安宁了。
但说得没错又有什么用?倒是也给找一个乘龙快婿来……
老太太心烦的看向旁边的关知微,觉得回去要说说才行。要才名美名有什么用,有门好亲事在手里才最实在。
“二妹妹,大家都只是关心你,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将来龙去脉说一遍吧,也好让大家替你拿个主意。”
“我自有分寸。”
“你即回到了府中,所言所行,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更代表着整个尚书府。”
“我会留意。”
“你要如何留意?消息已传遍府中,落了话柄,不尽快处理,尚书府颜面何存?”
“短短时间,已传遍府中,府中下人的口舌,令人生畏。”
关知微语噎,“你……”
元华却没耐心与她口舌之争。转眸淡淡看向关尚书,问:“大人心里有过素素这个女儿吗?”
这一次的称呼。
比以往任何一次更为生疏。
关尚书看着她神情沉冷:“你以为,此刻如何能站在这里?”
元华听到了。
神情却未有半分动容。只是自顾缓缓的继续说:“有个问题。素素一直很想问你……”
她说话时,微微越过他往前走去。
“这么多年来……”
“可还记得曾有一个女儿,被囚在荒山野岭,日日夜夜,缠绵病榻,受尽凄凉苦楚……”
是不甘。
是悔恨。
是关素素至死也未能释怀的心结。
……
关尚书似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些话,脸色变了一些,半天回答不上来,目光有些回避。
蒋氏冷笑。心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太太直敲拐杖斥道:
“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什么?你个死丫头,你现在住的不是尚书府?穿的、用的那一样不是尚书府的东西?”
“二妹妹……”
斥责、劝慰的话不绝于耳。
元华无心再纠缠。
淡淡一句“请回”,便施展轻功,离府而去。她若要走,仅凭尚书府的侍卫还拦不住。
然才出了府。
很快就又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一名白衣翩翩的俊朗少年——
无月。
他仗剑拦在元华面前,却又言诚意恳、一本正经纠正方向道:“二小姐,你走错方向了,国师府在这边……”
真的是那种很真诚的神情。就好似元华真是要去国师府、而好心指路一样。
物以类聚!
元华心里浮上四字。她穿着一身灰白带帽的绮纱衣裙,往上拔了拔帽沿,才抬眸淡淡看着他:“让开。”
……
第99章不该长存
无月横剑拦在元华面前。虽剑未出鞘,已有剑意散发出来,不过他俊郎的脸上,仍是笑得明朗如春风。
“二小姐你要是不想去国师府,就回府休息去吧,你看这夜黑风高的,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或者二小姐看要去哪里?不是太远的话我陪小姐走一趟……”
元华淡淡听着,身上的气息也在无形中有了些变化。
冷意无声自染风中。
然而,无月瞧见她真要动手,却是有些头大起来。主子又要让他把人看住,又不许他动手伤到人半点。
这要怎么拦?
眼见元华身影将动,手中剑劲一散!力量刹时将无元华发丝衣裙拉得笔直如飞。
而就在这时。
一道黑色剑气流光破空而来!
伴随一道无法形容的嗡鸣声。
两道剑气交击、互相抵散消失。两道剑气也都控制得巧妙,未有多少涉及到元华。
与此同时。
只见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个人。
是名男子,身形高大,穿着异族的服饰,颜色却又通体都是丝滑的黑色。黑色的珠饰和羽毛,黑色的剑,未出鞘,却在他走动的过程中,又划出一道暗芒破空而来将无月逼退原地。
“姑娘想去哪里,便请离开吧,这里交给我……”
在说话间。
他已经走到元华的身前站定。手轻握着腰刀,神情微冷,眉眼似有几分邪意,嚣张地与无月对视。
元华对眼前突然出现之人心有思量,面色仍是淡然,语带感激,“多谢。”
说完,也不再浪费时间,抽身而退,快如云烟一逝没入夜色中。
再寻不见丝毫踪迹。
无月见人离开了,心里有些急,看着拦在面前的黑衣男人,神情有些不爽,手指一动,剑瞬露三寸芒,“阁下是什么人?”
“打就打,那那么多废话!”
无月听得对方语气如此嚣张。那还会多言,轻“哈”一声,气势凛,拔剑就上!
风起,剑动,急急扫起一地落叶,肃杀弥漫。
而在两人交上手的同时,元华一路来到城西偏僻巷子的药堂。欲将玉佩归还。
但姬玉韬不在药堂,只有阿茶和葛小天。
“陶大夫不是与小姐一同离开的吗?小姐没跟他在一起吗?”阿茶有些疑惑的问。
“中途稍有分开。”元华随意解释了一句。心想他该是在宫里还未回来。希望不是因为她而有所耽搁;不过三、五皇子在宫里打起来及她被九君恒带走的事情,若有心打听,应能知晓。
“小姐,景大哥有来找过小姐你喔。”葛小天停下手中的活站在那里看着元华说道。他说话时,微偏着头,眨着眼睛,看起来讨喜又可爱。
“他现在何处?”
元华心有思量的问。
“又回去了。”葛小天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来,“我带小姐过去找景大哥……”
元华想了想,“现在太晚了,明日吧。”她也正好有事要寻他一问。先前提到斗兽场时,他神情有异,心绪有波动,应是知道一些事情。
或能问出一些消息。
从鱼市得到的消息,只知道斗兽场大概是个怎样的存在,却不知其具体位置在于何处……
带着这样的思量。
她若有所思的离开了药堂往梅香阁的方向而去。打算让恪姬引见其身后的人了——
姬怀姬。
入夜之后的烟柳花街一带灯火通明,宛若不夜长河。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梅香阁内,彩带飘扬,宾客满席,烛光交错,盈盈笑语伴随着美人如花,勾勒出一副绮靡景致。
远离了前庭喧哗的后院,楼阁上,幽幽静谧,元华开门见山与恪姬说明了来意。
恪姬闻言拿眼角余光瞧了她半晌,才应下了此事。不过又道,“我会尽力为小姐安排,但那位贵人肯不肯见,就不得而知了。”
元华:“有劳了。”继而便在梅香阁里暂宿了一夜。之后的几日,也因不想回尚书府,便又在梅香阁暂住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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