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术被珞琳逗笑了，最近的他似乎很容易笑，跟以前总板着脸不同。

其实徐术不是不会笑，只是平常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在意，所以他都是这样一贯的面无表情，旁人以为他高不可攀，自然不会与他攀谈，只有珞琳例外。

徐术不知道这样的例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珞琳第一次跟他讲话的时候，也许是那天在教室里的意外，也许是珞琳救了徐影之后，他心中的嫉妒，也许——

只是因为珞琳是珞琳。

是他的意外，得到了他的偏爱。

徐术将视线转向黑板，黑板上的例题是他一眼就能看穿的题目，徐术眼前浮现珞琳之前做错的题目，开始拿出新的笔记本，为珞琳做起提纲来。

在做提纲的时候，徐术还要把知识点想得更加深入，这样才能方便珞琳进一步地理解。

两个人在一起，当然要两个人都努力才可以。

徐术第一次这么期待下午饭后的时光，也开始期待起明天来，似乎只要有珞琳在，每天都会有新的期待。

真好。

……

傍晚的时候珞琳先回了寝室一趟，之后才去的图书馆，但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被拦住了。

徐影带着鸭舌帽笑嘻嘻地看着珞琳，说道：“小琳琳你准备去哪儿？”

“你怎么进来的？”珞琳惊讶地看着徐影，完全不知道徐影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进到封闭的市一中的，就在珞琳和徐影纠缠的时候，已经有同学奇怪地往这边看了，徐影和徐术的样貌一样，珞琳怕引起什么误会，连忙扣住徐影的手腕，将他拉到图书馆——

“诶诶诶，那位同学还没刷卡！”图书馆阿姨拦住了徐影和珞琳的去路，珞琳正想要说些什么借口的时候，图书馆的阿姨看了一眼徐影，说道：“噢，是你啊同学，是不是刚刚进去的时候把卡落里面了，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竟然没看见。”

珞琳对图书馆阿姨陪了一个笑脸，拉着徐影就往图书馆僻静一些的地方走。

“你怎么进来的？”珞琳生气地问，她在图书馆不敢大声说话，说出来的声音也很小声，徐影故意凑得很近地问了一句：“嗯？”

“我问你是怎么进市一中的，外校的学生大概率不让进吧。”

“刚刚那条路的墙边有一个出去进来的地方，”徐影笑得痞气，“很多市一中的学生会从那边偷偷溜出去上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闲着没事，就进来看看。”

“你顶着徐术的脸来市一中，到时候要是被人误会了怎么办？！”珞琳瞪了徐影一眼。

“还没成为我的小嫂嫂呢，就开始管我了。”徐影突然冷淡了下来，在某些角度看的时候，倒是真的有几分像徐术，他冷笑，朝着珞琳的方向步步紧逼，直到珞琳身后抵着书架，无路可退，“这是徐术的脸，难道就不是我的脸了吗？所有人都认为我的东西是他的，这公平吗——小、嫂、嫂。”

徐影眸间的神色冷淡至极，他看着珞琳，竟然有一种想要将眼前人撕碎的冲动。

凭什么是徐术的。

徐影禁锢住了珞琳的手腕：“这里可是图书馆，没错，像你说的那样，我顶着的还是徐术的脸，一旦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或者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一切都要徐术背锅吧。”徐影笑了，“你说呢，”他凑近在珞琳的耳边唤道，“小嫂嫂。”

珞琳的动作停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徐影就被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摔到了身后的书架上，碰撞出“砰！”的一声，书架上的书落了下来，有好奇的同学在找出声的角落，幸好珞琳带的地方比较偏僻，使得大家都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只是好奇地到处转转头。

“徐影，你来做什么。”徐术冷淡至极，同样厌恶至极，“你刚刚又在做什么。”

“和我的小琳琳交流感情啊。”徐影的脊背磕到了书架，背上连起一片疼痛，但是他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而是用笑来掩饰自己的表情，“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来找她叙叙旧，不奇怪吧。”

“她救了你，你现在来到这里，违反了这里的规矩，还给她造成了困扰，这就是你对你救命恩人的态度和报答吗？”

“不用你教。”徐影笑道，“我的好哥哥，你也在害怕吧。害怕我们长得一样，但是我过得生活比起你的来说更加多姿多彩，更加丰富。

你害怕她被我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是吗？”

“……”徐术罕见地没有反驳。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里，只有按部就班地学习，他并没有徐影那么多的经历，他不懂得怎么飙车，不懂得怎么玩滑板，不知道怎么唱歌跳舞，不懂得怎么在电子游戏中拔得头筹，他没有徐影那种让人激起保护欲望的脆弱，他很坚强，他不懂得怎么哭闹，不懂得主动争取。

他只是会读书而已。

“够了，徐影。”珞琳上前握住徐术的手腕，和徐术站在了同一边，“我们三个今年大概一样大吧，我和徐术都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约好了考同一所大学，我们会在同一个城市再次相遇。而你呢——

你有没有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不要一味地浪费自己的天赋，不要在该努力的时候不努力。”

“你在教育我？”徐影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拼命地想要夺得周围人的关注——

也许不是周围的人，而是他想要吸引的人。

“我只是希望你变得更好。”珞琳真诚地说。

徐影愣在了原地。

第38章

“你来市一中有什么事情吗,是找我还是找他？”珞琳仔细地问道，毕竟按照徐术这样惊讶的表情快来看,说不定之前徐影真的没有来过市一中找他。

“……找你。”徐影垂下眼帘说道，他就像是被大人捉住不肯认错的小孩子，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态度已经有了松动的痕迹,就是还争着一口气。

“那徐术你稍微在旁边等我一会儿,我问下徐影他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珞琳看着徐术说道，“拜托。”

徐术一开始还没有避开的意思，毕竟之前徐影还对珞琳做了那样的事情,将珞琳逼到了书架上,没有退路，但是徐术知道,他和徐影裹在一起就是一本烂账，徐术之前也有想过对徐影好,但是徐影从不领情。

加上徐术又是那样淡漠的性子，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所以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徐术都刻意地忽视徐影,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也像是无可调和一般地深重。

家里人对徐术的要求一直很严格，自从徐影走丢之后，徐父徐母对孩子走丢这件事情就有了心理阴影，徐母非常依赖徐术，甚至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将徐术带在身边才肯罢休，后来徐母的病情稍微好了一些，便有意无意地对徐术的活动范围进行控制——

她不允许徐术离她太远，甚至不允许徐术的行为习惯离她心里的建设太远，不允许徐术交她没有“评估”过的朋友。

她给徐术规划好了一切，像是将徐术摁在一个形状由她组合创造的盒子里生长，不允许徐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一切，直到徐影被找回来，才宣告结束。

徐母将徐影找回来的剧情有些戏剧性，她在一次买菜的时候看见徐影在跟其他的孩子打架，徐母以为是徐术，连忙过去呵斥，还帮着徐影挡了几拳，最后路人报了警，众人在警察局里查清了徐影的来历，徐影才真的被找了回来。

被找回来的徐影在家里被徐父徐母宠上了天，他们知道原来之前徐影被卖到了一个喜欢酗酒的男人家里，那个男人对徐影非打即骂，直到后来那个男人酗酒后失足坠楼，徐影成了孤儿，一直独自生活到徐母找到他的那天。

徐影在外面经历了许多苦难，也经历了很多小人物生活的画面。

他的生活是所谓的一直顺风顺水的徐术难以想象和理解的，他的野蛮生长也是徐术难以想象的，徐影早就在摸爬滚打之中悟出了在杂乱中求生存和关注的本领，而徐术只是温室中被设定好的花朵——

所以徐术在有些问题上，难免会有一些不自信。

“拜托。”珞琳看着徐术，徐术面无表情地看了珞琳一会儿，最后还是退让了。

“我在旁边等你，晚自修快开始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徐术走到另外一排书架后，珞琳这才看向徐影:“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来谢谢你。”徐影勾唇笑的时候有些痞气，是徐术从未做过的表情，合着徐影的气质，开始显得独一无二了起来，“顺便邀请你周末来看我的地下演唱会的。”

“我不……”

“不要推辞。”徐影将地下演唱会的地址塞到了珞琳的手里，“我听说你在十五中有个好姐妹，我也邀请她去看了——她一定会来。”徐影的尾音带着些许意有所指的缱绻，珞琳后退了两步:“你说的是甜甜？”

“是啊。”徐影扬起笑脸，“毕竟在十五中，我还是有点人气的。”徐影凑近，“如果你的朋友在约好的地方看不到你，大概会很伤心吧——我们不见不散哦。”

当珞琳在原地愣神之际，徐影悠闲地走出她的视线之外。

徐术看到徐影走远好一会儿，珞琳还没有叫他过去，他有些担心地靠近珞琳，问：“你怎么了？”徐术补充道，“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拒绝的，徐影偶尔有些小孩子气。”

徐术无奈地笑道。

明明徐影和他们一样大的年纪，他却已经被家里人教导得要时时刻刻让着徐影了，这对于徐术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珞琳没有回话，而是有些愣神。

“还有十几分钟，我们先复习一下今天中午做错的知识点还是？”徐术问珞琳。

“我们抓紧时间吧。”珞琳回过神来，她有些抱歉地朝着徐术笑笑，她能感觉到面前的少年徐术有那么一刻的忐忑不安，这样让见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叔叔的珞琳觉得有些稀奇，原来像是叔叔那样的人，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沉着镇静的——

都是在磨砺中慢慢成长的。

“好。”

徐术并没有进一步地去问珞琳和徐影刚刚交谈了什么，珞琳也没有完全地跟徐术解释，两个人默契地将徐影的到来当做一阵风，风影无痕，但是在两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徐术和珞琳坐在图书馆角落的桌子边上，两个人坐在一排，看着徐术下午整理的一些知识点，徐术不仅将早上珞琳有些疑问的知识点整理了出来，他还为每一个知识点找了相关的例题，力求能够举一反三——

当然了，这些题目和知识点十几分钟的时间肯定是讲不完的，徐术认真地将自己的学习方法介绍给珞琳，珞琳在一边认真地听着，两个人共同看一本笔记本，难免离得有些近。

少女的馨香纠缠着徐术的鼻息，珞琳的温热也不自觉地贴近了徐术的手臂，徐术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麻了半根，根本就挪不动，他僵着一半的身子，将自己掰成两半，一半给珞琳解题，另一半克制着自己悸动的心。

老房子着火。

徐术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一个短句，他现在当然算不上什么“老房子”，但是谈恋爱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之前的徐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但是遇到这个珞琳的徐术，突然就放慢了脚步——

并且期待自己放慢脚步之后的另外一个模样。

他知道自己是按部就班地生长起来的孩子，他也害怕珞琳因为觉得徐影更加有趣就会被徐影吸引，徐术只能让自己在学习方面变得更加优秀，让自己对珞琳来说，更加“有用”。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珞琳手中的一支笔，这样他就能帮助珞琳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场考试，让珞琳不用为未来烦忧。

徐术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有用”，并且心甘情愿地为珞琳做事，他从不知道自己在整理笔记的时候会笑出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到珞琳在做错简单的题目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会觉得珞琳很可爱。

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原本的轨迹，但是徐术甘.之.如.饴。

“快要六点半了，晚自修就快开始了，我们回去吧。”珞琳推了推徐术的手肘，“真好啊，我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你闪闪发光的样子，真的很棒。”

“如果这是梦的话，”徐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珞琳就想要亲近，但是他连主动牵珞琳的手都会踌躇，怕珞琳因为他的主动而对他避之不及，“那我希望这个梦能够做久一些。”

“……傻瓜。”珞琳笑了，她看着面前的徐术，少年徐术有着无穷无尽的热忱和赤诚，他们两个真正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心却贴得很近，也许徐术心里也因为两个人相识相知的时间尚短，所以有着迷茫和无措吧。

珞琳也经历过高中时代，她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因为书里的美好爱情就想谈一段甜甜的恋爱。

她们的身边会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也会对这些男孩暗生情愫，但是在她们得到男生的回应的时候，女孩子们反而会对这些男生避之不及。

她们在害怕。

害怕自己将要面临的责任，也害怕自己不能付出对等的感情，或者是自卑，甚至她们在得到男生回应的那一刹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喜欢他们了，人类的感情本就非常微妙，女生会对自己没有感觉的男生避之不及。

徐术之前自然也见过几对，不知道为什么，当确定了自己喜欢上珞琳的心意之后，他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如果珞琳厌倦他了怎么办。

如果珞琳更喜欢其他的男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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