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上车后,便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窗户外的少年依然纹丝不动地看着她。
俩人隔着窗户在对视。
看着看着,温虞好冲他眯着眼傻笑。
车开走了,紧接着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圣诞节我们能不能一起过?”
温虞好看着手机上的字,确认了好几遍后才溢出了笑。
“可以呀,如果我那天回来早的话。”
她今天心情好,心情一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多了,连外边黑压压的天气都觉得在对她笑。
靳砚喻走到半路,手一直拿着电话揣在兜里没松开,一有震动提示音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他看过温虞好发来的那条信息后,心情不上不下,抬脚就往一旁草丛里积着的厚雪上踹了一脚,眯眼嗤笑:小狐狸,回答都这么不清不楚的,什么叫回来的早。
到底是能回来还是不能回来。
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想了下,回她: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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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降雪一直持续到圣诞节那天才停止,24号那天白天的时候,过平安夜的气息已经很浓重了。
连季言曦都知道给他送了个苹果过来,都是外边超市老板在卖的。
十一班的几个家境不好的同学商量着要不要晚上放了学就去卖花,今天一定畅销到脱手,赚几个小钱,这念头被班主任抢先一步看穿,最后一节的自习课硬生生变成了数学课自习,班主任一直都在班里盯着他们,足足拖了半个小时的堂。
老班扫了眼下边听到下课铃就蠢蠢欲动的学生,教案一拍,声音极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最后半年了,就不能缓缓再过?”
“看过你们这次考试的成绩吗?整体下滑!除了几个个别同学外,你们的成绩自己觉得好意思吗?”
“圣诞节什么时候不能过!非得占据你们这么重要的一年吗?今天谁都别想先走,什么时候讲完这张卷子什么时候再放学!”
班主任生起气来,最常用的伎俩就是拖堂。
底下哀嚎声一片,凄凄惨惨的趴在桌上,鬼哭狼嚎的。
“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别班人可都走了!”
“就是,我都跟别人约好了。”
老班背着身子在讲台上写例题,充耳未闻。
靳砚喻就是班主任口中’个别同学里‘的其中之一,他是班里数学第一,知错了一道判断,发下卷子检查后才发现,自己漏了个公式没记。
他有点心不在焉,在笔记本上腾公式的时候写的乱七八糟,没什么学习的心情。
这个时间段,她应该已经到了北京了。
早晨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赶车的时候太匆忙。
结束晚自习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季言曦收拾东西很慢,在等着机会看能不能跟靳砚喻一道回家。
班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一道身影快步朝靳砚喻方向走了过来,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放在他桌子上,外边包着透明的塑料纸。
是外边卖的最差的那一种。
送苹果的是林杨明,他有点不安局促,两只手拽着书包带面色为难,靳砚喻没搭理他,他便又把东西往他面前推了推,小声开口:“砚哥,你收下吧。平安夜要吃了苹果才能平平安安的。”
这小东西不便宜,他狠了心才买了一个送他。
靳砚喻面无表情,手上收拾书桌的速度没停,“收不起。”
“拿走吧。”
之前的事说白了还是有了心结,他对朋友的好意在对方看来只是一种极为扭曲的恶意,他没法接受。
说完,靳砚喻走出门,季言曦看看林杨明随后赶忙跟了出去。
被他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杨明后悔了,从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后悔,可他有他的傲气,他也有他想要的人,因为家境,他不得不把自己心底里的那些自卑感保护的严严实实,可在靳砚喻那么理直气壮地戳破他的伪装时,他疯了才会说那些话。
他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错了,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知道阮梦不喜欢自己,他只是想有一个机会能够靠近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只努力这么一次,他也想向她拼了命的靠近。
哪怕....失去他这个朋友。
可现在,他是来道歉的。
对,他是来道歉的!
林扬明冲了出去,如风一般往楼梯下追,靳砚喻的身影就在他眼前,他跑不动了,停下来喘着粗气,扬声吼道:“砚哥!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我错了,我没想说你装,也没想说你怂,我就一时疯了才会说那些话!”
前边少年的脚步没停,转过弯后就消失不见。
林扬明闭着眼很绝望,半晌后才挪动步伐朝校门外走去。
他得早点回家,妈妈因为他之前受伤又去多打了一份工,这一点让他很愧疚。
_________
靳家。
靳砚喻洗过澡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手机里还是没等到她的回复,他刷题刷的都心不在焉,进度为零,索性放弃。
屋子里暖气十足,他开了窗子去吹风,才打开一条小缝冷空气便挤了进来,让他觉得喘了口气。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屏幕上却跳出了她的名字,靳砚喻轻咳了声,才紧张地接通,还没说话,温虞好软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在忙吗?”
温虞好住的是自费的单人间,主办方那边其实是有房间安排的,可她一直都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而且温父给的零用钱很多,足够她另开一间。
她一天都在车上和宾馆里奔波,直到下午看了第二天的比赛安排后,才看到靳砚喻发来的那条消息。她想回的时候是他正在上课的时间,她就想着晚上给他打电话再说吧。
女孩周围传来的声音有点空旷,还带着点回音。
靳砚喻趴在窗子旁深呼吸:“你一个人住?”
“对呀。”温虞好说:“我不想跟她们住一起,就自己开了一间,又不熟住在一起多别扭啊。”
“周围安全吗?北京冷不冷?”靳砚喻问道,视线看着外边的一片冰天雪地有点恍神。
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要是她在就好了,他们可以下楼打雪仗。
还能欺负她,多好玩。
温虞好咯咯笑,笑出了鹅叫声:“首都北京诶!怎么会不安全!”
她在笑,靳砚喻也跟着淡淡笑了起来。
自己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
靳砚喻一直都不是个话多的人,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后,便不怎么说话,反倒是温虞好一直在跟他讲自己今天碰到的事情。
温虞好一直都保持着躺着跟他聊天的姿势,聊了二十分钟左右后,她揉着眼睛娇声娇气道:“等我明天回去再跟你说吧,我能说两个小时。”
靳砚喻点了点头,觉得有点不想松口:“那晚安。”
说完快挂断电话的时候温虞好才突然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被人欺负了?”
“阿嚏——”被风吹了太久,靳砚喻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少年抬手捏了捏鼻梁,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了监控器。
电话那端的人许久没回,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平稳地传来,靳砚喻笑了下,随后轻声妥协道:“那晚安。”
“别呀。”温虞好打着哈欠,“我还在思考呢,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心灵感应吧。”
靳砚喻怔了下,愣神之际再次传来她软糯的嗓音:
“不管因为什么事,都别压在心里,实在想不通,就跟我说说,好不好?”
言下之意是:她愿意做他的倾听者。
靳砚喻心头一暖,真想现在就冲到北京去见她,此时此刻的那种!
电话里的人半天都没了声音,温虞好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连睡衣都还没换,她坐起来拿着睡衣打算一会儿换,“砚砚?”
“你在不在。”
“在的。”靳砚喻心里开心地要跳舞!
她叫了叫了!
叫他...砚砚了。
果然从她嘴里喊出来跟他自己平时喊出来是不一样的味道,多了点甜甜的东西。
温虞好没催他,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他这种闷声不响的人,硬来是没有作用的,得等他自己想通,约莫过了几分钟的时间,靳砚喻才再次缓缓出声:“好好…我想去北京找你,好不好?”
闻言,温虞好头都大了!
“别别别呀!”女孩吱吱呜呜,说话结巴的样子跟季言曦莫名的像,“我明天上午都在比赛,你过来我还得分心去照顾你对不对?而且我是逃课过来的,等我回去老班指不定要怎么’折磨‘我,你一个优秀尖子生,做出这种事情来不是要他命吗?”
靳砚喻顿了顿,忽然抓到了她话里的那一处重点。
少年微微扬眉,“你没请假?”
他一直都以为她是请过假才去的,结果!!
温虞好的小心脏抖了抖,快速结束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我好困,我得养精蓄锐,你自己慢慢玩吧。”
挂断电话后,她又不安地吐了吐舌头。
她回去…不会被他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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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虞好人在外地,都能一夜好眠,她把这个随遇而安的本领归结于她一个人独处久了自然而然练成的。
翌日的初赛比想象中要顺利,能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每个服的顶尖选手,可也有一些事浑水摸鱼的人,一场赛下来进行淘汰制,所剩的人也不过拔尖的五十多名,听工作人员讲,等到第二轮结束后会筛成五名,等到决赛阶段才是真正的王者较量。
温虞好占了上风,赢得轻而易举。
回合制游戏不拼手速,不拼操作者的能力,拼的只有角色属性而已。
她大获全胜,以胜者姿态踏上归程。
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接到了童茵的电话,一张口,也没问她赢不赢,张口就来了句’恭喜呀‘。
温虞好’噗嗤‘一声笑出来,满眼都是开心和兴奋:“你怎么知道我赢了?说不定我输了呢?”
童茵是抽了下课的时间来给她打电话问候一下地,这丫头片子,就会逗她。
“输了你就戒网,以后都不许玩了。”玩游戏很容易迷失自己,就是大人们担心的会上瘾。
一开始童茵知道的时候也曾经担心过这个问题,可后来发现是她自己想多了。
在有自制力的人面前,上网玩游戏不过就是个解闷的事。
上课铃响了,童茵转头看着一堆学生跟雏鸟回巢一般往教室里钻,她笑容明媚,“行了行了,晚上放学我跟慕临修去接你,咱们去吃顿好的给你庆祝下。”
电话变成忙音,温虞好的车次开始检票上车。
等她坐在座位上后,才忽然想起来,童茵跟慕临修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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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这一天,从早晨开始每个班之间就暗流涌动,苹果交换来交换去,乐不思蜀。
下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老师很年轻,对圣诞节的热情比他们还要多,还剩五分钟下课的时候,就已经在收拾教案,一等下课铃响,轻声道:“Merrychristmas.”
“Merrychristmas.”
“Merrychristmas.”
讲台下一片欢呼声,就喜欢这样的老师!
超级懂他们的心思。
慕临修慢条斯理地在收拾自己的书包,书包里还夹着一个粉色的小盒子,他拿余光瞥了眼左手边的人,随口问道:“温虞好今天是不是打算放你鸽子了?”
“这么晚了都不见人影。”慕临修像是故意的,很是感慨:“还是我家童茵好,等会她下课就过来,我们约好了去吃那家超好吃的火锅粉。”
“她特别喜欢那家。”
靳砚喻冷笑,幼稚。
他不动脑子都能听出来他想说什么:不就是童茵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跟他一起分享了?
这都能笑的出来?
呵。
少年的眉眼处是雪上之巅,还存着融不开的冰川,靳砚喻停了动作,抱臂看向他,眼神冷冽:“你家童茵?”
“看来你还不知道吧?”
慕临修对靳砚喻这个人,一直都有顾忌,他优秀勤奋,而且天资很好,索性他喜欢的是温虞好,并非童茵,万一他对童茵起了什么心思,他可算是有了大麻烦。
他一方面很欣赏他,想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另一方面他又很讨厌他,这人对着谁都是一副冷冰冰满不在乎的样,说什么都激不起他的什么情绪,你生气吧,他只会淡淡看着你,好像你在无理取闹,跟个傻子一样。
本来只是他想趁着温虞好不在来挫挫这学霸的锐气,可他现在这么主动跟自己说话,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临修拧了拧眉,不悦道:“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靳砚喻故作轻松道,话匣子却是彻底打开:“不过就是童茵他们班的一点小八卦而已,冯嘉楠跟她告白了你知道吧?也就昨天晚上平安夜的事,听说那小子挺有心,特意带她去游乐场告的白。听说童茵当场就哭了…。”
靳砚喻故意放慢说话的速度,边打量着他,“这哭了也就算了,听说还抱在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慕临修脸上已经彻底挂不住友善,戾气一茬接一茬的冒了出来。
他手紧握拳,一颗心疼得要命。
少年起身一脚踹开一旁空着的椅子,煞神似的走出教室,连书包都没拿。
靳砚喻收回笑,眸色冷冷的跟沁在了冰水里一般。
她这么晚都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她怎么总是这样,去哪都没个交代?
难道不知道会有人担心她吗?
温虞好火急火燎的从火车上下来,又一路飞奔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她晚了不止一个小时又或是两个小时,她是迟了整整三个小时!!
千年不遇的火车故障被她第一次出门就给碰到,推迟了回来的时间。
她从火车站等了公交车又一路狂奔着跑到学校里,这个时候离最后一节课下课整整过去了二十分钟,虽说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她还是想着上来碰碰运气,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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