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云飞始终把他当个后辈在看,讨好他是在求关注,告白也只是被崇拜羡慕的情绪冲和成了小孩自以为的喜欢。
甘霖都知道。
但他没想到阙云飞嘴上说着“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就开始无止境地出差。
飞完欧洲飞美洲,虽然中层都说公司今年有个大的并购项目,可总不至于连着**个礼拜都在国外,好不容易回国一次也直接上顶楼大会议室开会,连办公层都不来一趟。
也就端茶倒水的前台姐姐还能得空花痴一下阙总新换的细边半框眼镜。
新客户比弗兰克更有财力,也比弗兰克更难搞定,都说法国人爱浪漫爱自由结果他这位新客户最爱的是工作,每天下了工作时间还要和他谈条约,一问那位的秘书才知道这位大老板是法德混血。
去他妈的德国人。【没有地域歧视的意思
甘霖手里拿着法方的报价单叹了口气,去找杜方定夺。
杜方看着定价也是直皱眉,这一单做下来利润薄到可以忽略不计,实在不是飞星做生意的风格。
不过法方那边态度倒是很好,“欢迎你们来我们这参观,如果参观完我们的生产规模觉得能够有后续合作可以再决定签不签合同。”
“那就去看看吧。”杜方替他下了决定,“正好阙总他们今晚回国后天又飞巴黎,你到时可以请示一下他。”
甘霖有些犹豫,“我一个人去?”
“我有个行程走不开,不然我就和你去了。不过现在和你联系的一直也是他们的基层,如果真到了那有高层出面你请阙总帮忙就行了,”杜方说,“他们会到法国一家财阀那停留一周左右,你这里的公司在里昂,相距不远。”
甘霖心里仍有些打鼓,但还是点头应了。
他到里昂去预计只待一两天,背了个包再拿个电脑包就是全部行李。甘霖抱着包坐在候机厅直打瞌睡,实在是前一天晚上还有熬夜和客户对合同条款睡得太晚,又正巧遇上航班晚点出发时间未定。
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一只手拍了拍他,睁开眼看见韩英站在他跟前。
韩英说,“走吧,老板要我带你去贵宾候机室里面睡。”
甘霖还有些发懵,“阙总?”
“对,”韩英帮他提起电脑包,“看你在这睡得不踏实,让你进去好好睡一觉。”
甘霖赶紧跟着站起来,想了想又问,“韩哥,公司给我们订机票有什么规定吗?”
“高层头等舱中层商务舱你们经济舱。”韩英看着他,“你是想问上次去日本你为什么是头等舱?”
韩哥真人精。
甘霖心说什么都瞒不过他,诚恳地等解答。
韩英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傻了,你跟着去日本那次老板走自己私账给你升的舱。”
甘霖讷讷,还想说什么脚下却已经跟着韩英迈进了休息室。
阙云飞正斜靠着沙发在打电话,见他来向自己身边一指,递给他一个抱枕又接着说话去了。
韩英带他进来就算完成任务,自己找了杯子去泡咖啡,留甘霖正襟危坐在阙云飞身边。
阙云飞挂了电话看向他,“刚进来看你抱着背包在那睡不安生,就让韩英带你进来了。”
“谢谢阙总……”
“你出差的事杜方和我说了,”阙云飞说,“我们的的飞机也晚点了,估计比你还晚,你睡觉吧,到了时间我喊你。”
阙云飞的话几乎是掐着点说的,说完手机又来了电话。
甘霖抱着阙云飞给他的抱枕倚在沙发上发呆,阙云飞那通电话说的是德语,他以前选修课听过一点,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在阙云飞低沉的声音中终于沉沉睡去。
他竟然在候机室的沙发上做了个梦。
梦见他坐在阙云飞的机车后座上,怀抱着男人的腰同他坠下悬崖。
甘霖被惊坐起身,正对上男人墨色的眼睛,“你做梦了。”
甘霖梦中坠落的心悸还在,一时失语,只能木头似的点点头。
“噩梦?”
甘霖下意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坠下深渊是噩梦,但能和阙云飞一起怎么想都又是个美梦。
阙云飞从壁柜上拿出瓶水给他,“你刚才喊了我名字。”
甘霖差点被呛到,努力咽下嘴里的水,“我、我梦见了你。”
阙云飞带了些无奈的笑,“我很可怕?”
“不是。”甘霖实话实说,“我梦见你带着我骑机车,掉下山崖。”
阙云飞沉默了一会,甘霖想想在坐飞机前说这种梦着实不吉利,赶紧补充说,“不会出事的!我们又不是一班飞机。”
“我知道。”阙云飞说,“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认识我的?”
甘霖一顿,才反应过来自己阙云飞早在他考上大学之前就因为江宇不再碰机车了。
他登时在阙云飞探究的目光中手足无措起来,甘霖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措辞解释他八年前的一见钟情或是见色起意,也觉得说出这种话来阙云飞更会觉得他幼稚无比。
还是阙云飞先移开目光,“不愿意说就不说了,准备一下吧,你的航班快到了。”
阙云飞近些日子来消瘦了很多,偏过头时便露出利落的下颌线,连带着微凹的眼睛都显得淡薄。阙云飞语气平淡如水,甘霖却听出话里的推拒来,他生怕再让男人把他推开太远,也顾不及别的,伸手堪堪牵住他的袖子,“飞哥,我不是故意瞒你……”
“我没有别的目的……你信我一次……”
连尾音都在发抖。
阙云飞实在也见过甘霖和顾客交涉的模样,有时候巧舌如簧把看上去不怒自威的客户哄得心花怒放,有时候说到刻薄处又能笑意盈盈地把人怼的说不出话来——只有在他跟前,青年才总是容易就露出这样没有底气的模样。
只是甘霖这副模样也是不知真假,明明总是想办法往他身边凑,真凑过来又显得怕他。让阙云飞不得不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过分严肃。
长得像只大白兔的小狐狸。阙云飞给甘霖下了个定义。
但眼前的青年正湿润着眼睛瞧他,浅褐色的瞳仁里都是他的身影。
阙云飞明明是想躲开甘霖远一些,给之前莽莽撞撞向他告白的青年一些时间空间冷静下来。但眼下他还是心软了,“我知道你没有坏心……先去赶飞机吧。”
甘霖眼睛里猛地迸出光来,外面广播已经在通知他们登机了,甘霖背着包站起来,胆大包天地把牵住袖口的手再向前一寸停在阙云飞的腕间,“飞哥,我以后肯定给你一个解释。”
青年说完便拿起机票快步跑走,留下阙云飞哭笑不得。
谁一定要听你的解释了。
韩英递了杯茶给阙云飞,微微皱起眉头,“老板,甘霖他……”
阙云飞摇摇头,“不说他了。我有分寸。”
阙云飞在某一瞬间找到自己总是对甘霖心软的原因,他在甘霖的眼中彷佛看到了以前面对江宇时的自己。他曾经有多痛苦,他就有多不希望甘霖和他一样。
他觉得他和甘霖在某种程度上是矛盾的,如果要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就必定会伤害甘霖。如果对甘霖总是不忍心,他就不得不露出伤口给他人伤害的机会。
阙云飞头疼地闭上眼睛,不去想他。
甘霖转机落地里昂,时差还没倒过来马不停蹄地就去到法方公司交涉,逛了半天回到宾馆瘫着后甘霖才觉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烦,在网上谈不定的事到了实地也谈不定。
法方带他看了两天工厂,意图也很明确,不答应压低价格我们就耗着。
“你们的原零件到达不了我们要的最终标准,拿到你们的原零件后还得人力二次加工。”法方员工指着玻璃窗内生产线上的员工,“而我们的劳动力太昂贵了,你知道我们找你们谈生意最看重的就是廉价劳动力。”
甘霖把情况和杜方电话汇报了,按照杜方的建议又给韩英发了邮件托他请示阙云飞,想着阙云飞日理万机大约也不会马上回他邮件,一头倒在床上继续倒时差去了。
半夜醒来时候看到阙云飞直接给他回的邮件,“晾着他们。”
甘霖不明所以,硬着头皮继续请示。
阙云飞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你在法国多待两天,但是不要理他们,等我忙完了去和他们大老板谈。”
“好。”甘霖点头,“但是您出面了我回国不就行了吗?”
“他们现在就是吃准你不想放手这么大单子和后续可能的合作所以一直僵持着压价,你只要反过来晾着他们,他们才会着急觉得你无所谓。”阙云飞说,“但是如果你不打招呼自己回国就是驳人家的面子。”
甘霖在电话这头点头如捣蒜,想了想又问,“那我这两天该做些什么?”
“当旅游吧。”
甘霖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犹豫着问阙云飞,“我能去找您吗?”
“我不是想别的,我就去打个下手给韩哥帮个忙,保证不添乱。“甘霖努力给自己加筹码,“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做个饭啊!”
阙云飞迟迟没说话,甘霖咬咬唇,装作满不在乎地开口,“您要是想拒绝我不用犹豫说辞直说就行,我也知道我有点得寸进尺,但是我们做销售的就是不要脸反正我还是会找机会和您见面的……”
电话那头传来阙云飞的轻笑声,“那你来巴黎吧,我让韩英发地点给你。”
第8章
甘霖上一次去巴黎还是和甘路放寒假时去找他俩的爸妈一起过年,才零零碎碎地看过一些景点。
他按照韩英给的地址到了巴黎,住址定位在埃菲尔铁塔向南两公里。
韩英来接他,颇为嫌弃地看了看他身上的西装,“你怎么又是这一身?”
“我原本只打算在这边待两天的,”甘霖没觉得如何,坦然解释,“我就带了这两套西服。”
浪漫的巴洛克风情,金灰色的色泽以及繁复的花饰。甘霖心里暗自咋舌酒店的奢华,到了阙云飞住的套间更是装潢显贵,富丽堂皇,站在窗前能直接看到克贝尔街和凯旋门。
阙云飞进房后见到的就是青年贴近窗户向外探望的模样。
阙云飞不禁失笑,“这么喜欢这里?”
甘霖赶紧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太豪华了,我没见过。”
“我还觉得太繁琐,”阙云飞环视一周,“住房而已,太大也无用。”
“你来正好同韩英做伴,”阙云飞接着说,“明天韩英要去为他夫人做个购物狂,你陪他吧。”
甘霖有些发懵,“我以为我是来工作的……”
“原本是,”阙云飞笑了笑,“但是计划变了,你就安心当旅游。过了这两天我再去约你那位布朗先生。”
甘霖一头雾水地去找韩英,韩英听说他被派来帮着一起给他夫人做代购总算看他顺眼了不少,“老阙总给他们兄弟俩弄到了两张名媛酒会的入场券,不得不去,所以这两天等不到你来就加班加点把工作收尾了。”
“名媛酒会?”
“上流社会社交名利场,”韩英状似不在意地说,“毕竟两位少爷都三十多岁了还单身,老爷子着急也是正常。”
甘霖心里一沈,面上只笑着问,“阙总弟弟也来了?”
韩英点点头,“也亏得星少爷来了,不然老板也不能给我放假让我来替我老婆逛街的。”
甘霖好奇,韩英只摇摇头笑,“星少爷那个排场,你有机会见到就知道了。”
他陪着韩英逛完街,自己也买了些方便送人的小礼物,才和韩英去接阙云飞。
只见大门口先出来一队黑衣黑裤的人马列队站好,才跟着身穿墨格西装的男人。
韩英指指他,“星少爷。”
阙云星长了张过于冷清的脸,怎么看都不是这种铺张显份的人。
阙云星看到他们毫不见外地甩掉他的随行们,直接钻进车里占了副驾驶,彷佛才注意到甘霖,他扬起一个恶劣的笑,“韩英,你也搞男人了?”
“……”
为他关门的韩英赶紧向他解释,“这是我们的员工,飞少爷让他——”
阙云星截过话头,“哦,阙云飞找情人的审美断崖式暴跌啊。”
“……”
阙云飞带着女伴从后面出来,把女伴送进车里,落座后排,“阙云星,你怎么也来了?”
“星少爷……”
“我说阙云飞,你找情人的审美真是断崖式暴跌,之前那个虽然干过差点划烂你手的这种操蛋事但不管怎么说人家长得好——”
阙云飞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要跟着我就闭嘴。”
又转头看着韩英,“开车吧。”
“这就生气了?”阙云星扒着椅背回过头,“你是为那王八蛋生气?”
阙云飞没理他,阙云星没完没了,“那你是因为我说甘霖啊?”
甘霖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星少爷,原来您认识我?”
“我一眼看出来你是甘路的弟弟,”阙云星斜瞥他,“和你哥哥一样让人讨厌。”
甘霖抽了抽嘴角,敢情这位少爷是怀着怒气故意把自己说成阙云飞的情人想贬低他的,甘霖再想想他哥和阙云星仅存的交集,试探地问,“您喜欢我嫂子?”
阙云星几乎暴起,“没有!”
“……”
阙云飞看了阙云飞一眼,“坐好了。”
阙云星只好强压下自己的暴躁,嘴里仍在嘟囔,于是甘霖不由得感叹阙云星着实是白瞎了他那张天外谪仙人的脸。
阙云星还想说些什么,阙云飞直接在窗口处按下按钮,在两厢之间便缓缓升起一层不透明的玻璃,彻底把阙云星和他的聒噪隔绝在另一端了。
阙云飞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甘霖说:“阙云星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甘霖赶紧把眼光从那扇玻璃上收回,“没有没有,星少爷非常……特别。”
阙云飞也知道他是在客套,不再言语。
隔开了阙云星之后空间变得狭小而静谧,明明车后厢两人分坐宽阔座椅的两端,甘霖还是觉得离阙云飞很近。
阙云飞的眉头微皱,手紧握成拳放在身边,看上去很是难受,甘霖想想,还是轻声问,“阙总,您难受?”
“头疼。”阙云飞疼得太阳穴直抽,声音却仍是平静,“老毛病,过会就好。“
“我可以帮您按摩穴位……”甘霖想了想又补充,“手。”
gu903();阙云飞没说话,甘霖大著胆子把男人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按着记忆里的穴位给他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