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连忙躬身道:“儿臣遵旨!”
佀锺这个时候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将地上的官帽子给戴了起来,让太子殿下给你戴帽子,你有几个脑袋?陛下虽然说得客气,看似在安抚佀锺,其实却是在敲打他,而且还非常的严厉,意思很明显,做的太过了。
另外一方面,建昌候张延龄的话也发挥作用了,小样,你还别拿辞官吓唬人,我们正等着你滚蛋呢!
你滚蛋了,正好我们的人接手,文官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佀锺还真就不能走。
一旦佀锺走了,谁最有可能接任户部尚书?以前不好说,有这个资历的人很多,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户部侍郎戚尤,掌盐铁司事,这位可是有大功的,同时也是有能力的。人家提议建造盐铁司专管盐政,制定了一系列的食盐政策。
其他的不说,最近搞的那个食盐经营许可,为朝廷筹集了多少银子?那可是五百多万两。
一旦戚尤上位,那户部还不成了寿宁侯家的了?这怎么行,这绝对不行啊!
佀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所以果断的将帽子戴上了,也不在提辞官的事情了。文官这边走则是一片气闷,寿宁侯的实力越来越雄厚,势力越来越大了,这都开始染指尚书之位了,一旦被寿宁侯做到,那那还了得?
最让人气闷的不是寿宁侯的实力,而是文官之中的败类,总有些人还无原则,投靠勋戚还洋洋得意。
历代权阉,哪一个不是朝中有人呼应,否则怎么起来的?投靠权阉他们都干得出来,投靠勋戚他们会干不出来?
见到佀锺自己爬起来戴上了帽子,朱厚照也自己走了回去,他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显然寿宁侯和建昌候今日的做法算是再一次开启了文官和勋贵勋戚的斗法,之前也一直在斗,但是却没有斗的这么明显,没有撕破脸。
这一次一搞,这也的确是撕破脸了,不过朱厚照也知道,随着自己推行改革,这是迟早的一天。
现在勋贵和勋戚有这个勇气,倒是让朱厚照觉得还不错,显然他们已经被寿宁侯绑上了战车,想下车是不可能了。如果非要下车,这样的人就可以收拾掉了。跟着自己走得,升官发财,不跟着自己走得,那就去西北为国戍边吧!
见到儿子又站了回来,朱佑樘脸上的表情依旧很难看,因为他发现朝堂上居然有党争的趋势了。
党争这个话题是所有皇帝都要谈之色变的问题,一旦开启了党争,那么朝廷就永无宁日,关键问题是开启党争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朱佑樘心情能好就怪了。
朱厚照让勋贵做盐商的生意,收拢盐商,开办奇异斋联系各地士绅,同时开钱庄勾连天下,为的就是获取支持。一旦将来开始改革,你需要有人给你办事,同时地方上减小阻力,这才能行,否则就是人亡政息,地方上给你放水打酱油。
至于党争,朱厚照从来不害怕,彻底的消灭一个党派,那么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魏忠贤打东林党,在朱厚照看来,打的还不够狠,学学太祖皇帝朱元璋,搞几个大案,从上杀到下,杀他几万人,全都杀干净,看你还怎么争。当然了,这也得看皇帝的实力,明末的皇帝是肯定没有这个实力的,不过朱厚照觉得自己会有的。
“建昌候出言无状,罚俸两年,禁足一个月!”朱佑樘也给出了处罚,直接将建昌候给罚了。
不过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处罚只能说是不痛不痒,罚俸两年,在多罚点建昌候估计也不在乎,谁现在不知道,寿宁侯建昌候现在有钱的很。禁足一个月,那就更无所谓了,无非就是不能出门,在家待着,除了建昌候府可能会多出几个孩子,也没什么其他的影响。
“关于武院的事情,寿宁侯已经回答了疑问,众卿还有何意见,尽可提出来。”朱佑樘惩罚完了建昌候,又把话题从新转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言出法随
朱佑樘的话一说,重臣全都为之一静,显然大家都在考虑朱佑樘的态度。
刚刚户部尚书佀锺的事情,看起来是皇帝安抚,佀锺借坡下驴,与之前好像没什么分别,可是在场的大臣也不是傻子,陛下显然是被佀锺的威胁给激怒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建昌候张延龄提出来的问题,那就是戚尤接替佀锺成为户部尚书的问题。
原本建昌候张延龄没说,大家还没觉得,毕竟佀锺还在这个位置上,可是建昌候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户部的确很危险,一旦佀锺被拿下,那么户部就真的成了寿宁侯他们的了,戚尤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这钱可没少赚。户部尚书可以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能赚到钱就是好事情,这个大家都知道,谁知道陛下动心没动心。
朝廷这些年缺钱,可是站在朝堂上的这些人自己的生活受到影响了吗?完全没有啊!
家族该搂钱搂钱,自己该收钱收钱,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皇帝了,整日里节衣缩食,陛下会没有怨气?现在有一个能赚钱的,陛下难道会不意动?一个个小小的戚尤,到了今日终于成了心腹大患了,这里面的事情不深思都不成了。
众人在看向建昌候的时候眼神都非常的不善,全都是这个家伙搞得事情。
这么一闹腾,大家对武院的事情反而提不起兴趣了,不过现在想在反对也不太好办了。
寿宁侯那边说的明白,武院是要以武为主,文武并重才是兴国之道,这话你还没法反驳,打压武将这事可以做,但是不能说。如果在宋可以说,但是大明绝对不行,钱财上卡一卡,人家说自己拿钱,如果还在钱上纠缠,最终还是会被打回到户不来。
所以臣子们沉默了,反正勋贵勋戚那边闹腾,他们自己花钱,那就让他们自己闹腾,自己搞。
见到没人说话,朱佑樘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此事就定下来吧!”说着转头看向了朱厚照:“太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是,父皇!”朱厚照答应了一声,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心里面却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成了,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波折,不过成了就好。
下了早朝,朱厚照看着各怀心思的文官,又看了看鱼贯而出的勋贵,心里面若有所思,不过还是赶快转过身追上了自己的老爹。此时的朱佑樘黑着脸,表情非常的难看,看着儿子来了,朱佑樘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想掀起党争吗?”
“你可知道党争何其严重?党争祸国,这不是说说而已,而且文武失和,是多严重的事情,你知道吗?”
朱厚照看着有些激动的老爹,心里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他也知道老爹如此生气的原因,党争,自古以来便代表着内耗,可以说是内耗之中规模最大的,一旦党争开始,那便是旷日持久,很难结束。尤其是像这一次,看起来是勋贵和文官,可是说白了就是文武失和,一旦文武失和,外戚争权,这种党争会把一个国家拖向深渊。
“父皇,以往不争,不是因为矛盾不在,而是因为一方不想争,不能争,不敢争。”朱厚照轻声的说道,语气却很淡漠。
“自土木堡之后,大明的勋贵就像被打折了腰,于谦救了大明,仿佛文官就成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英雄一样,于谦如此,所有文官都如此吗?他们削减京营,削减腾骧四卫,从人数到规模,从兵器铠甲到军饷,全都在削减。”
“说简单一些,这是因为朝廷用钱的地方多,所以委屈一下士卒们,毕竟现在也无战事。”
朱厚照前面的话朱佑樘还想反对,可是现在这些话朱佑樘却默然了,因为这的确是文官常说的话。这还是现在,到了崇祯年间,当官的最爱说的话就是“在委屈百姓几年”,结果就是交不完的辽饷,给不完的加征,这些官员家里面在做什么?
走私,开矿,贩盐,垄断暴力行业,抽这个国家的血,扒这个国家的皮。
“去年,盐商乞盐课的事情父皇还记得吗?”朱厚照知道光说是说服不了老爹的,需要举例子:“盐商是没钱吗?是做不下去生意了吗?扬州儿臣抄了多少钱?那是全部,不是,儿臣根本没敢往后挖,为什么?因为后面站着的都是这些冠冕堂皇的为国尽忠的大臣们。”
“在看看今年的食盐准入资格拍卖,拍了多少钱?内阁递上来的名单,多少背后站着的都是这些大臣?”
“大明缺钱吗?大明不缺,缺钱的只是父皇你罢了。为什么缺钱?因为这些人将属于父皇的钱全都拿到了自己的家里面。”
朱佑樘转头看向了儿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不过态度还是很坚决,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是父皇也知道,党争祸国,可以想别的办法,可是一旦掀起了党争,那么朝堂上下将永无宁日,革新,那也是需要一个平稳的环境的。”
老爹的这句话朱厚照赞成,革新的确是一个平稳的环境的,一旦将革新陷入党争,那么革新就不要想了,先想着怎么党争吧!
“父皇,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威势惊天,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父皇可知道为什么?”朱厚照没有回答老爹的话,而是开口转移话题了。
朱佑樘没想到朱厚照会转移到这个上面来,伸手在朱厚照身上抽了一巴掌:“还学会卖关子了,我是你爹!”
朱厚照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下的爹都一样,不过朱厚照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继续说道:“太祖皇帝起于微末,南征北战,拥有无数能征善战的将士,因为有他们的忠诚,太祖皇帝才能够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纵观历朝历代,当皇帝握有绝对武力的时候,他的话才是圣旨,才没有人敢阴奉阳违。”
第一百九十章父与子
“要以仁孝治国啊!”朱佑樘觉得自己儿子的想法很危险,需要给儿子上一课。
对于老爹的想法,朱厚照无法理解,不过朱厚照也知道这就是古代的帝王教育,想了想,朱厚照说道:“父皇,不是要行桀纣之事,而是要有强大的军队才能够对外御外敌,对内震慑宵小,所以儿臣这一次不是想要掀起党争。”
“而是只是想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只不过有些人不想让儿臣这么做。”
“当年太祖皇帝在位之时,贪污四十贯剥皮充草,将充了草的人皮悬挂于衙门外的旗杆之上,震慑贪官。那个时候他们不敢反抗,因为太祖皇帝有手下的这些勋贵,有一支如臂使指能征善战的军队,儿臣想要那么做,那么他们必然会反对。”
“他们不想从新过回那种日子,可是儿臣却想让他们过回那种日子,这说不得都不是党争,而是你死我活。”
朱厚照说的很轻,但是语气却很坚定:“大明到了今时今日,在不改估计也没多少年了,纵观历代王朝,三百年的国祚已经算多了,很多都是二百多年,咱们大明也快了吧?不改咱们家死,改了,他们死,所以儿臣说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这么多年,朝廷上下的争斗还少了?为什么打压勋贵?为什么打压军队?还不是因为勋贵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还不是因为有了军队的皇帝才是他们畏惧的。看起来是以文御武,实际上他们就是在驾驭皇帝,驾驭皇权,前宋士大夫共天下,可是结果如何?还不是将这万里河山拱手让给了蒙元?”
朱厚照心里面说这些的时候很难过,因为大明的结局也是丢了这万里河山,而且是丢了给后金。
虽然大明不是被后金灭掉的,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朱厚照心里面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朱佑樘,朱厚照笑着说道:“以前朝廷上安稳,不争,可是那不是皇帝退让的结果?不是勋贵退让的结果?五军都督府,以前是什么衙门?现在是什么衙门?京营,以前是谁统御?现在又是谁统御?总督京营戎政,什么时候京营归兵部总督了?”
“朝堂上这么多年的安稳,文武相和,还不是因为勋贵一直在退却,不断的退却,一个土木堡成了他们身上洗不掉的污点,可是土木堡真的怪他们?他们为大明打了多少仗,为大明死了多少人?一个土木堡就全都抹杀掉了?”
“文官只因为于谦一个人的功劳,他们就都成了知兵懂兵的人?何其荒谬,一个土木堡就把一些人的胆子给吓破了,何其可笑,前宋便是如此,可是结果呢?西北打败了,究其原因是什么?父皇可能不知道,朝廷拨付的军饷,从国库出去之后,到了士卒手里能剩下四成,那就算是有良心了。”
“还没出京城,这军饷就先没了三成,这叫漂没,这已经是官场上暗地里面的规矩了,如此能打胜仗也就怪了。”
这一次朱厚照没再隐忍,没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他知道如果不说出来,因为父子之间的沟通不畅,反而会导致很多的问题。虽然朱厚照不知道老爹一时之间是否能够接受的了,但是朱厚照还是选择全都说出来。
转头看了一眼儿子,朱佑樘面色平静没开口,良久,朱佑樘叹了一口气:“父皇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会有如此成见。”
“父皇的身子骨还不错,还能为你多撑一些年,所以你放手去做,虽然父皇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如何,但是父皇至少能为你兜着,如果真的出了事情,父皇也好为你收拾烂摊子。”说着朱佑樘轻抚朱厚照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父皇其实有时候觉得挺高兴。”
“人家说中兴之时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咱们父子二人携手为大明打造一个中兴,去练你的兵,朝堂之上的事情父皇为你维稳,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户部的佀锺暂时不能动,你让他们都老实一些,别上蹿下跳的。”
听了这话,朱厚照顿时就有些尴尬了,因为自己也没想动户部的佀锺,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是,父皇!”朱厚照赶忙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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