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这样想着,胡三七已经走近了。
韩甲肃着脸,就等着他吐出诱惑的蒙骗之语,自己好将嘴里的唾沫狠狠啐在他脸上。
胡三七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突然捏了捏鼻子,对着格尔怒喝道:“你们带回来两个什么东西?这么脏!”
他受不住似的直发抖,又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两人身上有多少致病菌?
“处理不好要浪费多少药材?”
格尔也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最新发布的军中卫生守则,弱弱地朝着胡三七询问道:“大……大夫,那,那这个怎么办?”
胡三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原地一跳脚,指着韩甲和韩乙道:“这还需要我教你吗?你这阵子的卫生课都白上了对吧?
“把他们弄下去,洗刷干净再带回来!”
格尔吓得脖子一缩,回过神来过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办。”
于是,自认做好了“抵御诱惑”准备的韩甲两兄弟,突然一脸发蒙地又被带走了。
他们看着神气得不行的胡三七,和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格尔,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
梨州,螺村外。
长孙凌骑着高头白马,等在前往螺村必经的小路上,激动地朝着道路尽头张望着。
他的副官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大,大人,刘匠他们前天才到海宁,少说也要两个时辰后才能到吧。
“咱们这么早过来……有必要吗?”
“你懂什么?”长孙凌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回道:“不提前过来,怎么显示得出咱们的诚心呢?”
副官悻悻笑了两声,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果然,一行人在这里整整等了三个时辰,小路尽头才出现一队车马。
长孙凌当即策马赶了过去,扑到车厢边便喊道:“刘匠,俞夫子!一路辛苦了!”
俞亮撩开车帘,连忙拱手见礼道:“长孙将军!”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长孙凌笑得见牙不见眼,“走走走,我来为你们带路。”
说着,他又跑到前面去了。
俞亮回头与刘格对视了一眼。
刘格有些诧异:“这……长孙将军,怎么这般欢喜?”
他们这群人实在曹觅被迫离开康城之后,才启程过来梨州的。
知道王府可能受难,众人心中都有些沉重,这一路的旅途也相当滞闷。
俞亮扯了扯嘴角,猜测道:“长孙将军应该是等我们等了许久了……此时见到我们,才欢喜的吧。”
刘格点了点头:“嗯……咱们之前在路上耽搁了,比原定时间完了整整一个时辰,确实……确实让他好等了。”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不怎么能接受这个牵强的理由。
但是因为暂时没能帮长孙凌找到别的借口,他们便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很快,他们被接到庄子内。
一下车,刘格便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北寺在庄内等着,此时将他们接下车后,便请道:“刘匠,俞夫子,刘夫子……还请随我来。
“庄内为几位办了接风宴,就在前方的院子里。”
俞亮跟在他后面,道:“没想到北寺管事和长孙将军来此方才半年,就已经将庄子打理得这般妥帖。”
他顿了顿:“比起容广,也不差什么了。”
此时,他们走在庄子内的水泥路上,能看到远处的海边的晒盐场,近处成片的田地。天地中的庄稼已经到了将要成熟的时候,累累的果实压得枝条都弯了下来。周围有来来往往的农人穿梭于其间,人们的精神状态与容广山庄那些流民相比,也差不了什么。
北寺心中自然骄傲,但口中还是谦虚:“俞夫子的夸赞太过了。
“庄子还小,论起规模,与容广还是没法比。”
两个庄子都是他打理的,北寺自然了解其中的差距。
刘格在旁边道:“我记得之前王妃派人来梨州,就是为了梨州一年三熟的地理特性。梨州这个庄子规模确实不及容广,但光看每年的粮食产量……应当并不比容广低吧?”
北寺自小就是北方人,本也对着这“一年三熟”半信半疑。
但是眼看着夏季播种的作物,在初秋已经显露出成熟的特征,他这才完全相信了。
此时听到刘格的询问,他便道:“是,明年如果人手多了,还会再继续开垦田地,这样一来,产量甚至能超过山庄。”
刘格和俞亮了然地点点头。
俞亮想了想,突然有些奇怪地问道:“今秋收了稻子,入冬前不就可以种小麦了吗?
“为何采买人手不趁着入冬前去?这样的话,今年就可以多开垦几亩地了。”
北寺闻言,尴尬笑了两声,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长孙凌。
长孙凌见终于有自己插嘴的事情,连忙表态道:“到城中采买奴隶的事情一直是有的。不过关于扩张人口,还是得几位帮忙啊!”
刘格一愣。
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俞亮等工匠,道:“这……将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等受王妃之命而来,是为了造船修器,但于人手一事……哪里能为您几位分忧呢?”
“可以的可以的!就是造船这事嘛!”长孙凌端着笑脸道:“这好船要是出来了,人手不就有了吗?”
见刘格等人一脸疑惑,北寺连忙打着圆场:“刘匠几位刚到,今日不谈公事,不谈公事!来,我们先去用膳!这边走。”
有他这么一番话,众人便也先打消了心中的疑惑,闷头往前面走。
来到设宴的地方,几人刚要入内,长孙凌却突然被人叫走了。
他与众人告了罪,便径直跟着报信人离开。
来到海边,长孙凌便看到了正在与人说话的李大耳和三个被缉拿住的倭寇。
长孙凌不满地“嘁”了一声:“这一趟就这么点人?才三个?”
李大耳面上笑容一僵,悻悻道:“如今这个时节,倭寇已经不在这一带活动了,所以这一次出去……没见到什么人。”
他踢了踢旁边还在不断用众人听不懂的语言,骂着脏话的倭寇,道:“这三人就是规模不大,想捡个漏才不愿离去,这才被小人忽悠住的。”
长孙凌勉强“嗯”了声。
他想了想,道:“算了算了,现在他们都走了,你也别出去了,这阵子你就留在庄子内,帮我教教我手下这群旱鸭子游泳,再教教他们简单的倭寇语。”
李大耳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点了点头道:“好的,大人。”
但想起自己每次抓到人都会得到的报酬,他又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如果不出去忽悠倭寇,便意味着他的这份收入没了。
他想着再搏一搏,于是试探问道:“呃……长孙大人,其实海上还有一些人,小人觉得再出去两趟也没问题,总能带回来人的,您看是不是……”
“哎呀,你那每次三五个人顶个什么用?塞牙缝呢?”长孙凌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开始往回走:“我已经把几尊大佛盼过来了,顺利的话,明年我直接用大船把他们往回运,你别给我添乱。”
李大耳顿了顿。
他其实不清楚长孙凌话中的意思,但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开始忧虑起自己的职业生涯。
在庄内休息了一日,刘格等人就被已经等不及的长孙凌送到了附近的船厂。
船厂是早在刘格等人从辽州启程时就准备好的。
那时候,长孙凌盘下了这一家之后,后续又和北寺陆陆续续完善了厂中的各项事务,不仅招揽够了足够的专业人手,还恢复了船厂上游的几种零部件的供应事宜。
刘格等人到时,厂中已经万事俱备,只差来自辽州的这一股东风了。
长孙凌为他们介绍了厂中的一应人事,最后将他们带到一处单独的院落。
院落中有好几位长者,是长孙凌原先请来的,造船的专业师傅。
“这是莘舟船匠,也是这里的大师傅。”长孙凌为双方介绍道:“这是刘格刘匠。”
双方互相认识之后,长孙凌便直接离开了。
他还有旁的事,所以放心地将此处交由了刘格全权处理。
突然来了一拨人,抢了自己在厂中最高掌权人的地位,莘舟心中是有些不服气的。
他听着刘格等人的口音,知晓他们不是南边人,于是便试探着说道:“那今后,就要有劳刘匠,带领我们继续建造长孙厂主需要的战船了。
“我们一行为了底舱和副浆的事情僵持了许久,还未能有结果,刘匠过来了,我便安心了。”
刘格一愣,连忙道:“哎,不瞒莘老,其实我们对于造船都是门外汉,哪里比得上您老和在场诸位老船匠?
“这段时间,我们还得以学习和观摩为主。这些事情,还是由您来主持。”
莘舟摸了摸胡子,道:“不敢不敢。我们这些老头,也就是占了个大半辈子都窝在船厂的便宜。”
刘格的话并没有让他满意。
通过刘格的话,他现在越发确定,刘格一行对于造船根本就没有什么了解。
可就是这样,作为厂主的长孙凌依旧更加信赖他们,直接把掌事权交到了这种门外汉。
他有些不客气地道:“刘匠谦虚了,长孙厂主既然邀请您几位过来,相比您几位必定于造船之术上,有过人之处。”
他摊开一张纸,道:“要么,您带着您的人,也选一个难题攻克吧。”
刘格朝纸上看去,一眼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两个字眼,便指着那个两个词道:“嗯嗯,那就这两个吧,我们负责这些。
“莘老您派个人协助我们了解一下船体结构便是了。”
莘舟定睛看去,瞬间一愣。
他心中嗤笑一声,道:“那是应该的,那就有劳刘匠了。”
他原本还对这两项发愁呢,没想到刘格直接为他解决了这两个连他都不想碰的难题。
刘格点了点头。
看着手底下“桅杆风帆”和“武器”两个词,刘格回忆起了还被压在自己箱底的两张图。
那是曹觅直接从空间的书籍上撕下来,处理掉简体字之后送给他的。
图上画了一艘明制的海船,高高的桅杆上挂着可收起的风帆,船身侧边,有森森的炮口,火光燃动之际,宛有天雷降世之威,万帆折戟。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个小可爱的文:《夫君是第一美男》by雨师螺
经历了退婚和接连守孝,苏满娘一不小心成了位老姑娘。原以为亲事要砸在家里,岂料天降一桩“好”姻缘。
未来夫君是辛图城的第一美男子,四品官职,不纳侍妾,不收通房,后院只有她一人,唯一的要求是……不许对他动心。
佛系的苏满娘心里一乐:可!这很可!
她二话不说,欢喜应了。
岂料成亲之后……
某人捧住她的柔荑双目赤红,痴迷狂热:“夫人的手劲儿真大,为了为夫的幸福,得好好保护它。”
喜掩一身青紫,神态餍足得让人浮想联翩:“下次为夫再带你去山顶温泉吟风赏景,书房烛下红袖添香。”
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声音激动且低哑:“为夫悔了,允你喜欢我一下试试。”
苏满娘:???
喜好被暴力·万人迷强大男主VS被迫去暴力·佛系温婉女主
这是一篇古代先婚后爱的小甜饼。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城未安、雪落、葉沐凝20瓶;关于否10瓶;寒冰其愛5瓶;泠月3瓶;Lily、大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胡三七在草筐里拨了拨,挑出一株枯黄的草药,将它扔了出去。
“所以,你们其实是盛朝的军队。”已经被强制洗漱干净的韩甲有些半信半疑地询问道。
他的眼神在来来往往的戎族兵卒上面游移,显然对胡三七所言并不是非常信服。
“是。”胡三七头也不抬,淡淡回应道:“我们是北安王麾下的亲兵队伍。”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补充道:“王爷已经攻下了南面的拒戎城,此时正领着兵在攻打抗戎城。”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韩甲韩乙两兄弟:“抗戎城离这里不远,你们应该知道吧?”
韩家两兄弟点点头。
“那里打仗了吗?”韩乙喃喃道。
他问:“难道真的像古爷爷说的,盛朝的军队来救我们了?”
胡三七张了张嘴,却没想好怎么回话。
半晌,他道:“对啊。你们……你们村还有人记得盛朝的军队?那位什么古爷爷,跟你们生活在一处吗?”
“他死了。”韩乙如实答道:“早死了。”
胡三七一时有些发愣。
韩甲和韩乙其实算是流落在此处的盛朝遗民。
塞外五城最繁荣的时候,除了五座大城,周边还有许许多多依城而建的村落。
当年的战争发生得太快,很多盛朝的普通民众没来得及迁移出来。再加上当权者懦弱,军队撤回封平之后,便选择了闭城,不让进也不让出,使得很多盛民失去了回归国土的机会。
这其中大部分人沦为了戎族的奴隶,但也有像韩甲村落这样,举村藏匿起来的。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老一辈的人还惦记着盛朝的军队回来拯救他们,但是韩甲这些年轻人,对于这种事已经没了太大的期望。
他们只是按照这上一辈的生活习惯,在贫瘠的草原上寻找能赖以生存的物资,不问缘由地活下去。
从胡三七的介绍中,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新奇,而不是感慨。
一番交谈过后,韩甲试探性地问道:“那……既然你们不是戎族的,那……你能不能放我们走?”
胡三七问道:“你们想回去?”
“那是当然!”韩乙急不可耐地插话道。
胡三七点点头:“当然可以,我们此次也是来监视平晋山那边的,把你们抓来,算是一场误会。”
“嗯!”韩乙闻言,兴奋地揪着韩甲的衣袖,“哥,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被抓了一天,老五他们指不定还以为我们死了呢!”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事,韩甲并没有如他那般兴奋。
韩甲看着胡三七,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问道:“这个……该怎么办?
“我们的衣服,之前被那些戎族人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