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是白芥子”白芥语气依旧带着难忍的自豪,开心的说道。
“没错,是白芥,当时遇见小芥时,就是用这个药主治治好他的病的,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顾伯俞看着面前的小娃娃,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于是想要逗他便故意说道“哦?你看,这个药算是你的再生父母了,叫母亲大人。”顾伯俞将白芥的脸重新对向自己,指着自己耳朵上的白花说道。
“......”白芥一脸嫌弃的看着顾伯俞,顺手将花摘下,就快步走开了。
“害...你变脸倒是也快...”顾伯俞朝着白芥飞奔出去的身影喊道。
“顾少爷惹他不愉倒也是有一套。”白及端起茶杯,无奈笑道。
“是?...么?”顾伯俞有些尴尬的呷笑着。
“他叫白芥,您是白及,你是不是也是....?”顾伯俞想到,既然这孩子是药名,白及的名字应该也是,真是有意思。
“是的,顾少爷很聪明。”白及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顾伯俞发现白及说话真好听,无论什么事情,什么时候,总会顺带夸自己一嘴,待久了,真的很容易让人得意忘形。
“白芥子,味辛,性温。归鼻,主除肾邪气,利九窍,明耳目,安中。”白及随手指着门外一株类似紫兰的植物,笑着说道:“那就是白及,性寒,味苦,归肺、肝、胃经,有敛血之效。”
“一温一苦,我们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中和一下了。”白及淡淡的笑了一下,回想起当年,白芥这个名字也算是给他的一点寄托与祝愿了,希望他不要和自己一样。
顾伯俞看见白及脸色淡然下来,听了白及的话心里也愈加难受,就笑着说:“您不知,一开始遇见您时,我还当你年纪比我小呢,我叫伯俞,你是季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三弟呢!”
白及听此,知道顾伯俞并不是认真,不可置否,便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顾伯俞见此,自知自己是蹭了一鼻子灰,便不再言语。
又是片刻已过,顾伯俞手边的茶都已经凉了,他望向窗外,想来自己已经来了半月,白及果然名不虚传,自己的病早在刚来几天就去了,只不过白及留着他好生调养了一番,现在身子骨比起在京城时,只会更好,自己却不知要怎么感谢白及,知道白及这种人,吃喝根本是一辈子都不会愁,更瞧不起自己身上这股铜钱臭味,古时有文人赠书画,可自己却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败家草包子,每每到这个时候,顾伯俞就会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听顾老爷的话,好好读书,修养生性。
本在犹豫的顾伯俞突然想到了一个物件,于是从自己的大拇指上取下一个汉白玉扳指,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却是当年顾家老祖母在顾伯俞小时病重时亲自跑到那洛阳白马寺求来的,“白大夫,你可否将你右手拇指借我一用?”
白及闻此,有些不解,但依旧照做了起来,轻轻将袖子缕去,伸出白净的臂腕,将手掌轻轻打开,只觉手心一凉,手中就多了一枚散着柔和光芒的玉扳指,“这是?”白及不解的问到。
“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当年老祖母给我求来的,说是可以祛风避邪,十五年来,从没离身过,想来白大夫帮了顾某这么大的忙,却没什么好答谢的,明天顾某就准备回扬州城中,后天也就要回京城了,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想着能给白大夫留个念想....”顾伯俞有些感伤的说道,说舍得是假的,自己遇见白及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他从来不知世界上还有此般温柔的人,自己从未向人吐露过的往事心声,遇见他就想是长了腿一样,拦都拦不住,从内心来说,自己就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人,若是白及说日是方的,他便是方的,说糖是苦的,他便是苦的。
“不行,少爷还是好好收着吧,医者仁心,季临该做的...”说着白及就要将扳指往回送去。
顾伯俞料到他会推辞,便笑着抓过白及的右手来,将白玉扳指套进他的拇指去,白及消瘦的很,双手自然修长,扳指在其手上刚好虚虚卡住,仿佛一垂手就会滑落,本身就白皙的手在汉白玉的衬托下,更加白净透润。
“先生收着,算是伯俞心意,不可推辞,若是先生依旧过意不去,就送我些许药材吧....”顾伯俞抬起头来看向后壁的药柜,下巴朝着那方向示意。
白及见顾伯俞执意,便不再推脱,还没等着顾伯俞继续往下说,便走近药柜去,打开抽屉。
“我就要白及。”顾伯俞在身后慢悠悠的说道。
白及手中动作一顿,不知如何回答,站在药柜旁好一会,才蹲下身去找到标有白及的药屉,于是就随手将自己腰间随身携带的腰包取下,将抽屉中的暗黄色药草根装至囊中后,想了想后,又塞了一把芳香药性的草药在里面,递给了顾伯俞。
“顾少爷,这边没有多余的药囊,你若不嫌弃,就先用我这个吧,等到回去,可以自行更换”
“不用,就这个了,麻烦白大夫了。”
次日,鱼默的马车来到了药谷前,顾伯俞与白及白芥告别后,重新回到了扬州城中,刚一下车,便见到了何东篱。
何东篱站在顾府门口,看着顾伯俞走来,一言不发。
顾伯俞看着有些消瘦的何东篱,心里被揪了一把“真真给您累着了....”于是拉着何东篱的手走近来屋里。
刚落座,顾伯俞以为何东篱会像从前似的,给自己磨耳茧,却等来的是何东篱少有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四舍五入算告白
☆、第11章
怎么了何老板,好了是我错了,累着您了,我给您赔罪,别不理我呀。”顾伯俞好奇的说着。
“你也知道我累着了....打算明天回去?”何东篱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遇见李言洛的事要不要和顾伯俞提起,如果说了的话,照顾伯俞的性格一定要找到他,可现在的李言洛再也不是当初的孩子,他是当今的太子爷,况且他这次突然出现,点名找到顾伯俞,一定来者不善。
顾伯俞看着何东篱有点反常,就没有拖太久,以为他真的很累了,便很快做了交接,就送了何东篱回去了。
何东篱刚走,顾伯俞就叫来了鱼默,撤了身边的人后,就直接直戳要点:“何老板怎么了?”
鱼默跪在面前,低头沉思了一会,回答道:“扬州这批货确实熬人,何老板也很尽心,一切事务有条不紊,只是....”鱼默突然停下。
顾伯俞不耐烦地说道:“你和谁学来的这一套,有话快说!”
鱼默一听就明白,顾伯俞是真的闹心了,“奴婢知错了,只是最后一天时,知府大人照例来检查漕运运营,将何老板叫走后,何老板就这样心神不宁了,他与知府大人的谈话,何老板对奴婢也只字不提。”
知府,李兰.....
顾伯俞知道他与顾老爷是老相识,顾家在扬州这边的帮务多半也仰仗他的帮助,也没办法,扬州财政近一半得依靠这些巨贾,虽说在扬州顾家商行不如京城,可也是数一数二的,何况顾家是替朝廷办事的,他没办法不给足面子,应当是不敢为难自己的,况且,何东篱的态度是要对自己隐瞒了,自己得想想办法了。
是夜,将近子时了,何东篱依旧躺在床上无法入眠,想着自己究竟需不需要和顾伯俞提及此事,但是又怕顾伯俞太过冲动的性子,况且因为当年的那件事,顾伯俞认为是李言洛的事原因,让自己丢了十几年的父子感情,李言洛由于顾伯俞丢了一只眼睛,其实归根到底都是怪自己,自己已经犯错,不能再将此事继续下去,一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的。
正当何东篱在冥想睡不着时,突然听到窗外发出了动静,还没来得及披上衣服去查看,就见到窗户被打开了.....
而始作俑者就趴在窗边上费力的往房间里爬,何东篱见此,不禁冷笑一声,嘲讽着说道:“顾大少爷,看来这身子骨确实恢复的不错,干起你的老本行来了!”
“害....这夜探闺房不就得走窗户么?”说着,顾伯俞已经爬进了房间,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爬树掏鸟练就的本事,这三层楼还真让他给爬上来了...顾伯俞一边掸着身上灰尘,一边在心底啧啧感叹道。
何东篱也不理他,依旧躺在床上,连灯都不点,翻过身来不理他。
顾伯俞嬉笑着,借着窗户打开的缝隙露出的月光,摸索着来到了床边,见到何东篱将脸背对着他,清冷的月光刚好洒在床上,映着何东篱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显然并未睡。
顾伯俞暗自好笑,不老实的将手抚上何东篱的脸,不正经的调戏着说道:“美人,干嘛不点灯?是不是喜欢这样的情趣...”
“啧...走开,手真凉..别碰我。”何东篱打开自己脸上那双不老实的手,终于耐不住其烦,翻了个身将脸对着正蹲在床边的顾伯俞。
“干嘛,半夜来!明天是没天了么,还是您察觉自己老人家坏事做多了,怕今个儿就被阎王他收去啊!”何东篱虽然是扬州人,但是在京城也待了不少年,偶尔说话,还会带着一点京腔。
顾伯俞听了何东篱的话,依旧卖着关子,双手互相搓了搓,故意说道:“虽快入夏了,晚上竟然还这么冷...”
何东篱再也清楚不过他到底什么意思,不由翻了个白眼,但是看着他就穿着单薄的一层乌纱衫,还是心软了,叹了一口气,无奈着说道:“上来吧,你这心思就收收吧...”于是就挪身向床里去,留下来足够容纳一人的位子。
顾伯俞也不客气,脱下鞋子就爬上了床,贴紧何东篱,伸手就要揽住里面那人的腰,何东篱自然是不愿,两人在床上纠缠了一会,耐不住顾伯俞力气太大,何东篱就放弃了,任由这他抱着。
“现在可以说了吧,床也上了,人也抱了,还想干嘛?”何东篱顺手将被子往顾伯俞身上揽了揽,没好气的问到。
“想干嘛?当然是想干.....”
“停!得寸进尺了你。”何东篱赶紧阻止顾伯俞的下流之词。
顾伯俞轻轻笑着,将脸凑近何东篱的耳朵,软磨细语的说道:“这不是知道子清累着了么?我来犒劳犒劳你。”一边说手一边在何东篱的腰上捏捏揉揉的,确实累着了,顾伯俞觉得何东篱的腰又瘦了一圈。
“住手,真当我这是窑子了,我卖艺不卖身,你要是真忍不住,诶!你要不要想想白及吧...”何东篱故意拐弯着说道。
“怎么说也是你哥哥,大不敬。”顾伯俞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何东篱还是觉得腰上的手老实了许多。
“老实了就说正事吧...”何东篱冷笑着说道,想来短短十几天,顾伯俞真是能耐,将自己表兄的家底都翻出来了,自从那日,那把扇子的事,何东篱算是明白了,什么血亲,都是狗屁,想着顾伯俞拿着扇子那得瑟模样,就心烦。
顾伯俞将手臂收紧,使得何东篱更贴近自己,将脸埋在何东篱颈窝处的头发中,一边嗅着头发上的残留香气,一边略带撒娇意味的说道:“子清,从小你对我最好了对不对?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我好心疼啊...”
顾伯俞怀里原本柔软的人一僵,过了好久,何东篱细微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到:“夷欺,你怪过顾伯父么?”
顾伯俞一听何东篱的话,心里就不禁一凉,于是将黏在旁边人身上的手放开,抬手枕在脑后,犹豫了好久后,开口说道:“怪过,但现在,我不该怪了。”
何东篱抬起头来,借着月光看着顾伯俞的眼眸,不知所言,怎么会有人真的痛恨自己的父亲,他只是在用自己心底的恨意来保护自己,因为自己没有得到自己渴望的,是自己倔强不肯认输的自尊心,何东篱甚至知道,顾伯俞是自甘堕落,是他在给顾伯父一个台阶,一个由头,为了让自己相信顾伯父对他残忍不是因为他不爱他,是因为自己确实糟糕,顾伯俞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事,在顾伯父过世后,就再也得不到了证实,顾伯俞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后悔。
何东篱心疼的盯着顾伯俞,顾伯俞感觉到了何东篱的情绪,便重新抱紧了何东篱,戏谑着说道:“没事,我的大美人要是能觉得我可怜,更疼我就好了...”
何东篱想要回嘴骂几句,犹豫片刻,依旧没发声,只能用手拍了拍顾伯俞的后背,柔声说道:“还不够疼你啊,我的大少爷,我可是什么都帮你做了。”
顾伯俞闻此,不由得笑出了声,一只手把玩着何东篱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害,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白哥哥送我就好了...”
这人真是魔怔了,何东篱心想,一定是自己那个精通药术的表兄给这大少爷下了药了,痴痴傻傻,脑子不开化似的。
何东篱越想越气,于是在顾伯俞腰上用力拧来一下,疼的顾伯俞闷哼了一声:“干嘛...呵呵..吃醋了?”顾伯俞故意调笑道。
“是啊,是啊,顾少爷温香软玉在怀里,还想着别的,我啊...酸的很。”何东篱咬着牙,忍住自己想要一脚将他踢下去的冲动,慢慢说道。
顾伯俞听到此很受用,将何东篱紧紧抱在怀里,咬着耳朵说道:“多多益善....”
何东篱听到此再也忍不住,挣扎着骂道:“真是个下流胚子,我到要看看,你这是有几个胆子敢说这样话...放手...”
“不放”
“放手”
“偏不...”
“看我不打你..”
“我子清哥哥最疼我了,舍不得。”
何东篱一听到‘子清哥哥’再大的气都消了,身上的力气也放下来了。
顾伯俞将何东篱搂住,喃喃的说:“东篱哥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知道世界上你最疼我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
可能真的是软香温玉在怀,顾伯俞声音越来越小,快要睡着了。
“那白及呢....”
将要睡着的顾伯俞听到这一句,立刻清醒过来,换上一脸尴尬嬉笑:“那个....除了这个...我是真喜欢他。”
何东篱气的翻了个白眼,一定是被下药了,现在这人真的是神魂颠倒了....
“夷欺,他是...男子...你真是对他是...那种喜欢?”何东篱小声问到,也同时问了一遍自己,是不是当年对言洛是那种情感,自己这么多年的梦魇不只是对伯俞和言洛的愧疚,也是对自己心意的迷茫与恐惧,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去触碰自己的逆鳞,因为知道会疼,特别疼。
“不然呢?汉哀帝为董贤断袖你知道的吧,皇帝都这样,喜欢一个人,第一眼我就会知道。”顾伯俞不知有没有睡着,絮絮地说道。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不喜欢男孩,也不喜欢女孩,就喜欢他一个...”说完顾伯俞便彻底合了眼,没了声音....
“子清,我不喜欢男孩也不喜欢女孩,我只喜欢你一个..”
一样的话在何东篱耳边徘徊,是啊,是自己没有勇气,不是伦理,不是纲常,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哪有什么道理,道理是说给吃饱的人听的,真正饿的人从来不听道理,真正渴望的人从不讲道理。
偶尔,何东篱想过,当时若是自己承认,会不会所有人都好过一些,可惜没有如果,况且他现在是一人之下的天子,自己只是下九流的戏子,何必落个笑柄,想到这何东篱扯了扯嘴角,凄凉的苦笑了一下。
这个夜何东篱依旧没有睡着,耳边顾伯俞平稳的呼吸声伴着窗角的月光,何东篱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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