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俞感受着手上一丝丝凉意,就这样顺着臂膀,眼前白及的话让自己想起了刘伯,心底的防线彻底崩塌,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笑着说道:“白大夫,你好像个老人家啊.....”
白及听此,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好像白芥啊...”
两人看着彼此,窗外雨停了,树木花朵被洗的干净油亮,槐序时节的风,永远悠悠扬扬.....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顾伯俞问道。
“给自己一点时间”白及回答着。
顾伯俞不知为何,无论是当初娘亲,还是刘伯,或者是面前的白及,和自己说的都是一样的话,等,可能自己现在做的只能是这个了。顾伯俞回过神来,发现白及的手依旧在自己手上,心里升起一阵欢愉,刚刚的悲伤一扫而空,便将手掌反面,反握住白及的手,明显觉得手中的人一僵,奈何面前那人依旧是打着哈哈,无赖的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白大夫手好凉,我帮你暖暖。”
作者有话要说:顾伯俞从来没有拿自己当过外人.....
☆、第8章
自从顾伯俞走后,何东篱就一直呆在他这里,忙着布匹的运送,每天都得去码头一趟,负责查货。
早上,何东篱照例穿上顾伯俞的衣服,最近天气变热,鱼默把衣服递来,何东篱照常的唠叨发脾气:“顾伯俞都走了十天了,还不回来!”
鱼默在身边气都不敢出,这几天陪在何东篱身边,真是太煎熬了,何老板不像顾少爷,虽然平时顾少爷也没少骂他,但是何老板是骂到骨子里的疼,况且少爷走了那么久,何老板将气全撒在自己身上了...
“鱼默,货还剩多少?”何东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
“今天...今天就...没有了”鱼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何东篱气的腰带都没系,就坐在桌子边,咬牙说道:“鱼默,你说你少爷是不是故意的,非得我帮他把东西弄完才回来是不是!他是不是在那结婚生子了,真不是东西!我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呢!”
鱼默没办法,只能小声催促着:“麻烦何老板了,只是这货快到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催什么!哼,你最好让你们少爷趁早回来.....”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是手里的动作不由加快了。
鱼默递来腰带,何东篱绑上后,照例问了问鱼默像不像。
鱼默抬眼看去,心里也明白何东篱的不容易,短短十天,何东篱每天都在帮少爷忙,原来就瘦的身板,变得愈加纤细,身上这件少爷平时穿的藏蓝青衫,在何东篱身上大了些,腰带系上后显得腰更细了。
“何老板瘦了.....”鱼默回答道。
闻此,何东篱手里动作一顿,低头摆弄衣服,回答道,“没办法,最后一次了。”说着就带上面纱,来到了码头。
何东篱照例点了点货,谁知底下人通报,说有官人要见他,何东篱听此心里不禁疑虑,便小声嘱咐鱼默务必将这批货尽快送走。
随后便见到了扬州知府李兰,李兰与顾庭是老相识,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何东篱上前行了礼,客套着说道:“顾某不知知府大人到,有失远迎。”
李兰则将何东篱扶起,安慰道:“无事,夷欺,令尊走后,我没来得及去府上拜访,是我的过错。”
“李大人客气了,想问一下,今天大人找我是何事?”何东篱继续问道。
“今天不是我找你,是上面有人要看一下你这批运向京城的货的进度...”
“上面?”
“没错,是....太子殿下。”李兰低声犹豫着说道。
在李兰的府上,李兰将人引至屋前,还未等何东篱疑问,就离开了。
何东篱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心里翻腾,太子应该是没有见过顾伯俞的,可是审查这种事情怎么会让太子来做,事情一定也不简单。
徘徊片刻后,何东篱还是打开了门,见到屏风后面隐约坐着一个人,于是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起身”
“谢太子殿下”
“无礼,为何要遮住脸....”太子疑问道。
“回太子殿下,伯俞最近得了风疹,不宜见风。”何东篱低头答道。
“这是在屋内,无事....”
何东篱听到这,心里越加忐忑,心想“太子为何这么纠结我的脸?他不可能见过顾伯俞才对...”
“还在等什么?”太子的语气变得不耐烦...
“害...死就死吧,顾伯俞,你回来我要你命......”何东篱咬咬牙,将面纱取下。
屏风后的人也从后面走了出来.....
一瞬间空气凝固住,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站在彼此对面,力图努力看清对方的脸,谁都没有说话。
面纱从何东篱的手中滑落...
来者穿着墨黑色宽袍,长相极为英俊,眉目间不怒自威,微微皱眉,双唇鲜红很薄,一副薄情之相,和常人相异的是那只右眼,微微泛着蓝色,分明是一只义眼....
何东篱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儿时的片段....
“子清,你喜欢么?我给你拿。”
“子清,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两个孩童坐在树下,追赶玩耍......
“对不起,子清......我喜欢你,你只要承认我多大的罪都受!”
眼前的少时顾伯俞,从腰间拿出刀来,将少年抵在墙边,少年一滴眼泪都没流,右眼一直流着血,看着自己,一直问
“喜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
“你点一下头就好...”
自己呢?站在原地哭泣,一直哭,不知道要做什么?“喜不喜欢...”
脑海里都是每天半夜不断循环梦到的画面....当年的少年就站在自己面前....
“不..一定又是噩梦...”何东篱捂着耳朵,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何东篱感觉自己面前一团黑,眼睛看不见了,就像每天晚上让自己惊醒的噩梦一样...
直到.....
面前那人看着他,试探地喊了一声:“子清...?”
何东篱慢慢的睁开眼睛,隔着泪水模糊的看见面前那人靠近自己的脸....
“言洛.......”何东篱喃喃的说道。
对面那人欣喜的答应着:“没错,我是言洛啊.....”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了,控制不住的往外涌....
再也没了平时威严的太子模样,半跪在何东篱身边,不断用手擦着何东篱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的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琳琅玉器,何东篱额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冷汗,泪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双眼像看不见一样,迷茫的望向李言洛的脸....
何东篱眼中的泪水就没有止过,整个人都虚脱了,倚在李言洛身边,李言洛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的帮何东篱整理头发,嘴角挂着笑,激动地双手发抖,想要伸手抱住怀里的人,自己每天做梦都想遇见的人.....
可是刚刚碰到何东篱的胳膊,怀里的人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
何东篱赶忙仓皇而逃,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那件屋子,那个人....
屋内,李言洛顺势倒在地上,力气一下子脱离了身体,呼吸都忘了,心疼的要命,只能用手背掩住眼睛,泪水在眼角处滑落,嘴里不断喃喃着“子清....”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长,一章短,短短长长不一样。
☆、第9章
时间是十五年前....顾老爷往家领回一个七岁的孩童,顾老爷抱着五岁的顾伯俞告诉他“这是言洛,以后你们就作伴了....”
李言洛当时虽然只有七岁,身上的贵族高傲的气息是掩盖不住的,并没有理会顾伯俞,转身就离开,顾伯俞也是从第一面就讨厌这个用鼻孔看人的家伙.....
三天后,顾伯俞来到隔壁的何府,看着正在吊嗓子的何东篱,就坐在旁边不顾何东篱是否听他说,便自言自语的说起来:“子清啊,你知道么?我家来了个坏家伙,吃饭挑三拣四,和我抢莲子羹,父亲把带给我的笔墨纸砚全都给他了....”
“那不正好,你又不喜欢写字....”何东篱收了收水袖,调侃道。
“那也不行,他还要住我的房间.....这是男子汉的尊严!”顾伯俞气鼓鼓的鼓起小脸,叉着腰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何东篱走进顾伯俞身边,捏了捏他的小脸,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你也是不乖,我昨天见到了你说的‘坏家伙’了,人家只是觉得你幼稚,不想和你玩罢了!”
“我不管,他和我抢父亲,父亲喜欢他....”顾伯俞从何东篱身上跳下来,站在他面前,两个人有两岁的年纪差,顾伯俞比何东篱矮了将近有一个头。
“谁管你.....”何东篱摇摇头,继续吊着嗓子。
两年后....
三人上了同一间私塾,李言洛与何东篱年纪一样,便在一起,而小两岁的顾伯俞在另一间,每天顾伯俞醉心于逃课,就让何东篱顶上,今天又是这样,何东篱赶忙从一间书室跑到另一间,却被老师发现了,
罚着抄了十遍弟子规。
散学以后,何东篱一边骂着顾伯俞,一边抄着文章,李言洛走到他面前,坐在对面,不说话,就抽出一张白纸来,帮他抄了起来。
“为什么一直帮他?”李言洛冷冷的问到。
“额.....也没什么,他天生就不喜欢别人逼他做什么?”何东篱笑着说道。
何东篱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小小少年,身体坐的端正,下笔优雅,字迹遒劲有力。
“你字太好看了...言洛,我来吧,不然先生得看出来了!”何东篱抢过笔,一字一句的抄了起来。
李言洛看着面前的人,有点发怔,还是暑后时节,何东篱的头发有一些乱,李言洛凑近他的脸帮他整理了一下,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
软软的,滑滑的,心里发麻..便慌忙的将手抽走,谁知何东篱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其贴上自己的脸,轻轻一笑:“你手凉凉的,真舒服....”
说者无心,李言洛闻言,脸不禁红了起来,轻咳了两下,说道:“舒服就多贴一会吧....”
然后就将手一直放在何东篱的脸上,何东篱和他母亲极像,有着几分女相,眼睛大而有神,眼睛一笑,仿佛有星星....
“子清,你长的真好看,我喜欢你”
“我是男孩子,你应该喜欢女孩子才对....”
小小少年,心思懵懂,李言洛红着脸,不知道说些什么。
何东篱看着李言洛紧张的样子,便安慰道:“要不你陪我练会曲子吧,我是虞姬,你就是西楚霸王,你就可以喜欢我了...”
何东篱并没有当真,可李言洛却开心的跳了起来,“真的?”
“当然了,顾伯俞经常陪我练....”
李言洛听到这句话目光黯淡了下去,又是他,心里不有言说的感觉滋长起来。
晚上在顾府,李言洛被个头稍小的顾伯俞按在墙边,顾伯俞愤怒的咆哮道:“又是你!你为什么又向父亲告我的状!”
李言洛冷冷的说:“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怪我?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顾伯俞狠狠的打了李言洛一拳:“你个坏家伙,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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