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原来是皇帝亲娘,太子亲奶奶的陪嫁丫头,这身份果然不一般。难怪皇后娘娘要用到“惊动”二字。
“她老人家这样的辈分,没有荣退出宫么?”沐儿手里捏着一朵玉簪花,又放下,这颜色过年素淡了些。
“她老人家一辈子没嫁。听说也没什么亲人。先皇太后薨了之后,皇上吩咐,风仪殿的东西一律原封不动,就由红荔嬷嬷守着。听说红荔嬷嬷成日礼佛,最是和善不过,夫人莫要担心。”
沐儿听到礼佛二字,便有了主意,从绢花里挑了一朵火红的曼陀罗花,放进一只清漆木匣子里,越发显得那花儿纯洁又艳丽。
“皇上吩咐,说要我日日去那边学一个时辰规矩。可是我总不能贸然就去,全福,你带着这绢花先去拜会一下她老人家,请她老人家定好时辰,我才好过去打扰。”
全福跑一趟,倒也没费多长时间,回来就给沐儿带了个好消息。
“夫人,奴才就说,红荔嬷嬷最是和善不过。她说现在还在过年,学规矩的事儿不急,等过了十六,十七再开始也不迟。时间就定在下午申时。还客气地问夫人,如此安排行不行?”
沐儿一听,心里佩服得不行。这真是人老成精,看看人家做事多周到呀,不但没像皇后娘娘那样,一心想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连早起都不必。光凭这一点,红荔嬷嬷怎么安排,她都完全没意见。
她这样想着,又拿出一个红漆摄丝匣子,打开,往里面放了一朵浅黄色的木兰花儿,合上盖子,交给全福。
“这个再辛苦公公一趟,送去给皇后娘娘吧。”
经过万氏的事,她也算是明白了。这些人跟安平伯府那些小打小闹的宅斗不同,动不动就想要人命。冤家宜解不宜结,皇后娘娘再怎么样,也是太子殿下的亲娘。她低个头,能哄过来,最好,哄不过来,至少在皇上跟前,她也算是有个交代。
全福:……辛苦什么?夫人真是太和善了。他大约是好事做多了,老了老了,竟然遇上这么好的主子,当下一脸幸福地走了。
待全福走了,沐儿算算日子,已经是初五,动得针线了,便叫了流采,两人坐在南窗下,开始替太子做那件早就该做的衣裳。
初时,沐儿还怕太子日日过来,耽误了工夫,又要躲躲藏藏。谁知道,一连七八日,衣裳都快做好了,太子竟是音讯全无。
沐儿看着那就要收针的衣裳,不禁有些跑神——
太子做什么去了?
她不会……就这样失宠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小天使一声,明天还是万更!大肥章。
第56章小别胜新婚
这些日子,沐儿除了做衣裳,就一直闲着。
她本来也懒得到处窜,跟柳夫人又反目成仇,柳夫人也不再上门。
初七本来有个红梅宴,皇后娘娘明为宴请京中未婚贵女,实际上是暗暗挑选太子妃。
可因为万夫人的事,到底晦气,便只得暂时取消。
一开始,不见太子来,沐儿还觉得正中下怀。
虽然万夫人是犯了事才没的,可死者为大,头七没过,太子要天天扎在她这临华殿,传出去,对他们都不是好事。正好趁着清静,她精神头十足地开了工。
本来,她想着就做件简单的家常衣裳。毕竟这面料虽好,到底比不得太子身上穿的。她做衣裳,也不过是取个巧,哪能真跟人家衣工局的姑姑们的手艺比?
可太子一直没来,她突然有了好多时间,二来……每每想起太子上次对平安符的态度,她又觉得不做细致些,怪对不起太子的。
可眼看到了正月十四,太子还是没个消息,沐儿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手里捏着衣裳正发呆,就听流采轻声道:“姑娘,就领口这几针,缝完了,还要下水,赶着元宵节,便是殿下不过来,奴婢也可以拿着跑趟神仙殿,就说是给殿下的元宵节礼!”
沐儿回过神来,看了流采一眼,默默想想,把衣裳一扔,站起来,去妆镜前拿了那笑口常开,张开来,笑道:“流采,你可忘记了这个。殿下来不来,咱们都要笑口常开。这衣裳,殿下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给吧。不必上赶着跑什么神仙殿。”
流采眨着眼,看了看她,动了动小嘴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也不能说是上赶着。姑娘,难道就一点儿不担心殿下么?万一是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呸呸!快去撒把盐。你这丫头撞了什么邪,竟然这样说殿下!”沐儿脸上一白,把那笑口常开往妆台上一甩,上前就扯住流采往外推。
流采愣愣地,差点儿被她推一跟头。正手忙脚乱站稳身子,就听沐儿自言自语道:“哪能有什么事儿呢?要真有个事儿,还不全宫都传开了!”
流采忍不住有些想笑。姑娘明明就在担心殿下,这两天,明显连东西都吃得少了,嘴还硬撑着呢!
等流采去撒了盐回来,就见沐儿已经把那件衣裳收了针。
她忙开心地凑过去,把衣裳对着光,举了看:“瞧瞧这鱼子针,一针针的细得看不见针脚!奴婢还没见姑娘哪件衣裳做得这么细过呢!”
没想到,她就见沐儿两眼直直看着那衣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突然红了脸,羞恼地伸手一把把衣裳夺了过去。
“这衣裳料子好,再说……以前在家,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去,把水备上。”
流采真是太吃惊了。难道姑娘这是要自己动手给这衣裳过水?
做新衣裳的时候,人的手洗得再干净,也难免有些汗呀,油的。摸来摸去,一件衣裳做好,多少有些污渍。虽然轻轻洗洗就行,可丝绸不能用热水洗,这又是冬天。要知道她家姑娘便是在安平伯府也绝不会自己动手的。现在临华殿伺候的人这么多,她竟然打算亲自动手?
“姑娘,不如交给洗衣的婆子,两下就好。”她忍不住提议。
没想到,沐儿眉眼一横,嘟着红唇道:“这衣裳辛辛苦苦做得了,万一洗坏了怎么办?!去!”
流采:……。
*****
衣裳过了水,沐儿亲自挂到了茶室去。那边温暖,想来明日便能干。沐儿哈了哈冻得有些僵了的手指,顺便坐下十分惬意地喝了一回茶。用的茶水就是在山庄时,她自己另外存的那罐松雪水。茶水轻淡,越能带出明前茶的那种清香,果然不同。
一时又想起太子跟她一起集的那一罐。小年夜,她一时冲动带到了陈夫人那里,说是吃完饭喝茶时,拿出来大家一起品品。结果被太子中途押回来撕了,那罐雪水就这样搁在了陈夫人那里。拿回来也不合适,不拿回来……万一太子问起,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时,她也不知道是希望太子记得这事好,还是不记得这事好。呆了一阵,暖和过来,她就懒得再想,揉了揉自己的肩头,笑对流采道:“可算是把那衣裳做完了。叫上小的们,一起做几个花灯吧,明儿把这院子扮起来,咱们也来个猜迷过元宵。”
到了晚上,吃过饭,一堆人又全都挤在偏殿里。接着做花灯的做花灯,玩博戏的玩博戏,小照子还会唱两句傀儡戏,兴致高昂,咿咿呀呀地哼唱起来。沐儿什么都不做,就懒洋洋歪在美人榻上,乐呵呵地听着。
谁知道,突然听得殿门一响,一股冷风吹进来。她猛地一抬头,就见太子高大的身影堵在殿门口。他身上穿件宝蓝羽绉面白狐狸皮的斗篷,斗篷上挂了些雪末子。
沐儿一呆,还没起身,就急着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就见他面孔白皙如玉,一如从前,只是下颌好像尖削了一些,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除此这外,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生病或是出事的模样。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突然有些堵堵的。太子对她,果然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她居然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她便懒洋洋地起了身,脸上并不显得多欣喜,慢吞吞走上前,双手斜放,草草施了一礼:“殿下金安!”
殿门在太子身后关上,太监从他身上脱下了斗篷。
太子脸色看上去十分平静,可紧抿的唇角,还有微微蠕动的喉结出卖了他。他看着沐儿,眸色幽深,好像藏着一些晦暗不明,又好像有火星在闪,叫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他不说话,殿里顿时好像连空气都凝固成一团,压得太监宫女们气都不敢喘大了,一个个悄悄退到角落里去,离得远远地。
半晌,就听太子清了清嗓子:“你……日子过得挺乐呵的么。”
沐儿:……什么鬼话?难道他不来,她就该以泪洗面?
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可沐儿也不想跟他硬呛,只抬起头,嘴角勾出一抹笑:“全是托了皇上和殿下的福。”
就见太子皱了皱眉头,视线看向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竹签、皮纸、灯花,又清了清嗓子道:“在做灯?”
沐儿一愣,突然有些想笑。怎么回事?之前哪怕隔着一两个月不见,太子来了,也没这么生疏。这回怎么感觉怪怪的,真的好尴尬。
可这一尴尬,她心里那堵堵的感觉竟然就没了,脸上不觉带了几分好笑,淡淡地道:“出不了宫看花灯,就在自己院子里做上几个灯,是个意思,热闹热闹。”
“孤带你去。”
沐儿一时没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睁圆了眼儿,眼波似嗔似喜:“殿下说什么?”
太子俯下了头,瞳仁亮晃晃的,温柔得叫人心醉。
“你想出宫看灯,孤带你去!”
沐儿开心得,好像连脸上的小绒毛都在发光。幸好给他做了那件衣裳,不然……还真对不起他呢。
能出宫看元宵花灯,她才懒得管他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她忙殷勤地问太子吃过没有。太子便嘴角勾笑:“可有并蒂莲鸳鸯粥?”
沐儿莫名地就红了脸。
*****
虽然一时准备不及并蒂莲鸳鸯粥,可云灵和云珠送上来的宵夜还是不同凡响。
天青色的大海碗里,盛着雪白透亮的百合莲子粥,中间一只熟黄桃,切成八瓣花状,正中间放着一只姆指大紫色的蜜饯,也不知是枣还是李,可看上去,倒像是雪地上开了一朵紫蕊黄牡丹,十分漂亮。
太子看了一会儿,嘴角勾成一个弯月勾:“孤可猜到了。赏!”
沐儿愣愣地,眨着眼儿,虽然大约明白那百合莲子,是百年好合的意思,可这桃子中间放着紫色的东西又是什么道理?她便满脸疑惑地看着太子:“殿下猜到什么了?”
太子侧目看她,指着那紫色蜜饯:“这是什么?”
云珠忙道:“李子。”
“桃子和李子?”沐儿一时有点懵,“是说殿上是妾的老师?”
太子:……。他抿唇伸手就在沐儿洁白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笨死了,明天看你半个灯迷也猜不着!”
“哎哟……”沐儿有些夸张地捂着额头,嘟起红红的小嘴,不服气地嚷,“桃李满天下,不是老师和学生么?”
“一桃一李怎么满天下了?!这不是桃李同心么?!”太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
沐儿:……。这云珠可真是个拍马屁的天才。
*****
两人吃完宵夜,看看时辰不早,便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去梳洗了。
沐儿回到屋里时,太子已经一身素衣,黑发披散,斜靠在床头,一手托腮,抬起一双又深又亮的黑眸,灼灼地瞧她。
眼神一撞,沐儿的心猛然不听话地狂跳起来,莫名地竟是比头一回还要紧张。
她红了脸,腿就有些发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有些怯怯地瞧着太子。
“可要孤抱你上来?”太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嗓子里含着什么东西一样。
沐儿浑身更软,头也有些发晕,好容易挨到了床,身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去,一只手,滚烫,就捏住了她的腰,一带,她便滚进了太子的怀里,整个人都被太子的气息笼罩。
她有些晕,有些慌,刚想抬头,太子已经一翻身,将她放平在床上,他的脸好像也在发烧,燃着红,可他并没急躁地吻下来,而是抬起了右手,用滚热的姆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他的眼神浓得化不开,那里面的情绪,让沐儿看了更心慌,忍不住颤着睫毛,将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
“看着孤!”
唇瓣上的姆指微微用力,她听到太子强硬地命令道。
他声音里有一种霸道的力量,让沐儿不由得不遵从。
她缓缓地抬了眼,眼睫轻轻地颤动着,一眼撞上了他的眼神。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缠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她心里长驱直入,沐儿觉得胸口都要裂开。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忍不住又想挪开眼神,太子突然居高临下地扑了下来,他发烫的唇强硬地将她的唇堵了个结结实实。
小别胜新婚。
那一夜,沐儿虽然极力迎合,可还是承受不住太子那股癫狂的狠劲。
最后不得不耻辱地、嘤嘤地、哭着承认了——她也想他。
*****
第二日早晨,两人醒了,都有些疲惫。
太子便将她拖到自己怀里,牢牢圈着,淡淡地道:“事情查清楚了。”
沐儿一怔,旋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就听太子道:“盛香并不是万夫人的丫环,而是万家的门客。”
沐儿:……。她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丫环和门客有区别吗?她想了想,好像是有的。丫环一般都是奴才,门客则更像是身怀绝技,投靠过来的人。平时没什么事时,就吃喝玩乐,关键时刻,可能会为主人效死。
“万夫人虽然自己认了山庄一事,可只要她死前反口,没有别的人证物证,这事便不能作实。盛香效忠的不是万夫人,而是万家。杀了万夫人,此事,便只能到此为止,不会连累了万氏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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