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伯看着屋子整齐,一家子热热闹闹,觉得多年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当夜便宿在了罗姨娘屋里。
到了大年初一,后院的人,竟一个个直接到罗姨娘屋里来给二人拜年。
不知不觉中,罗姨娘竟然隐隐成了安平伯府后院第一人。
除夕这日,前安平伯夫人得了安平伯府搬新宅子的消息,还是连礼部侍郎府都够不着的崇仁坊,气得抱着女儿,在娘家破落的小院里哭成了泪人。她几十年都忍了,怎么就这月把的工夫,没忍下来,竟是就变了天。
沈浅儿更是埋怨她娘。虽然安平伯府不怎么样,可是沈浅儿在安平伯府里,吃穿用度,样样都比别人强,到了侍郎府,却是样样都被人比下去,还不得不天天跟着母亲去那边巴结讨好舅母表姐妹们,以便能谋一门好亲事。便哭喊着磨母亲,问能不能再回安平伯府。
安平伯夫人便忍不住有些动了心。
*****
太子来到临华殿时,沐儿跟一众宫女太监一堆人都挤在偏殿里,得了门上消息,便从偏殿里出来迎接他。
就见太子前呼后拥地进了门。
隔得远,可沐儿一眼就瞧见他脸颊红红,一双黑幽幽的俊眼,亮得惊人。
她心里一怔,他莫不是又喝醉了吧?她不由想起小年夜被撕的事儿来,脸上发红,忙小心谨慎地迎了上去。
待得近了,她正要下跪行礼,太子已经右手一伸,抱住她的肩,问:“怎么都在偏殿里?”
沐儿便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守什么礼,笑道:“殿下送来的福气昙花儿,如今安置在偏殿里,刚才又开了两朵!大家伙儿都觉得稀奇,挤着瞧呢!”
“两朵?好!好事成双,成双成对!冯冲,赏!”
沐儿:……果然是喝醉了?怎么这也突然想到这成双成对上去?忍不住脸儿又红了红。
冯冲:……赏?赏谁?怎么赏?
他正发呆,就听沈夫人娇滴滴地问:“殿下,可要去瞧瞧?”
“不必,孤,要看别的!”
冯冲抹抹额头的细汗:……说好的看昙花呢?!好歹去应个景儿呀?!
昙花:呜……人家不美吗?为什么你不看?
*****
沐儿也不知道他要看什么,一颗心莫名地提了起来。这人喝醉了,可是就会胡来,她身上还没干净呢,万一他又疯了,她可怎么办?
她当即忙道:“云灵,云珠,快去给殿下拿醒酒汤来!”
冯冲一愣,旋即一喜:……咦,这沈夫人进步了。居然还知道提前给殿下准备醒酒汤?看来,今天那两千两没白送!
当下也不理太子说要赏的胡话,扶着太子的左手,道:“殿下进去洗洗脸,沈夫人特意为殿下准备了醒酒汤呢!”
太子便被两人一左一右拖着进了殿。
一时脱了外面的厚衣裳,洗了脸和手,太子端坐在大圆黑檀木桌前,乌发玉面,神情淡然,看上去清醒无比,除了脸颊发红外,瞧不出半点醉意,一如寻常。
沐儿正暗暗庆幸,就见他俊眼一张,看着桌子,开口就喊:“并蒂莲鸳鸯粥呢?”
手里端着醒酒汤的云灵云珠:O口O。
沐儿嘴角忍不住弯成了个好看的弧形。瞥眼见冯冲也好不了多少,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还得保护严肃,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强忍着笑意,招手叫云灵云珠把手里醒酒汤送上来,娇声哄道:“这醒酒汤可是妾特意吩咐她们做的,殿下就体贴体贴妾的一番心意,喝两口吧?啊?”
太子扭着脖子,眼神深邃,盯着她,半天点了点头:“好,吃完了,孤要看件东西!”
沐儿现在也没心思猜他要看什么东西,只盼着他赶紧喝了醒酒汤,能清醒点儿。
惯常醒酒汤多用酸笋鸡皮,但因为沐儿说要清淡些,云灵和云珠又想殿下吃了一日的油腥,再吃鸡皮,不爽口,因此这醒酒汤是全素,酸雪菜芽配了香橙皮人参熬制,气味芬芳,味道清淡提神。
太子一口气全喝了,又吃了几口清爽的醋渍甜杨桃,盐水泡生梨,这几样也全都是解酒之物。
沐儿心里暗暗赞这云家两姐妹,实在是聪慧,可又有些发愁。本来她立这小厨房,是为了省钱。东宫厨房都是按份例做,她吃不完,也浪费了。有了小厨房,她起码可以省出一半的份例。可有了这两姐妹,这样会做,太子若又常来,怕这小厨房不但省不了,还得倒贴。
她正盘算,就见太子放下了筷子,站起了身。她忙跟着起身,太子也不说话,拉了沐儿的手便往内室去。
沐儿的心不觉又提起来。殿下这酒,是醒了没醒?!
内室里早烧得暖洋洋,红烛照得明晃晃,玉兽熏炉里飘出淡淡的龙脑香。
两人进了门,太子便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众人如今已经习惯,不等吩咐,就全都无声地退了下去,还贴心地给把门关上了。
沐儿手心里开始出冷汗。上次他可是闹着要她重新穿衣裳给她看,今日不知道又要看什么?
她正沉思,就被太子往前猛一拉,她立足不稳,便又撞入他的怀中。
太子双手一环,已经抱住了她的细腰,灼热的身体紧紧地贴住她。
他俯下头来,呼吸带着橙子和生梨的甜味儿,炽热的嘴唇滑到沐儿的耳廓上。
“今儿元旦大朝会呢!”
沐儿:……。这元旦大朝会,她当然知道。可是太子竟然突然提这个,真叫她不解。大约殿下这酒还没醒?她得想想法子。
“百蛮奉遐赆,万国朝未央。”太子接着在她耳边喃声道。
沐儿脑子继续一片懵。太子怎么还念上诗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正走神,耳垂突然一热,继而微痛。
原来太子竟含了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就听他道:“孤今日收到的贺礼琳琅满目,不可胜数……”
沐儿心头猛地一跳,她明白太子要瞧什么了,可是……她心虚地把脸一埋,将头靠在太子的肩窝上,轻轻蹭了一下,想打个岔:“殿下必是累了,不如早些去洗漱,妾一会儿帮殿下擦头发,捏肩膀可好?”她想,洗完澡,他大约便能彻底醒了,说不定,就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太子轻笑两声,又轻轻咬了她耳垂一口,咬的时候,舌尖还绕了个圈儿,绕得沐儿心尖一颤,粉脸如桃。
“好!”太子道。
沐儿也顾不上耳垂,大大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想挣开他,却发现太子的双臂如铁圈一般,纹丝不动。
她心虚地慢慢抬起黑眸,一下便撞入太子的眼眸中。
那目光清醒深邃,对上她的。
就见太子右嘴角一勾,缓缓地道:“夫人,你给孤准备了什么贺礼?孤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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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我会风雅。
沐儿:……我会挖人。
太子:……好想吃了我家沐儿。
耳垂:……我有什么错?
百蛮奉遐赆,万国朝未央。出自李世民正日临朝。
第51章沈氏如今是孤的人
沐儿有点儿崩溃。
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她都应该给太子准备一份新年贺礼。可是……她偏偏还就真拿不出来。
之前她是准备替太子做件衣裳。若是没别的事,不绣花儿,三天工夫,她也能缝了来。可是先是皇后跟李业的事,接着是小厨房,一件接一件,她也就起了个头,就忘了这做衣裳的事情了。
她还暗暗庆幸,之前没跟太子提,否则倒成了食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直接找她要贺礼,而且还一副很肯定,她一定准备好了的模样。
若说她根本没准备,好像又有点对不起太子。可若说她准备了个开头,那衣裳也就刚裁成了个片儿,一针还没缝,实在也说不过去。
沐儿的腿就有些软,脸上扯出一缕勉强的笑容,壮胆推了太子一把:“殿下身上的酒气,熏得慌。先去洗了来,再看罢。”
太子见她如此娇嗔,更觉欢喜,越发相信沐儿给他做了件衣裳,不然怎么怕熏了酒气呢?便乖乖地叫人伺候,洗漱去了。
他前脚出门,沐儿后脚就把流采叫了进来,把事情一说,两人都急得团团转。
沐儿也真是穷,在家时就没什么像样的贴身物件。偶然得了一两件东西,她也想法子换成了钱。总不能串一窜铜钱给太子吧。安平伯夫人替她准备的嫁妆更是寒酸,没一样拿得出手。
流采整个身体都扎到沐儿的嫁妆箱子里去,想找件合适的东西。可是箱子底都要挖穿了,也没找到一件男人的物件。
她满头大汗,东张西望,目光落到妆台。那个笑口常开挂在妆台上,台面上还放了本沐儿这几日读的杂书。
她无力地指了指:“姑娘,要不要把那书送殿下?”
沐儿:……。
那书叫《团扇记》,讲的是个尚书家的小姐去游庙,瞧中了借读在庙中的穷书生,便将一粒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当作扇坠,连扇一起扔过了墙,资助他读书。结果书生当了明珠,上京赶考,高中状元。皇上要赐婚给公主,他拿出团扇来,说自己早就订了亲,只是不知道未婚妻在何处,还跪求皇上替他寻找。皇上喜他守信不贪图富贵,还真让官府发布告示。最后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书要被她当作贺礼送给太子,太子便是真醉了,也绝对搪塞不过去呀。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气得当地把她给砍了。
沐儿垂了头有点儿绝望。此时,门外“咚咚咚”敲了三下,就听小星子在外头说:“全公公叫奴才来告诉夫人,殿下已经出了净房了。”
沐儿:……天呀,他今天怎么洗得这么快!
她又看了一眼那书,不行就真拿这个?真是要命,要送礼这件事上,她太没天赋了。偏偏这事,还不能叫云珠这个点子王来帮手,毕竟还不熟。
流采早吓得跐溜一声跳了起来,赶紧把刚才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往里塞。
沐儿急得转圈,走过去把那书拿在手里,“吧唧”,书里掉出一个黄黄的东西来。
沐儿一看,立刻叫了一声“阿弥托福!”
*****
太子刚走到内室外,就见流采低着头,从里面退了出来。
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进了门,里面果然只有沐儿一人。他心里甚悦。从小就被人环绕着,他其实习惯了周围总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就是跟沐儿在内室时,他不喜欢任何其余的人在场。
沐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他,见他进门,便起了身,上来迎接,嘴里道:“怎么宫女们不拿毛巾进来,妾好替殿下擦擦头发?”
太子一双俊目眯了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沐儿:……这是酒真醒了,都忘了刚才跟他说好的事了。她暗暗一喜,不知道这礼物的事是不是也忘了?
她抬头笑道:“那殿下想做什么?天还早,要不要玩博戏?”
太子走近她,低头,双手一张,掐住她的小腰:“给孤的礼物呢?”
沐儿微微一笑:“妾还当殿下忘了呢?”
说着,她就抬起双手,纤细的手指按在了领口上。
太子眼色一深,身体微僵:“你……不是……”
沐儿脸上一红,他可不是想歪了么!
沐儿嗔他一眼,细白的手指一掏,从领口处扯出一根红线来。
太子:……。
就见沐儿一边笑,一边慢慢地将那红线抽出来,红线一端系着一个土黄色的小香袋。沐儿从项上将东西取下,笑道:“殿下可还记得圆觉寺那日?”
太子眼神盯着那小香袋,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这东西,他从小到大,不知道收到过多少,还全都是高僧开了光的,就是庙里免费取的平安符。
可是……这东西从沐儿身上取下,到底有些不同,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忍不住暗骂冯冲,不是诳他的吧?根本就没有什么秋麒麟色的衣裳?又或者……衣裳是有的,却不是给他做的?安平伯?还是九哥儿?太子心里酸酸地想。
沐儿见太子满脸失望,心里也是好像吹进了西北风,有些抖。可再抖也得硬着头皮把这场子给圆过去。
她便娇声道:“那日被寒碧姑姑撵出了观音堂,妾便去了大雄宝殿,求了这平安符。谁知道,会跟殿下有这样的缘分?可不是个极吉利的东西么?”
她看书,一时找不到凑手的书签,便随手拿了来夹在书里,有红线套着,又不会掉,倒是极方便。出嫁时,便夹在书里带了来。这可不真是极吉利么,不然她临时上哪儿找个东西给太子作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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