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生被她的看的有些窘迫，心里琢磨着提出告辞的时候，那人突然勾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用那种小的不能再小声的声音道:“你年轻轻轻，应该不会的吧？或许是方法不对，等我收缴到那种私书，偷拿几本给你学学吧。”
越国对于这方面的书管制很严，市面禁止出现，一经发现作者和卖家要接受处罚，读者也要缴纳罚款。
一般只有青楼里存在，但那种销金窟，小门小户人家怎么去的起
听到收缴偷拿，楚生微微一愣，诧异道:“不知您是”
“我是县里的捕快，朝廷禁令严，你买不到很正常，但我能给你搞来，不过，你可千万要保密，传出去我会挨板子的。”那人见楚生对她那么交心，态度也坦诚的很。
“那多谢了”楚生拱手道谢，那人拦住她，爽朗笑道：“只是帮点儿小忙而已，别客气。你似乎有客人来了……”
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霍路领着他夫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已经到了巷口。
楚生微微诧异，没想到霍路也有孩子了，一直没听他提起过。不过很快她便想明白了，既已成婚，肯定会有孩子了。
“你先忙吧，等弄到了我给你送过去。”那人说着，去顾氏那里抱起了孩子。
她说的话顾氏一字不落听到了耳朵里，有心想告诉这人她夫君没事，去拒绝这人一番好意。
只是等到这人抱起孩子跟她道了谢她都没说出口，只能在心中懊恼自己脸皮不如阿生的厚，夫妻之间的事与外人也说的出口。
老远就看到顾氏在跟人家孩子玩的霍路，刚在楚家门前停下脚步，就迫不及待道:“哟，老太太您眼馋人家孩子了？就是不知道您老是想抱孙儿还是想抱儿了。”
“阿霍，不要乱说话……”霍路的妻子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她的卿月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十分不中听，迟早要为此吃亏的，可是劝说又不听。
家里的那些人现在对他已经不满了，自己从中调和缓解起来，也越来越吃力了。
“霍路，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别欺负我夫人。”
嘴上训霍路，手上拉夫人，楚生很忙，生怕没拉住，她夫人大过年的，当着人家夫人的面把人家夫君给打了。
“先抱儿子后抱孙子，有问题吗还是说……你只抱一个”顾氏微微挑眉，说出来的话也不客气。
“额……要不先进屋”楚生忍着笑意，尴尬的朝霍夫人开口道。
霍夫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点了点头，霍路本来还想反对，见他夫人点头，就跟着进去了。
沏了茶摆上瓜子水果，她夫人与霍路便开始打嘴炮，但也不落下吃东西的速度，楚生看不下去，又单独装了些放到小朋友跟前。
差不多到了巳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楚生去开门，她的学生们相约而来，二三十号人，顿时把屋子装满了。
于是还没说上两句话，霍路就出言赶人了……
顾氏拦着，两人又开始吵起来，楚生也想不到有什么好说的，便一如在学堂时，严肃着脸问课业，没一会儿便有性格跳脱的学生提出离开了。
刚给学生发完红包送出去，一回头，霍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楚夫子，你行啊，看起来呆呆的，这赶人本领倒是令我望尘莫及，要知道，我刚骂人都没把人骂走。”
楚生:“……”看了眼还有一大半没走的学生，不知道该不该堵上他那张嘴。
“我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今日你们来，我很高兴。”
“那夫子，你可以别问学习的事了吗？”众学生齐齐说道。
楚生想了想，勉强答应了。然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新年好早已说过，不过她沉默，学生倒活跃起来。
一二十号人聊起来热热闹闹的，楚生走到霍路跟前，小声道：“我夫人呢？”
“你夫人说有了你的崽儿，身体困乏，回房休息去了，嘚瑟那样，你是没瞧见，搞的跟别人没怀过孕似的。”霍路大大咧咧的吐槽道。不少人都听到了，围着楚生道恭喜。
她一时竟不该拿出什么表情才好，这八字都没一撇呢。万一没有，岂不是骗人吗？
只是现在解释，她夫人知道了一定会闹她，说自己在霍路面前也不知道给她留面子。
“阿霍，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霍夫人出言，于是霍路抱起了女儿要走，楚生连忙拉住了她，小声道:“看在我给你女儿包了那么大红包的份上，你把他们也带走行吗？”
“没问题”
楚生刚松了口气，便听霍路道：“小兔崽子们，还愣着干什么，楚夫子让我带你们走，没听见吗”
众人:“……”
霍夫子说的没错，夫子她却是不想他们在这里。
“霍路！”
霍路回头嘿嘿一笑，惹得他夫人频频叹气，打圆场道:“你们霍夫子开玩笑呢，他在家也备好了吃食，想让你们一块过去呢。”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霍夫人故意落在后面，歉意道：“楚夫子，很是抱歉，霍夫子他嘴上口无遮拦，但并无坏心，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我看得出来，他是拿你当朋友才会如此，你是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听说你准备考科举，若钱财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去听风楼找我，报上你的名号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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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听风楼乃长栖数一数二的酒楼,日进斗金，楚生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土豪朋友。
怪不得霍路有钱上青楼！
她在心里默默酸了一把，她家夫人咋就没那么有钱呢？
楚生自然没把这话当真,送人离开后,将屋子重新打扫一遍，刚收拾干净,外面又有人来敲门。
本想休息的楚生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的打开了门。
一身桃红色的衣袖先映入眼睑,待看到你那人面容时，楚生微愣了片刻,她从没想到这个学生会来看她。
“你不欢迎我？”
除了讽刺或者逢场作戏的笑,花琼脸上就只有冷漠,背脊总是挺得直直的，仿若对出现在她眼前的皆不屑一顾,总是那么的高傲。
有时楚生觉得她的态度伤人,可渐渐明白了这人也在伤害她自己。
也明白了谁也无法救她,是她甘心赤足踩着满地棘刺去走一条孤独的路，从心底固执的不愿回头。
“芳夕，留下东西,走吧”
素白的指尖点划在绛红色的绢布上，微不可查的颤动，如花瓣上沾点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不带丝毫流连的飞走。
“花琼,我没有……”
“夫人，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要亲手送给楚夫子的吗？”
她好久没有听到了，恍若隔世之久。
已经转身的桃红衣衫因这两字回眸一笑，若风吹松林雪落云涛，茫茫山海间一抹绝色。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有些惊讶。”见花琼眼中疑惑，尴尬解释道：“你在课堂连课本都未曾打开过，我以为你没拿我当先生。不过没关系，你今日来，我便那你当朋友好了。”
她过目不忘何须再打开课本，况且诗经她学过的，只不过是想听人诵读给她听罢了。
不过，花琼显然并不打算说太多，蹙眉道：“楚生，你不让朋友进去？”
楚生连忙侧开身子，请人进去。想着花琼难掩的高雅气质，想必也是与卫敛师兄一般兴趣雅致。
特意将师兄送她的高山云雾茶拿来出来，外形紧细卷曲秀丽，连楚生这种不懂的，也觉得是好茶。
按照师兄说的方法沏茶时，先倒半杯开水汤杯，微微凉下温度，再加入适量茶叶。
茶叶徐徐下沉，舒展开来翠绿清亮的如同新叶，茶香沿着水气丝丝缕缕涌入鼻翼。须臾，再加二遍水，在清亮黄绿的茶液中，似有簇簇茶花浮动，美得移不开眼。
“你会泡茶？”
楚生一愣，这是她第一次从花琼眼中看到别样的情绪，只是那欣赏，楚生受之有愧。
“不会，这是第一次泡，你尝尝如何，方法都是我师兄说的。”
花琼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滋味醇厚清香爽神，沁人心脾。
“好”
楚生不由露出了笑意，来自花琼这种苛刻挑剔人口中的夸赞，自豪感总是成倍的叠加。
“芳夕姑娘要试试吗？”
芳夕受宠若惊道:“不不不，奴这种低贱之人怎么配合这好茶。”
闻言，楚生也打消了尝一杯的念头，她是俗人，她不配。
花琼的手指细长白嫩骨节分明，有一种说不出的仙气，素手执杯，另一手用杯盖不紧不慢的拂过汤面滤开茶叶，精致优雅的如同一副画。
楚生只觉望着品茶的花琼，也是一种视觉享受。
一会儿功夫，又似过了许久，花琼终于放下了杯子，淡淡道:“你师兄还有说别的吗？”
楚生摇了摇头，便听得她道:“杯中水余四分之一时，就要续水，可多次冲泡后，仍醇香绵绵。”
“每道茶，口感又各不同，天下茗茶很多，我唯爱它。”
语气里冷意已不知去了何处，容身地皆被怅惘怀念占据。
看了看她的杯子，楚生默默拿起水壶添了茶。
“芳夕，东西拿来。”
打开绛红色的绢布，一本手抄版的线装诗经映入眼帘，纯白色的封面诗经两字端秀清新的，字体楚生一眼便喜欢上了。
“我家夫人亲自抄写了大半个月才完工的，心意可不比那些金银轻。”芳夕在一旁笑道。
“芳夕”
花琼的声音染了些许厉色，“不许胡说。”
“芳夕姑娘说的没错，这个最合我心意了。”
楚生爱不释手，她的毛笔字不好，就特别喜欢人家字迹好看的，又道:“你能给我写几张字帖临摹吗？我很喜欢你的字。”
花琼点了点头，又端起了茶盏。
……隔壁开门声传来，想必是她夫人醒了。
楚生连忙走了出去，“夫人，我在这里。”
入眼白色的中衣，在冬日里越发显得单薄的身影，娉娉袅袅朝她走来。
“你怎能不穿衣服？”她刚问完，发现她夫人连鞋都没有穿，精修过的五趾圆润饱满，分外可爱。
脚踝处缀着的红线垂挂着小指腹大小的银铃，随着走动微微摇曳，又显得几分妖娆妩媚。
“我自是着急见阿生呀，”
笑意自嘴边蔓延，温和的阳光洒在脸上，本就柔情似水溺死人的神情更温柔上几分。
纵使这样的情话听了太多，楚生还是忍不住羞意，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抱起人往卧室走。
刚将人放在床上，正要取衣服便被人拉住了手，微凉的柔夷覆在手背牵引着她从衣襟下探去，手的主人一脸无辜道:“其实不是我想见阿生，是我肚里崽儿想见你，不信你摸摸。”
“别……别闹，八字还没一撇呢。”
触到她温滑如玉的皮肤，楚生连忙抽出了手，小声道:“花琼过来了，你去见吗？见的话穿上衣服，不想见就装睡吧。”
“必须要见……”顾氏似笑非笑的望着楚生，凉凉道:“娘亲在你心中，就有那么不知礼吗？”
楚生连忙摇头，假笑道：“怎么会呢？”
知礼的人会衣衫不整，差点就见客吗？却只敢在腹中拆穿，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
那厢的人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饮着杯中的茶，在添水时才会不经意瞥向门外，似乎外面的阳光也开始刺目，落在心中亦有几分刺烫。
芳夕又将茶续了几次，寡淡的清汤连涩味也尝不出来，她仿若未觉。
“夫人，让芳夕给你再泡一杯吧。”这样的夫人她忍不住心疼，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又不出所料被拒绝。
隔壁的开门声再次传来，那时常泛着冷意的眸子微微暖些，又眨眼即逝。
“花琼，不好意思啊，我夫人刚急着出来见你，来不及梳洗打扮，我带她重新梳洗打扮一番，耽误了时间。”
原本以为很快就回来，没有料到她夫人出去的时候连衣服都没穿，以至于离开的时候连句失陪都没说。
楚生心里万分抱歉，拉着她夫人道了歉，花琼似乎并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起身道:“夫人，新年好。”
“王夫人好，一直听阿生说起你，今日总算见到了，快请坐。”顾氏笑着说道，转身又朝楚生嗔怪道:“赶紧给王夫人上茶啊。”
楚生这才看到杯子情况，尴尬极了。
“也快中午了，王夫人不如留下吃饭吧，我家阿生厨艺特别好。”
花琼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茶杯上，对上她的视线，楚生不由歉意一笑，“今日怠慢了，这茶等会儿让芳夕带回去给你泡，算作赔罪可好？”
“没生气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
顾氏笑弯了眉眼，楚生也跟在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人突然可爱了……
很快泡好了一杯，她小心翼翼递给了花琼手上，又倒了一杯白开水送到自己夫人面前，揶揄道:“今天与霍路说了那么多话，听的我都渴，来，多喝点水补补。”
顾氏乖乖饮了口，向楚生控诉道:“这人好讨厌啊，你下次不准放他进来。”
“不放他进来，他会跟别人说我坏话的……”楚生一脸无奈，虽然放进来也给自己抹黑了。
她并不是想赶学生走，只是若留他们下来问东问西，以她那种愚钝的嘴，铁定哑口无言，被逼的窘迫无地自容。
“那就放任他把你夫人气死吗？不心疼你夫人连孩子你也不心疼吗？”顾氏幽幽道，感觉嗓子冒火，哪怕喝着水也感觉火还一个劲儿的从胸口往外冒。
楚生忍不住捂脸，懊恼道:“你可以气死他的。”
刚就应该劝她夫人待屋里别出来，满口胡言乱语……
不由这心中哀嚎道:老天保佑，让我夫人怀个崽吧，不然十月之后我实在无法跟这些亲朋好友交待啊。
“夫人有孕了？恭喜。”
顾氏羞涩的看了眼楚生，这一眼，无须多说，一切皆在不言中。
gu903();花琼了然的点了点头，褪下腕上带着的润泽玉镯，薄唇轻启：“滋养身体，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