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厂公调人过来自然有计较,是我劝高掌刑不要打草惊蛇。”喜平道。
“你倒是有想法。”何安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传咱家的话,让时开今儿来西厂报道,若巳时一刻未到,军法处置。”
“是。”喜平得了令,躬身离去。
“师父,咱们吃早饭吧。”喜乐说。
“不吃了。”何安道,“让喜悦收拾收拾,咱们尽早去西厂吧。殿下交代下来的事儿,得赶紧办了才好。”
这边收拾了用具,家里几个人一并去了西厂,西厂谁敢让这位祖宗真得吃不上饭,早有下面人做好了清粥小菜给何安候着,等他一入坐就端了上来。
他皱着眉瞧那碗热气腾腾得白粥,正发呆,高彬从外面进了餐厅,笑道:“厂公,我听喜乐公公说您不吃早饭,这可不行啊。如今一监一厂诸位公公和兄弟们就仰靠您呢,可千万保重好身体了。”
何安生了病回来,这也是头一次瞧着高彬。
他那副春风得意得样子,确实看着让人心情不错,何安笑了笑:“咱家最近生病,高掌刑可辛苦了?”
“谈不上苦,心里甜着呢。”高彬拿了些下面人送上来得密报,“有些我做了主笔,呈上来让厂公定夺。”
何安舀了勺粥,吹了吹,问:“都有些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大事。”高彬道,“都是些妖言惑众的,但凡是大不敬说了坏话的,都一一抓了训诫。就是东厂那边的看不太惯,处处抢着来,倒让我们落空了几次。”
何安想到王阿前一夜的话,道:“诸多事情上,千万别顾忌,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就算是扫了东厂的脸子也得办。”
“……厂公,咱们不怕树大招风吗?”
“皇上非给咱们起名字叫西厂,自然是要与东厂针锋相对,不然要咱们做什么。”何安道,“若西厂不如东厂,不能给东厂提个醒。那咱们自然就没用了。与其如此,不如树大招风来的好。”
“受教了,厂公。”高彬说完这话,犹豫了一下道,“探子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厂公想不想听?”
“你说。”
“说是昨儿个晚上,七殿下跟郑秉笔在照夕院里吃了酒。也没背着谁,光明正大的。”高彬道,“我听了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又挑不出个毛病来。”
……郑献?
何安琢磨道:“他是太子大伴,十几岁就带着太子长大。应该是不会反叛去给老七投诚的。只是这么做是要干什么?你且盯着他吧,再有动向了和我说。”
“是。”
“还有一事儿你给我记住了,这朝野上下偷摸里说坏话的不少,说圣上的,说东宫的。私底下嚼舌根子可以。但是,谁,哪怕脑瓜子里敢想秦王殿下的不好,找秦王殿下的毛病。哪怕蹦出一个字儿,都让他出不了诏狱。”
“……”高彬无语。这夸张了点吧?
“听到没有吱个声儿呀。”何安翘着兰花指吹了吹勺子里的粥,饮了一口问他。
“属下知道了。一定耳提面命,让下面人绝不怠慢。”
高彬感觉自己被迫强买强卖,还不能反抗那种。
何安放下碗来:“不扯这个了,时开来了没有?”
“还没。”
“几时了?”
“巳时过半。”
这回何厂公真笑了,气笑的。
“一个西厂档头,不来西厂当值,咱家让他来,他竟然也敢不来。高彬,你是怎么驭下的?”
高彬一惊,单膝跪地道:“厂公,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把时开绑过来。”
何安瞥了一眼他。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时开被人绑入西厂的时候都快晌午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大声嚷嚷:“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谁敢惹我,谁敢惹我!”
何安本在里面的养心堂内小憩,刚睡着就被他吵闹声弄醒。
“厂公,时开来了。”
何厂公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这连着一两日殿下临幸,他体力本身就不好,被折腾的困乏难耐,好不容易迷瞪会儿还让个不识好歹的吵醒。
“烦人,让他闭嘴。”何安翻身又睡了过去。
外面吵闹声很快便没了,只剩下呜咽。
又过了半个时辰,何安猛然惊醒,满头大汗。他从养心堂窗户里看出去,外面风也停了,知了也不叫了,天色发黄发暗,似乎骤雨将至。
“时开呢?”何安坐起来急问。
“在外面等着呢。”
“没割了他舌头吧?!”何安又道。
“……没。喜平就是堵了他的嘴而已。”喜乐说。
何安放下心来:“那就好,殿下回头还有差事让他办。别哑巴了办不了差。”
他从罗汉榻上做起,旁边喜悦端了碗冰镇莲子汤过来:“师父,要不要喝碗甜汤。”
“虽然还热,但是已经是秋天了,这凉凉的师父喝不了,你自己喝吧。”喜乐嫌弃的把他挡在一边,然后将何安扶了起来,又为他着衫戴冠,带衣冠整齐后,才扶着何安缓缓到了前面正厅。
时开被人绑在廊下扭着身子瘫着,嘴里塞了块儿脏兮兮的破布,正用鼻孔喘着粗气,十分狼狈。
一身酒味儿,一进屋子就能闻到。
何安让高彬带人退下,又让喜平给他解了绑。
“时档头,起来吧。瘫在地上作甚?”
那时开五十来岁,落魄模样,一身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后,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这才站稳。定睛一看,眼神从浮肿的眼缝里射出来,愣了愣。
“你、你是?”
“大胆的!这是西厂厂公,还不赶紧叩拜?!”喜乐喝道。
时开更是愣了,表情如在梦中,哈哈哈笑起来:“西厂厂公?什么西厂厂公,不过是个没几把的阉人。也敢在爷爷面前冒充有腿儿的王八?”
他话语极其粗鄙。
喜乐喜平眉头早就擒得老高,这会儿更是恨不得上前把他拿下处置。
倒是何安已经预料道如此,拦了两人,回头问时开:“这么说,时大人您认识咱家?”
“认识,我当然认识你。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时开酒还没醒,醉醺醺道,“二十年前陈宝案,是我跟戚志泽把你从江府里带入京城,送进了净身房,切掉了你那烦恼根。你、你这么问我,难道你是忘了?”
他话音一落,喜乐喜平脸色都变了。
二十年前江府灭门,江家小公子被人抓入了大内。
但是是谁抓的,谁干的这事儿,何安从没提过,大家都以为他那会儿不过**岁,定是不记得了。
这会儿看来,抓何安的人就在京城,竟然一直在锦衣卫。
而何厂公如此平静,怕是这些年来一直记得,从未忘记过。
“咱家怎么敢忘呢?”何安道。
此时天已全然昏暗,一道霹雳自西北角划过天空,惊雷猛然炸响,狂风大作,将那些个高枝树杈吹的匍地而倒。
众人皆惊惧而瑟缩。
可时开还混令不清,笑嘻嘻说:“说起来,这些年来,你个小奴才在这大内里往上爬,一会儿当了奉御、一会儿成了太监,最后还去御马监当了个提督。一时荣耀加身,还不都是我跟老戚的功劳?你说说,要不是我们兄弟俩,你现在连埋在哪里都不知道哩。”
何安一笑:“这么说来,咱家还得感谢时大人了不成?”
他那笑,带了几分嘲讽,还有些冰冷。
却偏偏时开依旧火上浇油:“是啊,你得好好感谢我。你这算是……呃……算是给江家光宗耀祖了。哈哈哈哈……咯咯咯咯……”
他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何安又笑了笑,对喜平道:“给时大档头看座。”
喜平应:“是。”
待时安坐下后,何安亦不生气,还让喜乐给时开上了碗龙井,等时开飞扬跋扈的喝了茶,他才又道:“掌嘴吧。”
“把时大人给咱家抽醒。”何安笑吟吟从牙齿缝里憋出一句话道。
第四十八章捧杀
赵驰从何安家回了自己住所,很快的圣旨便到了。
这边郑献宣了圣旨,一边贺喜道:“恭喜秦王殿下了,这秦王封地自古有天下第一封藩之说,如今虽然荒废了几代,但若勉励经营,定能重现昨日荣光。”
“谢郑秉笔吉言。”赵驰领了圣旨,又让人拿了银票过来。
郑献贪婪,些微推脱便将一千两银票塞入袖中。
他作揖道:“那奴婢这边就回去交差了。殿下不送。”
赵驰拿着圣旨供奉好,回头去了书房,白邱在里面已是候着:“殿下什么打算?”
听了这话赵驰一顿,他前一夜安抚何安时态度平静,还真把何安唬住了。然而赵驰知道,王阿这人眼神锐利,更是敏锐多疑。绝不会放任什么不利于他的势态起来。
“王阿瞧出了我和何安之间的关系,便断不会让我在此时久留京城。一旦完婚会被立马送去西北。”
白邱点了点头,沉吟道:“您手里相当于握着开阳的兵,权太子想让您留在京城牵制老七,老七亦和万贵妃也是这个打算。我关心的是王阿为何突然着急送您走。”
“无非原因……”赵驰道,“皇帝怕是不行了。”
“昨夜中秋家宴,皇上看起来如何?”
“精神饱满,与之前病体沉疴全然不同。”赵驰说完这话,两人相对一视。
回光返照?
“殿下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就去徐府拜会徐小姐,请她也出面拒绝指婚。”赵驰道,“婚结不成,还能拖上一拖。至于其他的……等我问过了时开之后,再做打算。”
赵驰牵了星汉,便去了徐府上,徐之明不在家,是徐逸春出来迎接,两人聊了几句,赵驰便说想见见徐家幺女。
徐逸春一提自家妹妹就脸色有异:“这个……殿下见她做甚?”
“你也知道,皇上要为我指婚令妹,总得见见小姐,问问小姐的意愿是什么吧?”
“……既然殿下要见……那就见吧。”
徐逸春领着赵驰进了屋子,又过了会儿,便有人报说是小姐来了。
赵驰起身相迎,就见一似画中仙人一般的女子款款从屏风后走过来,蹲了个福,秀声秀气道:“小女子徐玟玉,见过秦王殿下。”
人呢是长得挺不错的,要是搁在以前,赵驰免不得要调戏一二。这会儿心定了,再漂亮也入不了他的眼。
“徐小姐,我是有一事和你商议。”赵驰琢磨了一下,这事儿可真不好说,但是又不得不说,“就是这个婚配的事情,嗯……可否……”
徐玟玉抬眼一笑:“若是和殿下成亲,殿下想在外面找谁都可以,纳几个妾侍都可以。”
“嗯?”赵驰措不及防,“这是何意?”
“实不相瞒,我是因为殿下风流之名远播才想和殿下成亲的。”
“……小姐是否脑子坏了?”赵驰忍不住问。
“世人都说女子要相夫教子,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辈子都守着自己的小院子不要动弹。”徐玟玉道,“我偏喜欢大川大河,想出去看看。可惜官家小姐身份简直是个限制。殿下三十了还没结婚,定是也厌烦婚姻束缚的。和我是再配不过。若是和殿下成亲,我想请殿下给我备好休书一封。又待我们成亲三个月,便说我生病,最后病死得了。我便带着休书盘缠出去游山玩水,殿下则可以继续自由自在了。世人对女子苛待颇多,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殿下呢,您觉得怎样?”
徐玟玉倒豆子一样把话说完,赵驰沉默了好久,问:“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清脆的掌嘴声在屋子里响起。
“你好大的胆子——!”时开妄图张嘴辱骂,“呜呜——!你敢打——嗯呜——朝廷——呜呜——命官?!”
何安听着响声一时有点走神……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夜。
“我儿,你换了小公子这身衣服。”
他还记得母亲的体温。
“娘,为什么?”
“你记着,换了小公子的衣服,你就是江月。”母亲哽噎道。
“公子呢?”他年幼无知,好奇的问。
“……没什么公子了。”母亲声音沙哑尖锐,仓皇的跟他说,“你跟江月公子从小就一起玩大,他的事情你最清楚,谁人问你什么话,套你什么话,你都说自己是江月。这两位大人……”
母亲结巴了一下,去看站在身边两个人。
“这两位大人答应过,带你偷偷的出去,会好好的对你。以后你就跟着两位大人,给他们做牛做马。千万别辜负了他们的救命之恩。”
何安拉回神志,忍不住捏了捏鼻梁。
时开被喜平堵在椅子上,来回扇嘴,喜平看着纤细,几个巴掌下去,就甩得时开脸颊红肿嘴角带血。他想挣扎着站起来是绝不可能的,刚得了空隙就让喜平按回去,又是几个巴掌。
直打的时开头晕转向的。
不过这酒终于是醒了。
喜乐在旁边看笑了:“打得就是你个不知趣的贱骨头。”
时开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何安。
“酒醒了?”何安不以为意,问他。
时开是认识何安的,他怎么能不认识呢?
“何公公。”
“咱家瞧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何安道,“是不是还想掌嘴?”
时开不情不愿的起来抱拳道:“何厂公。”
何安并不在意他这狂妄无理的态度,只道:“秦王殿下有些事儿找你问。”
时开问:“秦王殿下?哪位秦王殿下?”
“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了。”何安道,“昨儿晚上中秋夜,皇上封了五皇子做秦王,你不知道?”
他瞥了时开一眼,又道:“你且好好的听殿下的话,你那欠下的赌资、酒钱,还有抵押给人的小妾,回头喜乐都会给你处理妥当。若殿下满意,再送你一万两银票。还有京郊的一所宅子也归你所有。”
他说话之间,喜乐已是拿了一个木匣子过来,打开一看,左边是一套房契,右边是一张一万两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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