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辰月不停地给我赔笑脸。老实说,他这张迷死广州府万千少女的脸,到是一如既往的如画中走出来一般。他轻功学得好,行走时身轻如燕,又飘如轻烟,纵然我功夫不差,被他近了身时也难发觉。
但又因为他身姿飘逸,每当其飘飘然回眸一笑时,那双桃花眼更是顾盼生辉,直接导致全广州有一半的姑娘是他的狂热粉丝。
剩下的那一半,则是他哥哥贺辰阳的狂热追求者。
好吧,不才在下,正是那剩下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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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贺家兄弟俩的故事,算得上是一笔烂账。
贺家老爷是征南大将军。解释一下,我爹爹是镇南大将军,属于“四镇将军”,官拜正二品,再往上就是常驻京师的正一品天下兵马大将军,又称为“左丞相”。“四镇将军”往下,是正三品的“四征将军”,征南大将军便隶属于此。
总之,贺家跟我们程家很熟,关系很铁。
贺将军可能是全广州城最英俊的男子,年轻的时候,骑马过街,创下了同时被上千个夫人小姐砸鲜花和香囊的记录。美男子自然娶的是美人,贺夫人贺林氏是福州人,又美又娇,一对顾盼流光的桃花眼,让多少女子都羡煞不来。
贺家有两个儿子。大的叫贺辰阳,大我五岁,继承了贺将军那极为英气的面孔,剑眉星目,气度轩然。
我小时候在哥哥们的带领下,惯会胡闹,经常以“小爷”自居,却偏偏在贺家对贺辰阳惊鸿一瞥。
我还记得那日夕阳在天空中涂抹上一层暖橙色的柔光,印在贺辰阳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下子就让我改邪归正,丢了男装和假小子的做派,从此穿起了裙子、戴上了珠花。
贺辰月便是弟弟。他和他哥相反,继承的正是贺林氏的绝然美貌,特别是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桃花眼,顾盼生辉,令人流连。但他小的时候,长得更像是个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胆子也挺小。别说现在这番轻功了,他小时候连树都上不去。
我自打确认我喜欢贺辰阳后,便每天巴巴地往贺府跑,经常跟在贺辰阳屁股后面。贺辰阳的性子很冷,平日里不爱理我这个黏皮糖,经常变着法子甩掉我。
偏偏,粘着他的黏皮糖不止我一个——还有小他五岁、跟我同年的亲弟弟贺辰月。贺辰月总是眨巴着那对桃花眼,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好厉害”。
若有别家夫人笑着问贺辰月,说:“月月是大将军的儿子,看上去这般柔弱,可怎么办是好?”
贺辰月便会挺起小胸脯自豪道:“哥哥会保护月月一辈子哒!”
又因为情状过于可爱,总是得到各位夫人的香香。
他哥贺辰阳对此往往都鸡皮疙瘩掉一地,只能扶额再扶额,更是想离这个比小女孩儿还乖、还精致的弟弟远一些。
直到有一天,我和贺辰月,同时黏上了他。
事情的经过我已然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贺辰阳为了躲我,假言要陪我“躲猫猫”。我一开始真以为他是躲起来了,等着我去找。结果我在贺府里也不知道转悠了多少圈,直到听见他屋里的丫鬟说“少爷出去打马球啦!”,才意识到自己被耍得很彻底。
顺便一提,我马球打得这般好,最开始也是因为贺辰阳喜欢,我才卯足了劲儿去学的。
然而那一天,情窦初开并当了贺辰阳大半年跟屁虫的我,突然间意识到,贺辰阳其实很嫌我烦。
恍如惊天一个滚雷劈下来,正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我在贺家的小花园里蹲了半天,蹲得膝盖都麻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么笨,居然被贺辰阳戏耍至如此。
在起身的那一刻,我板着一张脸,上下拍了拍巴掌,在心底里暗下决心:我要对贺辰阳粉转黑!
就在我欲离开贺家花园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颗大榕树上,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一个极为漂亮的、长着桃花眼的小孩子,正在最高的那棵枝桠上抽泣着。
我目测这孩子比我矮一个头,一张水灵灵的小脸倒是贼精致,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一询问才得知:这是贺辰阳那个和我同龄的漂亮弟弟贺辰月!
他抽泣着对我道,他想哥哥带他出去打马球,便一直缠着哥哥,可哥哥嫌他烦,又知道他恐高,就拎着他的衣裳,把他扔到了这棵大榕树上,然后飘然而去了。
接着他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是对着我还是在自言自语,总之他高声喊道:“哥哥最讨厌了!!我再也不要喜欢哥哥了!!!”
那声音之响,振聋发聩。
我被他这陡然一声吓得赶紧堵住了耳朵,待他发泄完,又嘤嘤小声哭起来的时候,我对着树上喊道:“喂,你想不想下来?”
他抽噎着说:“想……”
“我把你救下来,你就当我的跟班吧。”
“跟、跟班?”
“就是你喊我姊姊,我保护你。谁把你丢树上了我就揍谁,你哥我也揍!”
他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了我良久,然后糯糯地喊了声:“阿姊!”
我顿时心花怒放,运轻功翩然上树,架着彼时矮了我一个头的他,安然着陆。
后来我才知道,贺辰月其实还比我大半岁。但即便如此,我依旧强硬地要求他喊我“阿姊”,他也不恼,继续给我当小弟。
后来的后来,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矮不隆冬、像个小姑娘一样的贺辰月,后来会长成这般翩翩佳公子。
折扇一摇,回眸一笑,那对桃花眼便醉倒了无数闺秀。整个儿广州府的姑娘,都雅称其为“公子月”。
因童年时的心理阴影,贺辰月后拜师学武,轻功出神入化,也再也不需要我提溜着他上树下树了。
从我跟随阿娘北上入金陵城启,已然过去近一年,我差点忘了我这个在广州府的小跟班,真是罪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道:丹心啊丹心,你罪过的事情还多着呢!少年时期欠下的风流债,啧啧啧~
男二贺辰月登场。
非常可爱的男孩子~请大家pick他!!
ps再次强调,本文坚持1v1不动摇,本文是个正经小甜文!
第18章
贺辰月随我入了庄子里,细细与我说了那“猴子”的事情。
那形容矮小佝偻的家伙果然如我所料,并不是我朝人,而是由西南边关入境,通关文牒上写的是个走茶马古道的茶叶商贩,名字音译成我朝文字,为“西图”。
但根据贺辰月的观察,西图此人,实际上是个是个“地探”。
贺辰月道:“我和三五好友出去打猎,无意间在山林荒野之地遇到了此人,发现其相貌奇怪,行踪鬼祟,便起了疑心,悄悄地跟了他一阵子。他的行动亦如阿姊今日所见,分明就是在以步丈量,查探地形。我怀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禀了父亲,并一路跟踪至此。”
我问:“你的意思是,此人从西南通关后,先南下至广州府,被你意外发现,后你跟着他,一路从广州到了金陵?”
“正是。这一行竟然长达四个月之久,连我都没有料到。此外,他在金陵呆得尤其久,已然有大半个月了,城郊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跑了一遍。我想,他既然肯花这么长的时间去做这样一件事,背后定还有人掌控着他。他白天出来探路,夜里绘制地形,却不知道他到底要把这重要的堪舆图交给谁?正因如此,我才一直紧盯着他。”
听了贺辰月这番话,我眉头紧皱,思维高速运转,分析道:“若对方真的是想要我朝极为细致的堪舆图,不可能只出动一人,亦不可能四个月就能探完我朝的半片江山。我到觉得,他是想探一条北上行军的道路来!”
贺辰月颌首:“阿姊所言甚是,我爹也是这样猜的!”
我心里顿觉不好。因在金刚石事件和太后的无理取闹之下,李祯前些日子真的在苏杭一带抓到了几个南边来的敌国细作……看来南边的小动作已经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了。
然而我大邺朝还在一派歌舞升平之中,皇帝最头疼的事情竟然首先是江南道官员贪污腐败、凭空捏造灾情的案子,其次是自己亲生母亲偏心到不行的丑事。
居然都没有人注意到,敌国的奸细和探子已然来到了自家的眼皮子底下……
南边小国很多,百越土地已然收归我朝,但和西南腹地接壤的,还有暹罗、缅甸等国,它们名义上都臣服我国,但却时有边境争端,暗流涌动。
我问甘琴:“二十女中,城郊还剩几人?”
甘琴回答道:“除我之外,十个入了东宫,一个入了肃王府,还剩下八人待命。”
我吩咐道:“立刻安排两人协助辰月,盯紧了那个叫西图的地探!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务必等到和他接头的人出现,看看后面是谁在捣鬼!”
“是!”
我让甘琴跟着贺辰月先下汤山。她领了命,便去收拾随身的行装。如此,屋内便只剩下我和贺辰月二人。
我这才发现,为了隐蔽在这冬日的山间,他穿的是一身深灰色的衣衫,和我往日见到的玉冠束发、锦袍烨然的贺家二公子实属不同,就连气质上都有所改变。
我道:“一年未见,你到是看起来稳重了些。”
贺辰月略微弯了弯唇角,却没接我的话,而是反问道:“姊姊在金陵城,过得可好?”
我不假思索道:“挺好的呀,我在哪儿不是都过得很好吗?”
他却在一瞬间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收了回去:“为何要骗我?”
“骗你什么?”我不解。
“我都听说了,太子想娶的根本就不是你,你是莫名其妙当上的太子妃。”
我惊得有些结巴了:“这这这、这事情你如何得知的?!”
这种大约把我这辈子的脸都丢了个精光的事情,我巴不得此生捂死在摇篮里,再也没人别人知道。
“知道了便是知道了,这不重要。关键是,这你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不不不不——”我按住他,“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从哪儿得知的?”
贺辰月无奈道:“从我娘那儿听来的。我表姐是宫里的陈美人啊,正当宠的那个。”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贺辰月,良久,我才反应过来这复杂的人物关系……
我和李祯新婚当晚就闹到了宫里,硬生生把已经就寝的帝后二人给拽了起来。其中陛下,是从陈美人的被窝里拽出来的……
后来?后来陛下又回陈美人那里了。
大约是一肚子牢骚不吐不快,陛下就对着陈美人发了这通牢骚,陈美人也就知道了东宫的幺蛾子。
随后,陈美人她娘入宫探望,这个八卦也就借陈美人之口,传给了她娘陈林氏。
陈林氏,是贺林氏的亲姐姐。
贺林氏是贺辰月的亲妈。
……
这都是怎样复杂而又混乱的关系啊!苍天呐!
然而我又很能理解女人之间那泊泊的八卦之心。若是我听了什么宫里的秘辛,我也会忍不住跟我娘叨叨的吧?我娘也会忍不住跟她的姐妹与闺蜜们叨叨的吧?
贺辰月看我半晌不语,好像有点儿生气了,但却不是冲着我的,更像是三分闷气夹杂着两分委屈,剩下五分则是不满:“你没有必要谎称自己过得好啊!如果这金陵城拘束着你,那咱们走就是了,谁还能困得住你不成?不然,等把这个地探的事儿了结了,我就带你回广州!”
我赶紧挥手:“别别别!我一开始和太子处得就那样,但现在挺好的其实。我现在真的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的!”
为了表达我没有说谎,我还摆出了一个对天发誓的姿势。
“……好吧。”贺辰月叹了口气,“去年你一声不吭就跟着你娘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一想起这个事儿我就忍不住跟着叹气:“那是因为我娘急着把我嫁出去,她也没跟我说一声,直接把我绑了丢马车里了。”
“那为什么非要把你带到金陵?”
“因为在广州没人敢娶我啊!”我摊手,“我娘看上了哪家,哪家的公子就瘸了,病了,跑路了!媒人也死活不肯给说亲。我娘没辙,只好带我来金陵了,谁知道歪打正着……”
我正吐着槽,却见贺辰月神色有些古怪,忍不住问:“你怎么了?这幅表情做什么?”
“你…………我…………算了。”
“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叹气叹得更凶了。
我突然拍脑袋想到:“你是不是很难想象我母仪天下的样子,感觉我朝都快被我祸害完了?”
他用他那顾盼流辉的桃花眼斜睨了我一眼,当真是好看得不行,也当真是能看出几分嫌弃:“阿姊居然有几分自知之明,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先去盯紧了那个西图,得了什么消息,再飞鸽传书给你。”
“好。我就不送你了。”
他正转身欲走,临出门时,却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迟疑道:“你若哪天过得不痛快了,要跟我说。南边天高皇帝远,躲开金陵的烦心事还是很容易的。”
“放心放心!”我摆摆手道,“过去找我不痛快的,最后都是自己倒了血霉。想必未来也一样。”
见我都如此说了,贺辰月大约是放了心,便带着甘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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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于次日,起驾回了东宫。
我总觉得这事儿非同小可,便在晚上等李祯回来后,拽着他一通叨叨。
我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我的鲛绡罗帐内,对着圆桌旁看书的李祯说了此事,包括贺辰月一路追踪到的,以及我和他分析的,事无巨细,都和李祯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李祯仔细听完,颌首道:“此事确实非同小可,我定会用心关注。你也不用太操心,安安心心地玩你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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