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的心口隐隐作痛,他低下头,抓住孟云端的手,然后在她手心落下一枚深吻:“其实你不用那么坚强。”
孟云端笑意渐浓:“周淮,我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振作起来,你可别泄我的气。”
周淮抬眼看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这份工作让你不舒服,你可以选择退出。”他猜测这伤痕多半与她的工作有关。
孟云端一偏脑袋,目光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脑海里忽然响起张柏芝在喜剧之王里那句最经典的台词:“我不上班,你养我啊?”心里想着,嘴上便以开玩笑似的语气说了出来。
周淮察觉出她这话并不走心,却依旧认真而自信的一点头:“当然。”
周淮绝不是个盲目自信的人,之所以有如此姿态,原因在于他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已经与合作方敲定了投资。
对方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早些年曾混迹在中东的战乱国家,靠着在战地卖啤酒发过一笔横财。
然而正如老话讲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在亲自押送货物的时候遭遇劫匪洗劫,所有的货物包括车,甚至连身上的衣服全被扒的一干二净,人也受到他们的胁迫——用枪口抵住他的脑袋,逼他一步步走向荒野,自生自灭。
在那种环境下,单纯的扣下扳机只会让暴徒们乏味,唯有花样翻新的玩弄才能换来难得的快感。
危急关头,周淮恰巧路过,单枪匹马的他急中生智,使了一招空城计虚张声势,竟真的唬住那群笨贼,如此救了那人一命。
时隔多年,再回想当时的情景时,那人只觉得恍如隔世。在缘分与恩情的双重作用下,他将周淮视为自己命定的贵人。
贵人出现,势必要有好事发生。因此他们的沟通进行的异常顺利,投资当场便定了下来。
这只是周淮计划中的第一步,除了将拥有的这家店打理好以外,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抬起头,周淮正好对上孟云端的目光。
孟云端笑着问他:“等将来有了钱,你有什么其他计划吗?”
“我想去上学。”周淮很坦诚的回答道。他本以为孟云端会怀疑或者笑话自己,可是她并没有,不仅没有,反而很认同的点了一下头。
“以前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和我同班有一个女同学,她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才上小学。平时她除了要应付功课,还要照顾家里,特别辛苦,但她真的就这样一点点的硬扛下来,我特别佩服她。”孟云端顿了顿,语气转而变得有些惆怅:“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变态,每到临近期末的那两周,所有学生都不得不抱着铺盖卷去图书馆安营扎寨,还有在露天扎帐篷的,简直活的像流浪汉一样。真的,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真的很难相信当初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淮喜欢听她讲自己的过去,听的津津有味,不忍心打断。
可孟云端的话篓子却是空了,暂时掏不出更多东西来。她回过头,静静端详着周淮,忽而伸出双臂,环住对方的脖颈。
轻柔的声音缓缓顺着唇边淌出来:“周淮,我很期待,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向往过将来。”
周淮心里一热,在柔情蜜意间回应了她的拥抱。
周淮的手臂很坚实,似是钢筋铁骨,紧实而充盈的肌肉令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蓬勃向上的荷尔蒙气息。那气息具有一股撩人的力量,尤其再配合他那张极出挑的脸,孟云端忽然有些情不自禁。
周淮亦是如此。
一路上,两人默契十足的开车回到周淮家里,心里那团火随着关门声的响起而顿时壮大。理智已经无法对他们设下任何限制。更何况,他们此刻根本不需要理智。
半晌,孟云端终于告了饶。她真的是怕了周淮,怕了他那股没完没了的劲儿。好在周淮进退有度,孟云端发了话,他也就很顺从的结束了这场狂欢。
裹着被子平躺在床上,周淮仿佛是意犹未尽,偷偷摸摸的要去牵孟云端的手,孟云端躺在他身边有气无力的一笑,抽手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别闹。”
周淮没听她的,反而强势的将她的手抢了回来,并且来了个十指紧扣。
孟云端索性也不再做挣扎,因为她忽然觉出了其中的美妙。像是烈火烧灼过的土地,一场雨倾洒下来,满心满肺皆充斥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美好。
她显然是被这美好滋养了,一时间静默着没了言语,享受着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片刻后,周淮从身后抱住她:“云端,下周三我要出趟差,去和投资人商量后续的事情。”
孟云端侧过脸:“去多久?”
周淮略一思索:“说不准,我尽量早点回来。”
孟云端轻轻一点头:“正事要紧,你该去几天去几天,不用着急往回赶。”
周淮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听见她的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响。
响声清脆嘹亮,在静谧安详的环境衬托下,好似平地起了个惊雷。
孟云端顿时脸一红,眼看着就要松开手侧向另一边,周淮的手上立马加了力道,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拽了拽:“我也没吃饭,不过家里的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了,要不去超市里买点?”他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刚过七点,你要是太饿了等不及,我们也可以出去吃。”
孟云端声音绵软:“你饿吗?”
周淮侧身用手掌撑住脑袋,支起上半身与孟云端对视:“不饿。”
“那就出去买菜回来吃吧,你觉得呢?”孟云端像个乖巧的小媳妇儿似的,抿着嘴角仰视着他,等他拿个主意。
可周淮却偏偏是没了主意。他静静地凝视着孟云端,就像在凝视一幅画,画上的女人虽然没有万种风情,不是迷惑人心的妖精,却也具备了妖精的道行,看一眼便能令自己心甘情愿的去做任何事情。
笑微微的叹出一口气,周淮柔声道:“行,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醒,下一章会有玻璃渣,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弱的宝贝可以等一等,等个三四章再一口气读完
第30章030
孟云端迷恋和周淮在一起的时光,因为只有和周淮在一起,她才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
俩人亲亲密密的去买菜,做饭,第二天下午,孟云端执意要将周淮送去机场。
周淮此行的目的地是上海。飞机原定在上午九点半起飞,然而近几日时常有雨,他们赶到机场的时候正好大雨倾盆,好在是没有雷电。两个小时后,雨势渐弱,孟云端把周淮送去安检口。
临别前,周淮回身面对了孟云端,温暖粗糙的大手按在她的后脖颈上,他微微躬下身子,作势要去吻下去。
孟云端脸一红,侧脸又要躲,却是没躲过去。半推半就的与他薄唇轻碰,她用手不自觉的去揽周淮的腰,更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好好的等我回来。”周淮在她耳侧低语。
温热的气息擦过孟云端的耳廓,渗入皮肤,她被激的浑身酥痒,心里也跟着活动起来。
万般不舍的闭上眼,孟云端的声音很轻:“路上注意安全。”
“嗯。”
“到了给我打电话。”
“一定。”
“那……再见。”
周淮松开手,轻轻一点头,转眼间,背影便没入熙攘的人群中。
尽管知道这只是暂别,左不过几日的功夫,但孟云端的心依旧像是被挖去了一块儿。为了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不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影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远离办公室,顶着炎炎夏日里的四十度高温,亲自跑去工地盯工程。这期间韩坦曾来找过她,她总是刻意回避,态度十分坚决。
而方丛雪作为旁观者,尽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毫无办法。她很想帮孟云端做点什么,可惜除了替她挡掉来自公司里的烦扰,以及一些不堪入耳的杂音外,再也做不了其他。
这使她感到不忿,为什么受害者要在夹缝里求生,施暴者却可以无所顾忌的大放厥词。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孟云端发声,站出来[獨]说些什么,奈何一则没有立场,二则这种事的确正如孟云端所说的——人性中存在强烈的猎奇心,强势压制只会让人们以为有更深的秘密可挖。最好的办法只有通过时间让它慢慢淡化。
倏忽间,有那么一个刹那,方丛雪为自己生而为人感到遗憾。
为期一周的工程慢慢接近尾声。这天,孟云端蹲在工地旁的一块碎石上,阳光将她的皮肤晒的几乎透明。她将眼睛眯成弯弯的两道线,看向身侧的方丛雪:“小雪。”
方丛雪回过头。
她神色平静的说道:“你知道吗,人言可畏这个词并不是成语,它是一个近代词汇,来源于阮玲玉的遗书。所有人都认为是外界的流言蜚语害死了她。”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眺望远处的尘土飞扬:“流言蜚语的存在稀松平常,普通人常有这样的经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真正杀死她的是众叛亲离,是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她。”
方丛雪若有所思的垂下脑袋,嘴里喃喃道:“是吗。”
孟云端轻轻“嗯”了一声,用帽子在耳旁扇风:“我心里有在意的人,他也很在意我,不会背叛我,所以我不怕别人怎么说,怎么说我都不会在乎。”
说到这里,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周淮。周淮爱她,爱的专注而炽烈,是医治她最好的一味药。
这时有一辆皮卡车开进工地,方丛雪回头看了一眼,抬手指向那车:“这车是拉什么的?”
孟云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西瓜,今天天气热,我请工地的师傅们吃西瓜。”
方丛雪笑着摇了摇头。她想,孟云端在这个时候依然有心思请人吃西瓜,看来真的是没把那些污糟事挂在心上。
她笑吟吟的去招呼众人休息,孟云端则不知从哪儿搬来一把椅子,又借来卖瓜老板的案板和西瓜刀,饶有兴致的在老板的指导下,亲自动起了手。
沉甸甸的一牙西瓜端在手里,方丛雪忙里偷闲,坐在椅子上顺手掏出手机,先玩了会儿消消乐,玩腻了就习惯性的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人给自己留言。
往常一向平静的微信突然在打开的一瞬间冒出一枚枚鲜红的小圆点。随便打开其中一个,对方是自己曾经的大学同学,如今也在同一个行业里讨饭吃。
只见对方打字问道:【丛雪,那事儿你听说了吗?听说那女的跟你是同一家公司的,你认识她吗?】
方丛雪一头雾水,回复道:【什么事儿?】
几秒钟后。
新信息发过来:【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今早上圈内都传遍了。你们公司有个叫孟云端的,是个海归,她私底下勾引老板,靠关系上位,怪不得一进公司就成了设计部的一把手。据说她家里条件一般,在国外的时候也一直是靠着被人包养过日子,据说包养她的还不止一个,私生活乱的一塌糊涂。现在网上已经把她的资料人肉出来了,有人怀疑她学历造假,还在继续往下扒,毕竟AC艺术学院出来的中国人屈指可数,八成是假学历。简直了,这人简直就是圈内之耻!看圈子里以后谁还敢跟她合作。】
这tm谁造的谣。
方丛雪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出一片空白,紧接着血液沸腾,她莫名地想爆粗口。
关闭微信,她有意避开孟云端,不动声色的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给韩坦拨去一通电话。
韩坦那边几乎是瞬间接通:“喂?”
方丛雪压低声音,无法掩饰情绪中的愤怒:“韩总,有人在外面造谣说……”
韩坦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云端她知道吗?”
方丛雪勉强做了个深呼吸:“应该还不知道。”
韩坦语速加快:“你尽量瞒住她,她知道了肯定着急,我这边已经联系了网警,正在查这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有信儿了我立马告诉你。”
方丛雪恨恨的吐了口气:“好吧。”
挂下电话,她的心里是一番说不出的滋味。她努力的在孟云端面前摆出一派寻常的模样。孟云端倒真的没察觉出异样,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在做事。
及至俩人收了工,搭同一辆车回市区,期间孟云端拿出手机,方丛雪瞬间心口一沉,连忙叫住她:“老大!”
孟云端猛地回过头:“怎么了?”
方丛雪愣愣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她陡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合理的理由去阻拦孟云端看手机。
所以,孟云端终究还是点亮了屏幕。一通操作过后,她的神态却依旧保持着自然。
这令方丛雪很诧异。网络上消息传输的有多快多广,没理由恰恰避开孟云端。然而事实正是如此荒谬——所有对事情有耳闻的人,没有一个人去向孟云端本人求证。
为什么没有。方丛雪想了一路,末了她得出了答案,那是因为他们表面上持怀疑态度,潜意识里却不自觉的认同了事情的真实性,这一点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未曾意识到。
思及至此,方丛雪冷冷一笑,接着打开车窗,任由疾风扑在脸上。
本以为这件事会顺利瞒住孟云端,至少在短期内不会被她察觉,哪知事情的发酵速度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韩坦是鼎鼎大名的太森地产的少东家,未来继承人,因为这件事的缘故,不仅集团内部一片哗然,甚至连带着股价也有所浮动。
圈内绯闻,就此演变成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尽管孟云端并没有在网上刷新闻的习惯,但是她的表妹孙潇潇却是资深网虫。
眼看着灰头土脸的孟云端推开家门,孙潇潇连忙从电脑前站起身,迎了上去:“姐,你回来啦。”她以一种审视的姿态端详着孟云端的脸。
孟云端瞥了她一眼:“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孙潇潇一皱眉头:“姐,你怎么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孟云端换上拖鞋往里走:“怎么了吗?”
孙潇潇见她是真不知道,便索性掏出手机,在搜索框输入进几个字,递给了孟云端:“你瞧。”
gu903();孟云端接过手机,只一眼,整个人便似被冻结住一般,从心到身皆硬成了一尊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