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在三人面前，这才去打开那台饱受摧残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果然被压碎了些，边角处都蓝了屏，好在不影响他编写稿子。
电影还在继续，方文顶着巨大压力开始写通稿。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忽而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声源者陈承瞪大眼睛：“怎么没有翻译了。”
方文偷偷瞄了一眼，电视屏幕果然如陈承所言，没有字幕组的翻译甚至连日文字幕都没有了。
—№ボットは考えていますか？
—⌒イタルサインがあります
——食べられますか
陈承刚被剧情吸引，被这一段没翻译的片段搞得崩溃。电影里，男主做了一桌满满当当的菜，小心地和女主对话。
“他们在说什么？”陈承偏头问贺睨。
不等贺睨摇头，忽然——
“机器人也会思考吗？”一道低音传来，方文骇得立即低下头，留在键盘上的手还在发抖，那是江己寒的声音。
不带任何情绪：“我是有生命体征的。”
江己寒以手支颐淡淡道：“那你能吃东西吗？”
竟然是在给陈承翻译。
陈承受宠若惊，碎了一地的心奇迹般重组复活，他一边看着画面一边忍不住说：“然后呢然后呢。”
电影里，机器人女主吃下一口男主的亲手烹饪的佳肴，脸色一变。
江己寒：“不好吃。”
虽然江己寒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配音演员，但大发慈悲愿意给陈承翻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陈承不敢奢求太多。
电影中，窗外一声轰鸣天雷滚滚炸响，像是有人飞升渡劫，雷声愈演愈烈。画面一转到了夜晚男主的房间，男主脸色苍白裹着被子辗转反侧，画面颜色微微黯淡是代表男主的童年回忆，他小时候在打雷的天气里一个人身处漆黑的房间，因而对雷雨天有严重的抵触。
回忆结束，男主连唇都白了。就在他害怕地一把将被子捂住脑袋时，房间门响了。
江己寒：“Tizi可以进来吗？”
江己寒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继续翻译：“别进来！”
“……”江己寒放下水杯，白水没有可乐的甜度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忽然想到童年的自己，闷热的天气预示暴雨将至，结束八百米跑步的体育课后，男生去小卖部买了可乐，咕噜咕噜灌下尔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便在旁边等着，男生往他怀里塞了一瓶，那是‘再来一瓶’的奖励。
他拧开瓶盖，小啜了一口，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第一次得到的善意连带汽水的爽感消除了一身热汗。
“江总……”陈承小声地唤他。
江己寒敛下思绪，循声看向陈承。
陈承小幅度指着电视，在江己寒出神之际，画面中机器人女主不知何时进了男主的房间，她拥抱起因为害怕而发抖的男主。
——恐れてはいけません、私はいつもあなたと一緒にいます（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己寒愣了愣，思绪再次不受控制的纷飞，脑海中浮现歪头笑着的休语：“主人，Rio很高兴为您服务，Rio将一直陪伴着您。”
江己寒：“……”
他按下思绪，抬眸便看见陈承朝着自己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依着嘴型，江己寒看出来了。
陈承在说：江总，如果休语也有意识就好了。
骨节分明的手倏然捏住水杯，江己寒心中一顿，有什么他自己也闹不明白的想法溢了出来。
Duang——
那边写通稿的方文终于不胜酒力，头磕在茶几上睡着了。
江己寒收回视线，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陈承。”
陈承立即警觉：“江总？”
江己寒淡淡道：“让贺睨协助你立个项目。”
陈承：“什么？”
江己寒一嗤，索性放弃脑子里狂舞的魔影：“研究一下怎样让休语变成一个人。”
陈承：“……”
贺睨：“……”
江己寒目光往电视机上投去，画面里男主终于愿意向机器人女主倾吐心事，听了男主的过往后，女主温柔地说：“索德斯勒。”
江己寒翻译道：“百年好合！”
陈承：？？？
贺睨：？？？
二人：纳尼？别欺负我不懂日语！
作者有话要说：江己寒：全部身家研究一下怎么样让休语成为人。
江己寒：漏了几个字，重新来。全部身家研究一下怎么样让休语成为我-的-女-人。
渣猪：我可以！
第30章030
江己寒摒除了心中杂乱思绪,让贺睨和陈承把方文弄醒。可怜方文被冷水泼了好几次,中途一直被江己寒打回来重写。一直到天都快亮了,连贺睨和陈承都忍不住同情他的时候，方文这才哆哆嗦嗦把第N+1版通稿交了上去。
方文心脏都缩紧了，目光牢牢锁着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见疲倦的江己寒,终于江己寒站起身，他一边理着衣襟一边大发慈悲：“就这版。”
贺睨在一旁啧啧称奇,陈承不明所以。贺睨就把陈承拉到一边悄声说：“江总宕机很久了。”
他的办公室里都是堆满的文件,贺睨太久没看见这么认真的江己寒,常年伴君如伴虎的他敏锐地嗅到一丝诡异。
这种诡异一直持续到第一次点赞通道结束，贺睨给浒和别墅送去文件。
然后他发现江己寒竟然让阿姨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贺睨：……
江己寒高中之后的成长轨迹就没有和女性接触过,浒和别墅里的空房间很多，却都是冷冰冰的一个模样。
江己寒就负手立在门边，凝着阿姨更换粉色床单，以及放了许多瓶瓶罐罐进去。
贺睨眉头皱成一团浆糊,几番吸气吐气终于忍不住问：“江总,这是？”
江己寒十分平静：“养成。”
贺睨：“？？养成？养成谁？”
江己寒偏头看他一眼。
贺睨立即顿悟过来：“休……休语啊？”
江己寒沉默,不置可否。
贺睨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他看着房间内精致的少女装潢，想到了江己寒这么久以来的种种异样,‘积压的文件’‘对手机的爱’‘主动咨询心里医生’‘亲自找方文的麻烦’,以及那句不知道是什么鬼翻译的‘百年好合，于是下一秒，贺睨几乎是立刻猜到了这位江总的内心想法,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下了一跳，但不管是出于上下属的关系还是朋友关系，贺睨都觉得自己有必要替江总理清楚。
贺睨哆哆嗦嗦地说：“可休语只是一个机器人。”
江己寒看他，面上纹丝不漏，漆黑如墨的眼底像望不到底的深潭，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贺睨猜中也没有半分尴尬：“我做好了决定。”
贺睨连忙追问：“什么？”
江己寒目光落到房间里忙碌的阿姨身上：“我选择麻痹。”
贺睨：……
妈的比……
第一轮点赞通道很快的结束，为期七天的集训围绕着公演时的不足展开。一旦集训结束就代表着《明日大家》一百名练习生需要面对第二次公演，而在第二次公演前，将会揭秘第一次点赞票数结果，尾端的选手就此止步。
赛制很残忍，生活也同样残忍。
集训结束的第二天就是揭秘点赞排名。
一大早休语就起来了，她最近发现自己更加奇怪了，自从吃了那碗鸡蛋羹后她竟然闻着Engineoil会作呕，更别提吃了。而且她的肚子会咕噜咕噜叫，休语尝试过去吃人类的食物。
太好吃了。
休语一边感叹人类的美好一边要把自己吓死。
为什么江己寒会让芳无老板送鸡蛋羹给自己，是发现了什么吗？
休语不敢深想，她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自动联想到了装置着一排排用来绞断钢筋设备的报废厂。
早上，休语简单吃过早餐后和邓姝去了演播室。
一进演播室，休语才发现，节目组竟然隔出一个走廊来，走廊两边是LED显示屏，当某个走过这个走廊，屏幕就会出现她第一次到演播厅的画面。
算是很矫情了。
邓姝一边拉着休语一边捂着自己胸口，小声吐槽：“也太戳泪点了吧。”
休语觉得也是，她松开邓姝站在通道后面等她一个人先过去。待邓姝过去过，休语才踏上这段通道。
镜头一直对准着她，休语心里闪过一股奇妙的感觉。就在她脚刚触及通道的区域范围，LED屏幕以‘吹散云雾现真容’的形式闪入，休语好奇地偏头一看，整个人顿住。
休语：……
屏幕里是高大的人影，那人一身严谨的高定西服，抬眸看向远方，眉宇间尽是从容不迫。他右手随意插在裤袋里，衣角随着他的走动而翩翩起舞。
赫然是江己寒第一次进入演播厅的情形。
休语：为什么……
休语很想问为什么，台下围着监控器的节目组众人也想问为什么。总导演掐灭了烟，迷雾缭绕间看着监控器里一脸懵逼的休语说：“前几天接到金主爸爸的电话……”
那天江己寒把休语的卧室收拾出来后本想直接联系休语，转念想到是自己提说关闭通讯，于是吊着他那颗自尊心联系了总导演。
江己寒随意问：“休语最近表现怎样。”
总导演吹了一手彩虹屁。
江己寒想了想说：“方便让她接电话吗？”
总导演狂点头：“方便方便，她人这会儿在集训呢，我现在得看着搭建场地，稍后回拨给您成吗？”
江己寒沉默。
半响后说：“算了。”
总导演以为江己寒是不高兴了连忙说：“这走廊的LED屏幕马上就搭建好了，我复查一遍没问题就让休语联系您。”
江己寒计算了下时间随口问：“LED屏幕？”
总导演以为江己寒是关心节目内容，便把揭秘点赞排名的节目内容向他简单说了说。
江己寒：“用我的。”
总导演：“哈？”
江己寒：“我说，休语的投影用我的。”
总导演：……
江己寒：“加投两百万。”
总导演：“好的，没问题。”
休语一路从LED走廊走过，江己寒的身影便亦步亦趋陪着她走过。短短十米距离，却仿若走过春夏秋冬一样漫长。
她在终点抬眸偷觑江己寒的身影，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邓姝在终点等她，于是跳过去用胳膊肘撞了下休语：“哇哦。”
休语：“嗯？为什么要哇哦。”
邓姝：“莫名感觉江总和你配一脸。”
休语顿时一窘：“别这样，我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了开始了
直男追妻了。
掉马要安排上了！
第31章031
休语和邓姝小声说着,镜头一直送她们到座位上。只是这次是在次第而设由低到高的坐席旁。
先她们俩进来的女孩们此时就坐在这个候场席上,休语这才发现演播厅里还有好几个屏幕,屏幕内容播放着现在经过走廊的女孩。她愣了愣，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看见了江己寒。
休语：……
怪不得她一进来就觉得怪怪的，空气里有暧昧的分子。
邓姝神经大条没发现此时尴尬到变形的休语,还和往常一样拉着她到候场席坐下。休语刚坐下，便看见屏幕里出现在走廊的李宣。
休语可以联网,她看见了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泼脏水’事件,圈内预言家的那条通稿用十分委婉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指谁,传祺娱乐偏偏又坐不住直接发声明表示练习生非艺人，直接将李宣退了出去。
李宣用偷偷留着的手机也看见了这个事件,她很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事件会发酵成这样，现在的营销号都这么比墙头草还墙头草吗？
休语看见李宣走到演播厅，连和其他人礼貌问好都没有直接奔到自己身边，捂着耳麦咬牙切齿：“你是机器人吧。”
休语：“我不是。”
李宣：“你就是！我看见你吃Engineoil了。”
休语：“我没有。”
李宣：“你就是,跟我去澄清！”
说着李宣一把抓住休语的手腕,刚触及到休语温润的肌肤那刻,李宣顿时愣在原地。因为她几乎是把所有怒气都宣泄到这里,手劲突然大的出奇，而休语手腕上几乎在同时出现了一圈红印。
不等李宣还要说什么,下一秒一只手按在李宣的肩头。
佟浅冷漠地看着她,眸子里全是警告，李宣顿时被咳住。
休语见到佟浅迅速的抽回手，佟浅睨了眼休语手腕红印,过了两秒举着带有节目组logo的金话筒对着曲梁嘉说：“曲老师，一百名女孩就位。”
休语这才发现她和李宣僵持的这一会儿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大杨一直按着想对李宣发飙的二杨，双胞胎就坐在休语身后，似乎是听见了一些谈论。
佟浅话音一落，演播室的灯光霎时黑了下去，下一秒后高位排名的坐席间打出一束灯光，曲梁嘉就坐在最上最高且是那一排唯一的位置上：“疯意疯狂的并不只有科技，欢迎收看由科技领导品牌疯意为您冠名的疯意明日大家，感谢疯意科技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
坐席安静下来，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止住了。谁都知道，今天之后就会有人离开这个舞台，她们不知道点赞排名，前途未知是人类恐惧的根源。紧张充斥着整个演播厅，在粘稠的紧张氛围里，曲梁嘉继续说：“经过为期一周的点赞投票累积，就在三十分钟前点赞通道关闭，二十分钟前排名已经计算出来，现在就由我宣布点赞情况。”
休语虽然可以联网，但她想要有个惊喜刺激感就没有去看点赞情况。此时被节目组故意渲染的气氛感染，心里刚起了一丝紧张焦虑时，‘叮咚’——
江己寒的语音切了进来。
“听我说，你不用回应。”
休语一愣，心里的欣喜顿时打破了紧张，太好了，江总没有关闭他和自己的通讯功能。
她认真听着，忽然发现语音中有现场的声音。她耳朵听一遍，精密的大脑里又会再听一遍。刹那间，休语下意识抬头，然后她就在台下一角看见举着手机打电话的江己寒。
目光冷冷清清，监视器的荧光朦朦胧胧打在他身上。
“你……”江己寒说：“点赞排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