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绝接过,翻看了几眼,发现后续的拍摄上的确做了些细微的调整。
“就在这看吧。”谢厌迟说,“这部分公司暂不公开,需要对其它演员保密。”
“知道了。”秦郁绝点了下头,注意力全放在了新的人设本上,连眼都没抬一下。
谢厌迟撑着下巴看着她,目光里全是懒倦的笑意和柔和。
原本坐在驾驶座的陈助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识趣地轻手轻脚下了车,然后在心里犯嘀咕。
什么时候这部分内容需要对其它演员保密了?
不是早就通知了导演,准备在下午拍摄的时候就向所有人公开吗?
明明就是怕秦郁绝中暑,想让她留在车上吹空调,还这么拐弯抹角。
男人就是心机。
在外头晒了大概半个小时的太阳之后,陈助理估摸着秦郁绝差不多把剧本看完了,于是想回车里再吹会儿空调。
谁知道刚一打开车门,就感受到一股凉凉的目光。
他一个哆嗦,顺着那道视线望去。
一早上的高强度拍摄,加上中午原本就让人困倦,在看完新剧本之后,秦郁绝熬不住困意,靠着椅背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厌迟伸出手扶住她的头,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听到陈助理的开门声,他眉头微蹙,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抬起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中却清晰地传达出“如果把她吵醒你就没了”的恐吓。
陈助理咽了下口水,沉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下午一点这个时间,温度越来越高。
他看了眼头顶上的大太阳,莫名有些泪目。
可怜的助理也想搞特殊化。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秦郁绝才发现自己一直枕着谢厌迟的肩膀。
一抬头,还正好对上那双全是笑意的眼眸。
谢厌迟:“醒了?”
她有些尴尬地偏过视线,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后退了退,问:“怎么不喊醒我?”
谢厌迟笑着俯下身,用指节处轻蹭了下她的鼻梁,吊儿郎当地说:“难得喜欢的人愿意这么呆在我身边,如果把她喊醒,多不划算啊。”
秦郁绝定定地看着他,谢厌迟的眸光也没任何闪躲,依旧噙着笑,却看不出半点逗弄。
他从来是不加掩饰的直白,那些看似轻挑的话,却仍旧让人能感觉到他的真心。
拍摄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导演张罗着将演员都召集齐,然后拿着大喇叭喊道:“刚才得到通知,有几个角色因为涉及到九歌行隐藏剧情的原因,有细微的变动,所以接下来的拍摄大家要注意一下。我们先来说一下要求——”
接着,秦郁绝就从导演口中听到了所有那些所谓“不公开”的内容。
她瞬间就能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是谢厌迟一向的伎俩。
永远是用最特殊地方式对待她,却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自尊。
下午的戏拍得很顺利。
按照这个进度,保不准这块场景的戏份能提前收工。
然而大概六七点太阳下山的时候,天气越来越闷了,气温也开始下降。
今天的气温一直很诡异,不仅仅是热,而且还闷得让人胸口难受。
虽然天气预报提前说过今天没有雨,但是按照这个架势看来,非常像暴雨来前的前奏。
不过夏季的雨一向来得快去的也快,所以倒也没多少个人放在心上。
再加上还有一段夜景要拍,大家也不想耽误上山下山的功夫。
果然不出所料,差不多快八点的时候,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
几乎是在顷刻间,雨势瞬间变大。
一群人躲在雨棚下,等待着雨势的平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场雨不但没停止,反而越下越大,夹杂着轰鸣的雷声与划过夜幕的闪电,让人头皮发麻。
看来拍摄无法进行了。
于是一群人淋着雨,手忙脚乱地搬着东西,准备收工。
山腰上停着的车也开了上来,陆陆续续地接走了几位艺人。
谢厌迟看了眼雨势,走到秦郁绝旁边道:“坐我的车走。”
雨天山路原本就不是特别安全。
让私车一来一回,也非常不方便。
秦郁绝:“收费五千的那种吗?”
“……”
论谢厌迟到底给人留下了多么恶劣的印象。
准备动身上车的时候,突然听负责道具的人喊了一嗓子:“哎,怎么少了件道具,秦郁绝的剑放在哪了?”
听到这句话,秦郁绝顿了下步子,按照回忆搜罗了下周围。
然后在石山旁边发现了搁在一旁的剑。
“在这里。”她喊了句,然后撑着伞走到旁边,俯下身去捡。
然而刚弯下腰,就感到腰部被人重重地撞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一脚就踩到滑坡上,手上抓空,整个人栽了下去。
周围的人尖叫了声。
就在这时,有道人影从面前一跃而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秦郁绝的手腕便被人一把握住。
紧接着整个人被往上一扯,虽然下滑的趋势无法阻止,但整个人却被他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即使没抬头,秦郁绝也知道这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到底是属于谁。
她的后脑被大掌紧紧护住,手臂扣着她的腰身,严丝合缝地将她搂入怀中。
滑坡上全是碎石,即使暴雨如注,但撞击声和摩擦声还是无比清晰。
终于,在砰的一声重响后,谢厌迟的后背硬生生撞在了树上,发出一声闷哼。
上面传来工作人员的尖叫:“谢先生!”
“谢厌迟?”秦郁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她试图想要抬起头,却被觉察到她动作的谢厌迟重新按了回去。
谢厌迟扯了下唇角,声音带着点沙哑,轻轻地说:“等会。”
他胸口重重地起伏了下,似乎在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许久后,才然后松开扣着秦郁绝后背的手,扶着她坐起身,笑了声:“没事?”
两人头一次这么狼狈。
混着雨水,地上的泥泞全都粘在了身上。
夜晚的能见度很低,但是秦郁绝也能猜到,这一路到底给谢厌迟身上蹭下了多少细碎的伤口。
秦郁绝看着他一副故作无事还带着些痞气的笑,没忍住眼一红:“你还问我,能不能先关心下自己?”
说话间,陈助理也带着人赶了下来。
手电筒照在两人身上,谢厌迟浑身上下的擦伤更显得清晰了,甚至还有些伤口冒着血,混着雨水一路往下淌。
虽然剧组提前准备了医护人员和以防万一用的担架,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一次只能带一个人。
“谢先生,您——”
“先带她上去。”谢厌迟开口打断,朝着秦郁绝的方向示意了下。
秦郁绝看着他:“你伤得比我重。”
谢厌迟笑了声,回望着她的眼睛,然后说:“你知道的,你不走,我是不会安心的。”
秦郁绝当然了解谢厌迟。
她垂下眼,眼睫轻颤,然后一个字没说,扶着一旁的人艰难地站起身,被人夹着安放在了担架上。
见人离开,陈助理留在原地没动:“谢先生,我先来检查一下您的伤口——”
“你和秦郁绝一起上去。”谢厌迟一只手搭着膝盖,头靠着树干,皱着眉闭上眼,“等会让她先和其它人的车离开,别等我一起。”
陈助理犹豫了下:“可是……”
谢厌迟的语气淡淡,全是不容置疑:“照我的话去做。”
陈助理沉默很久,点了下头,然后起身赶了上去。
谢厌迟的伤势的确比秦郁绝重,不仅仅是胳膊和大腿,连后背都全是擦伤小口和淤青。
但好在只是划伤和撞上,而且没磕到脑袋,因为条件有限,医护人员也只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雨天山路太难前行。
没一会儿,几辆车就在山腰被堵住,动弹不得。
保姆车体型太大,为了避免产生麻烦,谢厌迟准备留到最后再走。
“药放在这儿吧。”谢厌迟活动了下脖颈,然后说,“你先出去,喊陈助理进来。”
医护人员犹豫了下,还是点头放下药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有人上车。
谢厌迟没回头,只是将药膏和纱布往后一放,然后淡淡开口:“查一下道具组人的来历,有没有和谢何臣有关的,明天把信息表都给我。”
然而,这句话说完,却没等到陈助理的回复。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谢厌迟腰窝的地方,细细地抚摸过那处的一道疤痕。
虽然已经痊愈,但依然可以看见原本深可入骨的伤痕。
接着,秦郁绝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这里有道刀伤?”
谢厌迟一怔,回过头。
秦郁绝望着他的眼睛,说:“所以你要陈助理支走我,是不想让我看见这道伤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更新!但是得2点了!
今天8:40下课写得比我想的慢好多对不起!
第071章
所有的进步都是在打破原有规则的情况下产生的。
但是往往,打破规则的那个人,会遭到无数人记恨。
景逸科技的技术先是在海外进行实施的,反响十分成功,但对竞争力差的游戏厂商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知名度高的游戏公司虽然暂时没受到太大影响,但显而易见,他们的发展也会在无形之中被限制。
哥纳街上的斗争是凶残的。
输光了所有而走火入魔孤注一掷的人有许多。
谢厌迟结束某次关于云技术的发布会后准备离场,被混在记者中的持刀亡命之徒一刀捅进了腰窝。
非常狠的一刀,所有的刀刃都没入。
幸运的是,安保人员没有给那人拔刀的机会,便将他按倒。
但即使这样,谢厌迟还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在整整五天的昏迷后,终于撑着一口气醒来。
这件事在几大资本家的压力下封锁了消息,行凶之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谁都不想抬到明面上拉扯到自己下水。
陈助理还因为这件事愤愤不平:“谢先生,照我说,就应该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然而谢厌迟却没有。
他拿出了千百种理由说服公司上下的人,说服和自己合作的企业方,说服股东大会。
但陈助理却知道,谢厌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在大洋彼岸的秦郁绝知道这件事。
“所以,如果不是陈助理告诉我,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或者拿出什么借口来糊弄我?”秦郁绝语气听上去很平静。
谢厌迟笑着说:“一睁眼就没事了的伤,犯不着——”
“谢厌迟。”秦郁绝开口打断,她停下手中上药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轻颤,“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并不会觉得幸福,即使是善意的谎言,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办法原谅你吗?不是的,谢厌迟,我没办法原谅的是自己。你最难捱的那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你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就连你重伤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时候我还是一无所知。现在等你回来了,就这么让我心安理得地呆在你的羽翼下,我做不到。”
她强忍住眼泪,只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哽咽:“谢厌迟,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爱一个人,不会想做他保护伞下的一只小猫。我希望他需要我,像我需要他一样。”
就像被凌迟一样,这些话让谢厌迟胸腔一阵阵钝痛。
他紧抿着唇,伸出手握住秦郁绝的脖颈,然后轻轻朝自己身前一带,让她抵住自己的胸膛。
他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秦郁绝的倔强维持着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再也遏制不住地滚落。
一直到许久后,她才强按住自己的情绪,看着他的眼睛,问:“疼吗?”
“疼啊。”
谢厌迟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带点哑:“刚醒来的那段时间,伤口会反反复复溃烂发炎,多数的时候夜晚都是不能睡觉的,或者在半梦中会被撕裂的疼痛给折腾醒。”
“睡不着的话,会做什么呢?”秦郁绝问。
“会希望你在。”谢厌迟低声说,“没骗你,是真话。”
她当然知道他没有骗自己。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更加地溃不成军。
她强撑着让自己的吐字还算清晰,但哭声却再也难以遏制:“谢厌迟,我可以在的,我一直都是可以在的。”
贺怀情也以为,秦郁绝这么拖着不和谢厌迟附和,只是女生的赌气。
为此还拐弯抹角地劝过几句。
但许多事情,并不只是赌气这么简单。
秦郁绝做不到对谢厌迟生气。
那些有理有据的借口,以及谢厌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让她没有发泄小情绪的借口。
她知道谢厌迟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秦郁绝没有复合,不是因为埋怨,而是因为害怕。
谢厌迟做过一次选择,她不确定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个人抗下了一切,强迫自己变成一个坚不可摧的人,替秦郁绝铺好了所有的路。
那些艰难的足迹里,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影子。
秦郁绝闭了闭眼,直起身,用手背拭去眼泪,重新拿起棉签和药膏:“转过去吧,我给你上药。”
谢厌迟没动。
秦郁绝抬眼看着他,重复一遍:“转过去……”
“我需要你。”谢厌迟说。
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原本才收敛好的情绪,在这一刻又彻彻底底地倒塌。
秦郁绝垂下眼,握紧药瓶,似乎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再也止不住地呜咽了起来。
他什么都知道。
因为这场突发的意外,秦郁绝所有的拍摄都暂时搁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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