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弗反握住孙训珽的手,道:“真不要太担心了,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被折腾掉的。”
“不行。”
孙训珽很坚持,“我去跟岳母说,让她老人家过来小住,帮着搭把手,我还是跟你一起去。”
左弗无奈,心里也知道,因着自己怀孕,行动不便,孙训珽要不跟着一起去,那是怎么也放心不了的。所以,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刘茹娘与左大友很快就带了,带着大包小包的,见了左弗就是一顿数落,左弗只能咧着嘴讪笑。
自己那爹以前是忠义为大,可上了年岁了,再加上这些年的经历,一些事也看明白了,看透彻了,所以也不如左弗刚来时那样一根筋了。在他老人家心里,现在家人可比其他事重要多了。
见自己媳妇开了口,立刻就凑上来对着左弗就是一顿骂,骂完后又提议左弗将李想等一干悍将都带上,还打算靠着自己的面子去陈汝平那儿借几个锦衣卫的高手来。
其实这事也不用他出面,朱慈烺再提防左弗也不可能傻到真让左弗出什么事,毕竟这大明要没了左弗那真是要出乱子的。所以,她的防卫级别定是很高的。
左弗安抚着父母,白氏在一旁,脸色有点阴沉。
这左弗怎么就那么爱出风头?肚子里还装着一个,两个闺女才这点点大,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这两个小的可怎么办?将来找个填房?那不是亲生的能对孩子好吗?
而且,还将她自己娘叫来了,这明显还是不信任自己啊!不行,她还得再加把劲!哼!她最好别死了,死了的话,这家里以后可就是她说了算了!
那逆子将左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死了,还不得大受打击?孩子没了妈那对自己就更亲近了。傻子,非去出什么风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是担忧也好,心怀鬼胎也罢,总之都是不可挽回的了。很快,左弗就踏上去了镇江的路。
孙训珽扮作她的侍从,也一同踏上去了镇江的路。
左弗坐在马车里,想起多年前自己也走过这条路,那时的自己还年少,且带着极为恐惧的心思奔赴镇江。
那时,未来对自己来说是不可知的,是充满不确定性的,而那时的自己也只是被迫反击而已。
如今,十六年过去了,自己已褪去青涩的面容,从一个白身成为了手握一部权利的高官,再想起当年的自己竟有一丝恍然感。
与那时去的心情不同,现在的自己心里没有一丝忐忑,也不会胆怯,好似就是去游玩一般,尽管脑里的盘算没停过,可毕竟自信多了。
人变了,车外的风景也变了。
新修的水泥路十分平整,拥有减震装置的马车如今行驶在这道路上已感受不到什么颠簸感。而马路两边的绿化搞得也是极好的。曾经种下的树,现在也长大了些,再过些年,必可为往来行人稍稍遮风挡雨。
路上来往的行人,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衣服未必有多好,但是起码干干净净的,没有补丁。而车辆更是多,大家都十分遵循交通规则,行人走行人道,车辆左右分开行驶,并在牲畜上套了装粪兜。
国民素质的提升不容易,除了教育外,左弗的做法可能略显粗暴。对于不遵守规则的人,除了罚款外,便是关笼,并贴上他的罪名。
这种做法对人格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但是效果却是比打骂还好,形成的威慑力也十分巨大。
犯错的人被关在笼子里,指责他的人在获得道德升华的快感同时也会下意识地避免自己犯一样的错。毕竟,这世上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社会性死亡,当年的秦桧就是这样的状况。
为了避免自己也被关在笼子被人指指点点,大家都十分遵守官府的规矩。不随地吐痰,不随手扔垃圾,不让牲畜粪便弄脏路面,交通规则要遵守,还要讲个人卫生。
左弗缓缓放下车帘,脸上露出了笑。当一个习惯渐渐养成后,想改过来也是挺难的。只有百姓讲公德心,那么这种习惯就会一代代传承下去。经济发展固然重要,但精神文明建设更重要。
好在,在这个讲究礼义廉耻的时代里,百姓的羞耻心比较重,看见一些人被关笼子后,也自觉注意了自己的行为,不敢越线。
“你第一次去镇江也是走得这条路吧?”
孙训珽将保温杯里的蜂蜜水倒出来,递给左弗,“喝点蜂蜜。”
左弗接过来,喝了一口道:“嗯,当年也是走得这条路。只是,当年道路两边可不是这风景。”
孙训珽想起刚刚看到的风景再想起很多年前的风貌,也不由感叹,“总觉得就眨个眼的时间,这世界就大变样了。我在南京住了一辈子了,前二十多年基本没变化,可这几年的变化真得太大了。”
顿了下又道:“只是我更没想到的是,这南京城外的变化也是这么大。这官道修得真是平整,而且还有许多小路衍生出来,刚看了几眼,也都是水泥地,这样百姓出行可方便了不少。这路上的行人脚步虽匆忙,可却是精神饱满,脚不虚浮,行商之人也不再雇佣那多保镖,治安也好了不少。”
“左家军总不能一直待在军营里,那样战斗力会丧失的,所以我便让他们出去抓土匪,抓小偷,这些年下来,他们四处出动,估计也没人敢再抢劫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于山的声音,“大姑娘,快中午了,前面正好有休息点,是不是停下先吃饭?”
左弗掏出怀表看了下,道:“那就停下先吃饭吧。”
“是!”
官道上都有服务站,但是左弗这回出来,可是带了五百人的护卫队,而左家军在前不久就到达了镇江。毕竟,清军带了这多人过来,大明不做出相应的戒备那是不可能的。
大军虽然先走了,但是这多人显然也不可能都挤进服务站里去,毕竟那里容纳不了这多人吃饭。
好在,当初左弗设计这些服务站时就想到过这些问题,所以在服务站的后面还留有空地。一来,停车场停不下来时,可以将车挪到这儿来,而来,若是有什么行动,也可以容纳多人吃饭。
行军在外,自然是没什么讲究的,虽然服务站里有食材,但是左弗也不会让部下去那儿打饭,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不扰民是左家军的纪律,是容不得破坏的。
炊事班的人将可拖曳的不锈钢柴火野餐炉具灶车拖出来,这种可折叠的炉灶还装有排烟管,可用柴火,用煤,体积不大,用起来十分方便。
炊事班的人卷起袖子,麻利的将一个个西红柿洗净,蘑菇切片,猪肉切丝,这些新鲜食材保留不住的,趁着今天刚出发,能吃一顿新鲜的便吃一顿。
西红柿肉丝蘑菇面,再加把小青菜,虽简单,可营养却很全面了。大人怀着孩子,喜欢这些酸口清爽的东西,让她吃得舒坦些,这一路上也能舒服点。
至于其他人?炊事班的才不管呢!大人都吃这个,你们还有啥可挑的?这群小兔子崽子就不是东西!当年他们吃点方便面都感动哭了,可现在好了,还嫌弃火腿肠,午餐肉!怎么不上天去呢!要他们说,连这个灶台都没必要,带上压缩饼干,方便面足够了!
这人呐,就不能活得太舒坦了,舒坦了就失去了丧尽心,早年入伍的老兵对于这几年入伍的新兵蛋子看不顺眼。好在,这回跟着大人来的新兵蛋子没多少,只是来见识见识的,不然非抓狂不可!
吃完午饭,一行人又继续赶路,两日后,他们到达了镇江。左家军已是严阵以待,长江沿岸边已架起了大炮,而各种长江内行驶的战舰也全部开了过来。
毕竟,左弗说是大明的擎天柱也不为过,再怎么防护都是不过分的。而且,鬼知道清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了一个女人,堂堂天子竟亲自要与敌人谈判,这怎么看都像是有阴谋的样子!
得知左弗已到了长江边,福临喜坏了!不管谈判结果如何,可左弗愿意来,那说明还有谈的可能性,如此,雅兰就有希望了。
孝庄也是诧异!
这左弗果然是有胆色啊!竟然真得敢来?就不怕有诈吗?
不过,不管如何,这次会晤双方的级别都十分高,为了防止明廷做手脚,所以必须要多派些拳脚好的人上船,一来保护天子,而来保护左弗。
听说大明天子与左弗面和心不和,泼洗脚水那事他们也听说了,万一朱慈烺小儿想来个借刀杀人,他们岂不是很冤?
一切准备就绪,双方按照约定登船。左弗也算给了福临几分薄面,没坚持他一定要上大明的船,带着二三十人上了福临的龙船。而在这条船的周边围满了明清两方的大小船只,气氛显得很紧张。
扮作左弗亲卫的孙训珽不动声色地跟在左弗身后,当一些人要动手搜身时,他站了出来,“我家大人肯屈尊上你们的船已是很给面子了,怎么?是还想借此羞辱我家大人吗?”
“你家大人?”
搜身的人冷哼了一声,“我们万岁爷都来了,你家大人又算什么?”
“呵,可惜啊,我是大明的臣,不是你大清的狗。”
左弗冷冷一笑,“既信不过,那咱们便走吧,下船。”
“慢着!”
一个女声从船舱里传来,“镇国公既来了又何必着急走?安路达,你是疯了不成?如此对镇国公说话?!还不跪下赔罪?!”
第675章上船
左弗循声望去,来者穿戴十分富贵,典型的满人打扮,年岁看着四十来岁左右,气质优雅,面容白净。
左弗心里盘算了下,心想,这个应该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孝庄太后了吧?算算年纪,她今年应该有四十七左右了,只是因身处高位,保养得宜,看着也就四十出头这样。
“这位就是镇国公吧??”
孝庄笑了笑,“久闻大名,初次相见就让您看了笑话,还望您千万海涵。”
孝庄的声音柔柔的,可却带着一丝威严,很有范。左弗依照外交礼节行了一礼,道:“您是大清的太后?在下有礼了。”
左弗并未行臣下之礼,只是行了平辈之礼,她是大明的臣不是大清的臣,所以无须行大礼。
而且,这怎么行礼可是有讲究的,毕竟大明可不认大清是正统。
孝庄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邀请左弗入内,并让刚才那个鲁莽的汉子给左弗赔了个不是。
左弗也不在意繁文缛节,摆摆手,表示算了。跟着孝庄进了船舱内,见一青年端坐于内,她仔细打量了几眼,便道:“大清的皇帝指名要我来此,不知是有何请教?”
言语傲慢,连行礼都只是随意拱拱手,这让船舱内的一干人不由怒目,福临也是一脸怒容。身为天子,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冒犯,在他看来左弗哪怕不是大清的臣,但也应该行跪礼。
但有孝庄这个人精在,显然不会任由他儿子胡来,只提醒福临道:“皇帝,这位便是左云舒,她的医术了得,有她在,皇贵妃一定能好转的。”
一句惊醒梦中人,福临这才想起自己是有求于人。于是,他起身反是朝左弗行了一礼,用十分恳切的语气道:“冒昧请先生而来不为别的,只是听闻先生医术高明,朕的皇贵妃病重,希望先生能怀医者仁心,救她一救。”
左弗没有避开这一礼,坦然接受了这一礼,这举动又看得福临暗暗咬牙。不过想起病重的雅兰,他还是将情绪收敛了起来。为了雅兰,他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跪下求左弗。
“爱新觉罗福临,我大明给你的回信没有看吗?”
“大胆!”
一边的太监大声呵斥,“竟敢直呼万岁爷名讳,你不要命了吗?!”
左弗瞥了那太监一眼,冷笑了声道:“这是你们的万岁爷,不是我左弗的万岁爷。我今日肯来这,完全是不希再起战端,但是若是你们以为我左弗是怕了你们,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这些年,为了两国百姓,我大明才一再忍着,不然你以为你们能抵挡我大明几日?哪里来的呱噪东西?大清连一个阉人都管不好吗?椿芽,给我掌嘴,让他懂懂规矩!”
“打狗看主人……”
孝庄慢悠悠地道:“镇国公可否给老婆子一个面子,容他自行掌掴?”
“我大明以孝治天下,太后即比我年长,我便给您一个面子,让他自己掌掴吧。”
那太监一脸委屈,跪下了下来,“啪啪啪”的煽打声在船舱内响起,每一下都是那样突兀清清晰,落在福临心上,好似就在打他一般。这就是身为弱国的悲哀,无论他愿意不愿意,都不得不承认,自鳌拜被俘后,大清已无力再战了……
左弗坐了下来,也不喝清人上的茶,只从孙训珽手里接过蜂蜜水,喝了几口后,便道:“好了,不要打了,记住这教训,以后不要随便开口说话了。”
太监顶着红肿的脸,眼里充满了泪水,可他不敢让眼泪掉出来,怀着满心的屈辱磕头道:“多,多谢镇国公……”
孝庄挥挥手,让这个太监下去,道:“镇国公,贵国提出要江北四镇,徐州扬州,这条件显然是过了。这都是先祖留下来的基业,我儿便是再糊涂也不能毁了先祖的基业,大明若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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