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问:“这是哪里?”
丁宸走到她身后,沉声答:“莱茵河。”
许绿筱心里一动。
想起一年前,他生日当晚,她给读过的一段文章。
她以为是作者的想象力更美,原来画面和文字同样打动人。又或者,是摄影者用眼睛捕捉到了美。而她,用心感受到。
“好美。你什么时候去的?”
“去年秋天。”
许绿筱心里再次一动。
想起“小点心”说过,少爷这一年里,每个月都有几天神秘失踪。
许绿筱看向其他照片,也都是自然景观,异域风物。
“都是你这一年去过的地方吗?”
丁宸嗯一声。
那声音就在她头顶,离得很近。能感觉到他胸口的热度。
丁宸伸手指着刚才那一幅,说:“我是岸上的树,你是水里的倒影。或者你是树,我是倒影。许小绿,你跟我在一个世界里。”
“所以,你不会变成泡沫,因为你不是她。”
许绿筱看见另一幅,小美人鱼雕像。
她的心,也像是被搅动的河水。
眼里也起了雾。
再看那张莱茵河,因为心动,所以水波和树影才会动。
他自身后抱住她,亲吻她的头发,说:“你应该多给我一点时间……”
让我看清自己的心。
分手后,他被母亲催婚,被刺痛自尊,倒是生出一股倔强,开始了极为规律且健康的生活。白天工作,晚上健身,睡前看书。
他还找来她读过的《人间至美》。
跟那本《人间草木》一样,听她读就有感觉,自己看就一般。
于是忽然想,何不换一种形式去“读”?
他曾经痴迷过摄影,后来不知怎么就丢开了,直到去北极那次才捡起来。
他说走就走,第一站是瑞士。
因为莱茵河发源于瑞士境内的阿尔卑斯山麓,顺便去日内瓦湖喂天鹅,果然触景生情。
那次北极之行,始于任性,后来他极尽用心和浪漫,是想要留下美好回忆。也算是一种“摄影”,把影像留在心底。所以那一路,他很享受,也只顾着自己享受……
回忆起她在湖边,踮起脚尖轻吻他的脸。
继而想到在赫尔辛基,酒店的壁炉前,他脱口而出的那句——“在这边买套房,每年来住一两个月,体验极昼和极夜。”她当时的反应。
后来他提出再选两个城市,她选的是哥本哈根。
他买了票去哥本哈根,看着小美人鱼的雕像,忽然就明白了。
三年,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想象的长。
可对她,大概从极光下做出约定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倒计时。
所以去看小美人鱼,是想提前看到结局——被王子遗忘,变成泡沫。
是想提醒自己,不要过于沉溺吧。
回到现实中。
丁宸将许绿筱扳过来,面对面,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鼻尖,嘴唇。
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
丁宸抱起她,她的腿自然盘上她的腰。
两人就这样相濡以沫、如胶似漆,一路来到卧室,到了床上。
吻还在继续,只是从嘴唇蔓延到全身。凡有阻碍,一律剥开,最后裸呈相对。
夏日昼长,夕阳余晖下。
许绿筱伏在床上,感受着炽热的吻,沿着脊骨一路向下,止于腰窝处。
酥麻的感觉,钻进骨头里,她不适应地动了动,又顿住,因为被抵住。
丁宸两手撑在她身侧,倏然发力,她还没准备好,有点疼,不等她调整好,他果断前进,彻底驻扎在她体内。然后抱紧,久久不动。
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在夜幕的掩饰下,纵情狂欢。
一年后的第一次,两人都默契地不做声,无尽情绪都化作行动,做到淋漓,结束时筋疲力尽。抱着彼此睡过去,醒来时,窗外有月色,有寥寥星子。
某人早有预谋,准备了饭菜,只需加热。
所以小丑鱼怀孕这种鬼话,用他话说,就是个饵。
用过晚餐,或者该叫夜宵后,继续欣赏摄影作品。
丁宸穿浴袍,许绿筱穿他的衬衣,被他从后面抱着,真正的亦步亦趋。
他不仅是技术纯熟,也有几分天赋,因此才能拍出书中所描述的“烟雾朦胧的远树”和“更深夜静的月景”。
他说:“等冬天时,再拍‘大雪笼盖的世界’……还要教你滑雪。”
他忽然问:“你还没学过吧?”
许绿筱回:“哪有时间。”
丁宸满意地收紧手臂,这种姿态,不断走动摩擦,又有了感觉。
这次坐在椅子上,面对面。
明晃晃的灯光下,有衣服遮挡,像是一场道貌岸然的偷欢。
许绿筱无力地伏在他肩头,体验着颠簸的刺激感。
一抬眼,看见墙上的钟,“啊”了一声。
深夜十二点。
“我忘了去接进宝。”
丁宸动作一顿,“那个串串儿狗?”
“……嗯。”
他不满:“所以你现在只想到狗?”
“嗯?”许绿筱反应过来,伸手抚上他的脸,轻声说:“生日快乐。”
他这才消了点气,又提要求:“叫我名字。”
“丁宸……”
“再叫。”
反复数次后,许绿筱翻白眼:“神经病。”
“神经病-丁”问:“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做一个蛋糕?”
“硬币大小吗?”
“……”
“许小绿,蛋糕我要,我还要你的二十四小时,一整天都要陪着我。”
***
丁宸一觉睡到自然醒,身畔是空的。
厨房倒是用过,蛋糕没有,只有一小碗鸡蛋羹。
丁宸坐在餐桌边,吃着鸡蛋羹,内心吐着槽。
付出了几个亿,就换来这个?
不过没关系,山水有相逢,有账慢慢算。
严加的婚礼,不办则已,一旦办,也颇为隆重。
至少鲜花他是不缺了。
到了好友出力的时候,丁宸不仅贡献出场地——有喷泉和天鹅的酒店。
还贡献出了自己。
因为严加说了,“反正许绿筱是伴娘之一,你看着办。”
伴娘伴郎各四位。王天翼也来凑热闹,拉着他的佳妮。后者再三强调,看在许绿筱的份上。另外两对,是新郎和新娘各自的朋友。
这一天,约好了试礼服。
男士们很快搞定,在外间沙发上坐等。新郎加伴郎,五个大男人,有的玩手机,有的看杂志,有的出去打电话,争分夺秒搞业务。
左等右等,最先出来的是准新娘。
准新郎立即起身,左看右看:“挺好,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不用担心了。”
被老婆打了一下,“现在当然看不出。”
结婚真是一件会降智商的事。
又过了一会儿,三个伴娘出来了,除了许绿筱。
耳边是王天翼的聒噪,不吝赞美之词,各种夸。
丁宸纳闷,许小绿也不像是这么磨叽的人啊?
他等不及,冲进里间。
她礼服早穿好了,背对门口站在窗前,在打电话。
这什么态度?
不过丁宸并没有抱怨,因为早已惊呆了。
他耐心等许绿筱交代完工作,走过去,把人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去。这架势,好像他们才正主儿。
丁宸对严加说:“你确定不怕被我们抢了风头?”
严加说:“随便抢,反正我是头一个当爹的。”
他是想刺激下丁宸,毕竟少爷有好胜心。
然而人家根本没反应。
再一想那个传闻,毕竟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了。
丁宸在听店里播放的英文歌。
Lookintoyourheartandyou\'llfindlovelovelove.
看清你的心,那里充满了爱。
Ourtimeisshort,thisisourfate.
人生苦短,你我命中注定。
I’myours.
我是你的。
看着身边的人比花娇,丁宸心头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激越。
“许小绿,咱们也结婚吧。”
第58章
“许小绿,咱们也结婚吧。”
许绿筱怔了一下,问:“你是认真的吗?”
丁宸点头。
虽然是有感而发,但也不是不认真。
她轻声回:“不行。”
“……”
“我哥还没结婚呢。”她看他一眼,“你该不会忘了我有个哥哥吧?”
丁宸呼吸一滞,“不敢忘。”
婚纱店这种地方,灯光色彩和背景乐,联手营造出梦幻感,何况还有一对熟人做幸福典范,确实会让人生出结婚的冲动。
但是……
许绿筱说:“他们这样轻松,是因为没有阻碍。”
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当然我相信都能解决,只是需要时间和努力……”她顿一下,“两个人的努力。”
丁宸也看着那个方向,嘴角微抿。
许绿筱用手握他的手,“从小丑鱼和海葵,到树和倒影,已经进步很大了。”
丁宸垂眼,看她的手,这算是安抚他吗?
怎么有种男女角色对调的赶脚?
他低声说:“我是不急,反正我又没怀孕。”
“……”
今天只是试穿,看起来很美,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改进。
文琦不是个挑剔的新娘,但严老板请的婚礼顾问专业且严格,尤其是奉子成婚,还要考虑后续变化,指出种种问题后,一对新人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婚礼和要和“完美”划等号。
尤其是花了重金,观礼宾客众多,必须要一丝不苟,力求完美。
佳妮和许绿筱坐在一边,看着文琦被几人围着各种指点摆布。
许绿筱轻声说:“这就是试穿和真正穿上婚纱的距离。”
佳妮摸摸裙摆:“也是伴娘礼服和新娘婚纱的距离。”
许绿筱知道她被勾起心事,她前任的婚期也即将到来。
她伸手揽住佳妮的肩,佳妮顺势靠过来。
不远处,王天翼正在吃店里提供的点心,含糊地说:“你们家那位,现在自带攻气啊。”
丁宸:“……”
***
试完礼服,一伙人各自散去。
许绿筱赶去公司。丁宸开着车回鼎盛总部。
路上他反思,他们之间是存在些问题,不是物质,而是人。
还不止一个。
丁宸调转方向,去了另一个地址。
惠怡基金另有办公地点。
丁宸路上打了电话,薛子慧刚好也在,约在附近咖啡厅。
他先到,要了杯水等人。
从小长大的两个人,会有一种介于亲情与友情之间的情谊。再加上他对薛叔叔的敬重,所有他对薛子慧还是不错的。
当然,对她来说,远远不够。
还是在青春期,他就隐约感觉到她的心思。但是她没明说,他也不好点破。
后来她见证了他的初恋。
过程很短暂,分手原因也比较无语,因为那女生跟丁大壮抢副驾座。那会儿大壮已时日无多,只要有空,他就带它到处走走。
那两年,围绕他的都是坏消息。
奶奶查出AD,记忆渐渐消退,大壮的生命进入尾声,他感觉到的都是失去,以及无力,有再多钱,都无法挽留这两样。
薛子慧已经在英国读书,她不知道奶奶的事,但知道大壮对他的重要,经常隔空安慰。送走了大壮,他也赴美读商学院。薛子慧怪他把她忽悠去欧洲,他从没说过要去英国,都是陈总的一厢情愿,他只是故意没纠正……
陈总的一厢情愿,还表现在对薛子慧的偏爱。
对于自己的未来,丁宸心里有数。接班,既是责任,也是一份工作。
虽然爱好很多,但哪个都不持久,不足以做为长期职业,也养不活他自己。如果未来他变得像丁董事长一样,或许也该找一个像陈总的妻子,区别只是多一两个孩子。
那是很远以后的事,也意味着繁重与枯燥,他不愿去想。
看着薛子慧走近,丁宸收起心思。
他开门见山:“你爱我吗?”
薛子慧表情微怔,反问:“你说呢?”
“说实话,我感觉不到。”
薛子慧喃喃道:“那是因为你不给我机会。”
“是吗?从十八到二十七,十年都没机会?”
“……十年里,你身边不是一直有人?”
丁宸一怔,“所以你是等其他人都退散?”
薛子慧问:“怎么忽然说这些?又想出新花样作弄我?”
丁宸说:“因为我妈中意你,外面也有人传你是我的未婚妻。作为当事人,我想有必要跟你沟通一下。假如我一直没玩够,到了年龄还是要结婚,你能接受这样的婚姻吗?”
薛子慧睫毛忽闪,显然是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实度。
“如果是跟许小姐这种关系,不能接受。”
丁宸问:“像从前那样,就能接受?”
薛子慧无奈一笑,“只要别闹的太出格,让两家人不好看。”
“你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她皱眉:“何必说那么直白。”
丁宸手指敲击水杯,“那如果我希望你专心陪孩子,推掉工作呢?”
“基金会的工作本来灵活度就很大,无非是从全职到挂名。”
丁宸点下头。
准确说,这不过是一张名片。慈善事业是豪门的标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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