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微妙地听着咲乐与太宰的一问一答——真的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呢。再这样下去《小王子》就要变成黑暗童话了。
“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这时,咲乐指着满天星斗的一张图片,问旁边的文字。
太宰随意地“嗯?”了声,垂落视线想了会儿。
“这句话有些复杂……”他一本正经地轻托下颔,突然抬起头朝铃歌一笑,“铃歌来读吧。”
连密文都能当场编,首领您在开什么玩笑呀?
铃歌当然不相信太宰不会念,既然是恋人的要求,她依言上前,稍稍弯下腰地伸手挽起发梢快飘落在纸上的烟紫色长发,用柔和如春樱的声音,慢条斯理地翻译:“‘这就像花一样。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
“嗯,盛开着呢。花。”
太宰侧头托着腮,凝视着她疑惑地望了过来的眼睛。
“其实白天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也不会消失哦。只是暂时看不见了而已。”他微微弯起唇地补充。
铃歌怔了一下,“那么太宰先生也是我的花吧?”她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偏转视线,温柔地抚摸着咲乐头顶,让小女孩去冰箱里拿点吃的。
原本只是用书里内容骗告白的太宰,被铃歌反问,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在咲乐跑向冰箱时,铃歌正要跟过去,他自然而然牵起了她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纤细手指上的指环,略微低下头地轻轻吻在了冰凉如细雪的金属上。
这个动作蕴含着珍视与爱意。
她意外地看着他,太宰抬起视线,对她微笑,却不说话。
时间流转到中午过一点,接到铃歌联络的织田作之助先生才急匆匆从事务所回到家中——当然从织田先生就算是“已经上班迟到了三小时以上,仍旧被卖香烟的老奶奶拉着聊家常,内心慌得不行”脸上也面无表情的男人,所以当他带着与咲乐拌嘴了的哥哥幸介上门道歉,尽管站在门口眼神就第一时间地搜寻着屋里,面上也不动声色。
“非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织田按着幸介的头说,幸介一脸不服气地瞪了咲乐一眼:“就会告状!”然后被织田一拳揍在了幸介头顶。
幸介“嗷”的一声蹲下抱住了头。
“咲乐要回去吗?”铃歌看着咲乐的眼睛耐心地问,并不催促,咲乐犹豫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她不想织田叔叔为难,于是点了点头,“下次再来找哥哥和姐姐玩吧,哥哥怎么躲起来了?下次他还会讲故事给我听吗?”
玄关口铃歌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太宰,他站在室内晦暗的光线中,从他的角度能够瞧见门口温馨的场景,清晰地听见他们的谈话声,但门外的人却看不见这里面。咲乐好奇地朝内张望,找到了躲在客厅里的太宰,于是他稍稍歪了下头地弯起唇——就像是很普通的在躲猫猫游戏里输了一样,若无其事地从墙角阴影中走出。
“咲乐很擅长玩游戏呢,被发现了。有机会的话,一定。”他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大门口,正午时分晃落在屋外的阳光略显刺目。
“咲乐很喜欢听故事,只是我每次都讲得很枯燥,”织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多谢。”
太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客气,”他微笑地回答,“你勾画故事的能力远比我优秀,织田作。”
织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尽管他确实在写一些小说,初见者没有知道的理由,将对方笃定的预言简单理解成“客套”,他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织田”是他的姓氏,大多人叫他“织田”或“织田先生”,黑发青年奇怪的断句让他有些在意。
但织田一贯个性随和,没有发问地默认了下来,再次颔首道谢。
送走织田先生他们后,铃歌奇怪地望向了太宰。
“织田先生,织田作先生?”她反复咀嚼着他的用词,“太宰先生,你……”
说到这儿,她终于发现违和感的来源,加上很久之前曾被他敷衍的模糊猜想,铃歌又看了他一眼,才装作不经意地说:“就是觉得你对织田先生的称呼很奇怪,哪有叫名字叫一半的?”
“不觉得‘织田作之助’念起来太长了吗?‘织田作’读起来比较便利。”他语气随意地道。
……那叫‘织田’不是更简单?
“首领说得对,首领请快些去上班吧。”她一边往里屋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催促,“不然中也先生可是要生气了,你昨天就把工作全丢给了别人。”
“我都努力工作这么久了,才偷懒一两天,中也不会说什么的。”就算有,无视就好了。铃歌今天穿着一件束腰的连衣裙,在她经过身侧时,他轻轻勾住了从她纤细腰间垂落的蝴蝶结的丝绦,将她往回一拉地趁机上前,将她抱在了怀中。
“再说,帮首领分忧也是部下的工作呀,铃歌这是要赶我走吗?”
他将下颌搁在她头顶,语气中竟然有一丝委屈。
还说她有事喊“首领”,无事“太宰先生”呢。
没事她是他的恋人,有事的时候就是部下,太宰先生也双标得可以。
“首领有什么烦恼,我一定联系其他更得力的同事为你分忧。”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困了,要铃歌亲亲抱抱和陪午睡才能恢复精神。”他不假思索地提出。
铃歌沉默了一下:“……你不是少眠吗?”是谁四年如一日不眠不休地工作,在隐藏论坛里都快成了不需要休息和吃饭就能活下去的都市传说?
“在你身边的话就不会。”他垂下眼睫,鸢色眼中满是喜悦与温柔,却又寄宿了别的什么。只是被他按在怀里的铃歌看不见,也分辨不出。
她总是没办法拒绝太宰。
尤其当他以大雪覆盖下的树影般恳求又寂寞的语气,对着她喁喁细语时,她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她在他怀里动了下,仰起头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
……
暮色降临时,铃歌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用小勺子有一茬没一茬地挖着碗里咖啡布丁,眺望庭园里绮丽的风景。午后不久,首领突然接到干部的联络,似乎有非常紧急的情况,于是匆忙地离开了。情报部倒是没有什么事,铃歌乐的清闲地待在家里。
微风吹拂着轻纱,夕阳通红得像是血的颜色,她搁在窗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铃歌搁下小碗,看了下手机。
我再也不乱说话了JPG:我提前完成任务,从东京回来啦!
我再也不乱说话了JPG:铃歌想我了吗?
是花田鳕美。
……唔,对不起,已经把你忘了。
而且她怎么改ID了,她差点没认出来。
我再也不乱说话了JPG:出来喝酒吗?顺便帮我接风。
铃歌不太想喝酒,她虽然酒量很好,喝多了肠胃也会难受。她正要拒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酒窖里为什么没有啤酒:好呀。
酒窖里为什么没有啤酒:不过把红叶姐也叫出来吧,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第51章
几场小雨过后,近来天气倒春寒般渐渐转冷。一日,铃歌将几本旅行手册依次在太宰办公桌前摊开,神采奕奕地问他更想去哪个地方?
“铃歌想去旅行吗?”他看了眼桌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宣传画册。
“最近没什么工作,刚好可以放松一下。而且也到了赏花的季节。”她体贴地改口,“当然太宰先生没时间的话,我就约鳕美吧。”
前两天,将鳕美与红叶姐约出来后,她向在组织里有着悠久资历的干部尾崎红叶小姐打听了一件事——有关她的邻居织田先生,红叶姐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由于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她拜托尾崎红叶将她的询问隐瞒下来,“女子座谈会”上几人随口提及的“旅游胜地”反而成铃歌心血来潮的要事。如果向鳕美她们发出邀请,她们应该会同意。
“铃歌邀请我的口吻也太敷衍了。”他想了下,装模作样地嘟囔,“在你心里面,我和其他人是一个待遇吗?”
男朋友太爱撒娇了怎么办?
“什么呀,我对你可一直都很认真,”她捧起他的脸,语气轻快,“所以太宰先生是答应了吗?”
“你的邀请,我又怎么会拒绝呢?”他握住她的手背,微微笑着。
太宰对去哪里没有意见,反正只要能与铃歌在一起,无论去什么地方,他都很乐意。
于是铃歌指着云蒸霞蔚的温泉图片,高兴地说:“那就去这里吧。”。
……
拥有高报酬的同时,港口Mafia的工作也相当繁重,何况,即使与其他世界线相比,如今的组织规模也扩张到了一种令人吃惊的程度。这一切基于现在的首领太宰治的手腕。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所以,作为首领的太宰,要是随随便便离开横滨,无疑会发生大问题。在铃歌定下目的地后,太宰花了点时间整理和交代手上工作。
她又不是会无理取闹的女朋友。期间,她体谅地尽可能不去打扰他,在问太宰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时,他却拉着她的手,含笑地告诉她:“铃歌只需要陪在我身边就好,你最近不来找我,总觉得有些寂寞呢……看见你,我就有工作的动力了。”——铃歌虽然回以微笑地同意了,但认为他是骗人,明明她在场更影响工作效率。
不过她有时其实挺好奇,她了解的太宰先生并非在乎权利的个性,他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到这个地步呢?
三日后,从车站出来,又转公交大约十分钟,再沿着蜿蜒小路步行了一段距离,等铃歌办理完入住,将行李拎到房间,终于能欣赏红叶姐说过的“青阳绿意”。
旅馆是传统的木制建筑,檐廊幽深,庭园里暗香浮动。刚到旅馆时,外面飘落了霏霏细雨,将院中花草打湿。铃歌暂时放弃逛温泉街的想法,趁着人少,决定先去泡温泉。
好在温泉分内汤和外汤,因为下雨,外汤不能去了,铃歌和太宰说了一声,抱着浴衣前往室内的温泉。于是正在眺望亭亭如盖山峦景色的太宰也从榻榻米上站起身。
“那我也去吧,一个人在这里也有些无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与首领交往后她才发现,太宰先生异常地黏人。真亏他之前能不露声色地扮演好Mafia首领应有的一面。她稍稍偏了偏头地说:“我马上就回来啦,一会儿见。”
太宰愉快地弯了弯眸,应了声:“好。”
山间空气有些寒冷,加上又下了雨,这个时间汤池基本没什么人,铃歌特意挑了个没人的池子,把自己完全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只在水面上露出了一颗头,舒舒服服地靠在内壁的石头上。玻璃外面,山间雨雾中的群山朦胧而翠绿,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却稀薄又轻盈,并不显得压抑,好像雾气就快消散了般。
温泉太过舒适,她差点要睡过去,被水呛了下,才头昏脑涨地回到岸上,套上浴衣回了房间。
算算时间,旅馆的和食应该到了。鳕美特意提到过,这家店的料理非常美味。
铃歌想到这一点,小跑地回到房间,她一把拖开障子门时,太宰正在往身上缠绷带。
室内茶几上已经摆放好丰盛又偏清淡的午餐。铃歌的视线在上面黏着了会儿。
“我还在想,铃歌是不是泡太久昏过去了,正要去找你呢。”太宰闻声抬眸地稍稍弯唇。
铃歌:……唔,倒也没说错。
他今日配合地换上了一件蓝墨茶的浴衣,刚才沐浴时将绷带打湿了,他正坐在檐廊前换新的,缠到一半的绷带下,有一些已经浅到几乎看不出的旧痂。
“太宰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太宰虽然不介意被铃歌看着,她过于专注的目光还是让他稍微不自在了起来,在他准备用轻浮的话语掩饰前,铃歌突如其来的询问令他一怔:“帮忙?”
说话间她已经随手关上和室的门,走了过来,铃歌在他面前坐下,指了指地上逶迤的白色绷带。
“这个,绕到背后时,一个人不太方便吧。”她问。
太宰“唔”了声,不置可否,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绷带,替他一条一条地缠上。
她握着绷带的指尖,不经意间摩擦过他的皮肤,或许是才泡过温泉的原因,她手指温度比他身上要高一些。将绷带缠到他后背时,几乎整个人都扑入了他怀里,她穿着极其轻软的浴衣,从她身上传来了好闻的沐浴露香气,他呼吸紊乱地稍稍后仰,将距离拉开,在铃歌握着绷带两端回到他眼前时,他伸手扣住了铃歌纤细的手腕。
然后他发现铃歌缠错了,绷带绕在她手上,差点把她手腕也打了个结,她任凭他捉住她的手,低垂眼睫视线偏转地瞧着地面,脸颊绯红。
“系错了呢。”他轻笑出声,故意不放过她的提醒,替她解开被她自己缠到了腕上的绷带。
“我又不是医生。”她小声地说。
“不是铃歌自己提出的帮忙吗?”他语气轻快,她手腕上绕了好几圈的绷带已经解开得差不多,铃歌却在这时突然抽回了手。
她气鼓鼓地盯着他,然后直起身重新贴在了他身上,将身体重量完全交给他地吻了上来。
大约是莫名有些生气的原因,她的吻蛮横又不讲理,太宰却只是含着笑意地照单全收,他起初还会支撑着她的身体,最后却搂着她纤弱的腰肢,放弃抵抗地拉着她倒在了榻榻米上。
茶几上铃歌心心念念的吃食还一口未动。
表面上看是铃歌推到了太宰,内核完全相反也说不定。
黏糊而冗长的一吻结束,铃歌呼吸困难地稍稍喘息着。屋檐外面雨声淅沥,比刚才要大了些。铃歌被太宰搂在怀中,不满地与同样呼吸加快,脸上缺氧般浮现一丝薄红的太宰对视,她撇了撇嘴:“太宰先生这种事都要我主动吗?”
“我馋你身子很久了,”她摸着他的脸颊,一本正经地说,接着却一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撩拨完太宰,撑着榻榻米就要坐起来,“啊,汤都快凉了,肚子饿了——唔,太宰先生?”
她手腕上尚未完全解开的绷带被他拽住,他将她重新压回了地面,握住了她的手,掉落在地面上的绷带轻轻地缠绕在两人指间。
“铃歌才是,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说完这句话就想溜吗?”
他落霞似的眼瞳里,泛着比世上最醇香的红酒,或花园里最艳丽那支玫瑰还要好看的色泽。在被他的亲吻,他闭上眼睛时睫毛轻轻拂过她眼睑引起的颤栗,在他用温柔与情焰将她拽入几乎要融化其中的欢愉时,她迷蒙中迟钝地想起:……桌上的午餐究竟怎么办?
结果那顿午饭还是浪费了。
她被折腾累了便直接拉着他睡过去了,他将她抱得很紧,几乎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好重。”她不由得推了推他。
他似乎睡着了。
铃歌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庭园里已经听不见雨声,想必现在出门应该还能瞧见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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