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坐回到床畔之际,就听见身后年轻的帝王在低声的笑。
“你笑什么?”
“你难得乖一次。”
顾非清额头上青筋蹦了蹦,看着他的模样忍了几次,没有让自己站起来直接走人。
“有话直说。”
他将笑声收了收,只留下嘴角笑意,“朕其实爱喝酒,可以千杯不醉。但没人愿意让朕喝,他们觉得一个皇帝喝了酒会误事,失了表率,没有威慑力。”
有些话卡在嗓子边上,顾非清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们不懂朕,可你懂。”
他突然偏过头来的面容上,滑过了一抹认真。
自打他出生起,他就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一个。他在百姓眼中,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女人眼里,他是许她们荣华富贵的捷径,在他的众多姐姐眼里,他是那个不懂事的弟弟。
顾非清这个女人,清冷孤傲,目中无人。怎么算,都不能称之为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但齐裕却偏偏是在这个女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所有缺点。
他骄傲自大,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可竹林里,是她舍命救他,幻非宫里,是她给了他最大特权,寿宴之上,是她誓死纵容。他只有在顾非清面前的时候,可以稍稍歇一歇,撤掉自己在做了皇帝以后裹上的一层又一层伪装。
“我不懂。”
顾非清皱紧了眉头,看着他。
她手握幻非宫,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但因为她本身比较特殊,对于齐裕所有的事情大多都是源自于资料室内卷宗,因此再很多事情上其实是有出入的。
外人皆认为当今齐国,帝后和睦,齐裕终于不在见一个爱一个,圆了他们大臣操碎的心,可现实究竟是怎么样,顾非清没有比谁更清楚的了。
其实如果她只是顾非鱼的话,会不会因此留下。大抵上是会的吧,但可惜,她是顾非清,她的生,就代表着黑暗,代表着使命。在一切事情了结之前,她不会在原地停留。
“要走了吗?”
“不走。”
她转回身去,抱着臂靠在身后柱子上,“天晚了,早些休息。”
齐裕还想说什么,终究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他今日大抵是真的累了,在顾非清闭上眼睛在睁开的时候,齐裕已经睡着了。
……
“从齐衡手里带来的婉茗在哪里?”
顾非清星夜而出,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非夜,赶忙回话道:“婉茗就被安置在城内客栈里。”
“带本座去。”
等顾非清到的时候,城内客栈已经打了烊,非夜本欲上前将门敲开,却是被顾非清阻止,带着人翻墙而入。院内,二层小楼之上的烛影绰绰,映照出那坐在床畔旁边的身影,窈窕多姿。
非夜带着人走进去的时候,婉茗还没有睡。
被人带到这里心中忐忑惶恐几乎是蔓延了一整晚,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目的,双手紧紧的扣着,搅着,坐立难安。
顾非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婉茗,她勾唇一笑,走上前去,“这么晚了,婉茗姑娘还没睡?”
走进屋的女人一身红衣,不似芳菲阁之中妓/女的婉魅,反倒是英气十足,还透着一股子凉薄无情的冷意。熟悉的面容让婉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抬手指着顾非清,惊讶的喃喃出声,“你……你就是那天在芳菲阁中遇见的……”
“好久不见,婉茗姑娘。”顾非清走上前去,径自坐在了一旁椅子上,“本座今日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用怕。”
“只是问问题?”
她眼睛扫向一旁的非夜,又将视线重新落在顾非清的身上去。
顾非清很坦然的点了点头,“不错,就只是问问题,但,前提是你要配合。”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
“本座听闻你十年前曾经是芳菲阁的头牌,后来突然离京,现如今为什么再次回来?”
婉茗手里搅动着帕子,面上挂着一股子胆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当年出京带的银两花……花完了,在外面过的并不好,我就估摸着……估摸着回来靠着我这双手还能再挣一些。”
“那当年因何事离开?”
“因为……因为芳菲阁有个男人想要为我赎身,我当时不愿意,就……就跑了。”
伴随着茶杯被搁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顾非清冷哼出声,“你撒谎。”
“我……我没说谎!”婉茗抬头看了一眼顾非清,却是再对上对方一双裹夹着冷色的双眸时,咽了咽唾沫,面上焦急,“我真的真的没说谎,当年,那个男人日日来我房中听琴,还说等说服了府中夫人,就接我入门。可我当年傲气,又年轻,那男人少说也四十岁了,我就不想跟他走。可芳菲阁的妈妈说那男人是在朝中当大官的,有权有势,是我这等人高攀不上的贵人,若是得罪了他,我这芳菲阁就混不下去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小心翼翼的撇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顾非清。只见顾非清摩挲着杯口,嗯了一声,“继续说。”
“后来,我就想为了一个男人毁了我自己的前程也着实不划算,想着若是入了那位人家里,也未尝不可,就同意了。可哪知没几天,那家夫人找上门来,扇了我两个巴掌,说我狐媚子勾引人。我真的要冤枉死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个女人走了,那个男人也没再来,可我怕啊,我就跑了,跑出芳菲阁当天晚上,晦气死了,撞上了死人。现如今想想,还是后怕的很。”她说着一边比划了一个握着长刀的姿势,向下那么一挥,“那晚,就那么轻轻一挥,那府里的人就死了,都死了!”
作者:女主为什么会分出来不同人格会一点一点揭开,不会太复杂,小可爱们放心。这次是甜宠,不走大剧情。笔芯,厚着脸皮求收藏
第18章本座是真的生气了
随着‘啪’的一声响,就瞧见那原本握在顾非清手中的茶杯,碎了。
十年前的那一夜,是顾非清诞生之始。而那一夜,她的母亲,尚书中丞夫人死在了血泊里。而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在那一日消失不见。
府中小厮,死的死伤的伤,后来全部都被顾希这个杀人者遣散了个干净。再后来,官府将这场谋杀定为是盗贼入府,谋财害命,不了了之。尚书府也连夜之间搬离了原有的宅邸,换到了京都。
顾非清这些年一直再查顾希的罪证,可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人掩盖了一样,抹杀了尽十年。
直到婉茗的出现。
“你可有看见是谁?”
此事已经过去了十年,饶是婉茗记忆深刻,脑海里也只想起来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好像是很熟悉的一个人,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不就是……”
话还没完,一支长箭穿透窗户直射进来,直愣愣的插进了婉茗的心窝。
婉茗的瞳孔瞬间瞪大,整个人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穿透胸膛的长箭,轰然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顾非清皱紧了眉宇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查看婉茗的尸体,客栈内一直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屋内烛火被大开的门吹动的摇晃不止,跳动着的人影,在地面上被无限的拉长,那些闯进来的黑衣人,一手执刀,二话不说的就朝顾非清砍了过去。
“宫主小心!”
顾非清向后掠了一步避开数道刀锋,面容在森寒的长刀之中显得异常凌厉。光影明灭之间,他看向一旁非夜。
“走。”
非夜却是拔出腰间长剑,挥剑帮她挡住了攻击。
“宫主先走,这里属下顶一阵。”
对方来势汹汹,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杀了婉茗,怕是来头不简单。他们的目标在她,非夜还算安全。
“你小心,尽快脱身。”
客栈窗户外有一节不长的围栏,顾非清破窗而出,翻入围栏内。余光里,就瞧见夜色当中,道道黑影沿着屋檐飞快的逼到近前,耳边风声阵阵,衣袍翻飞之声从头顶传来。
光影在眼前闪过,从屋檐上翻身而下的黑衣人,只觉得脖颈一凉,就被了结在了当场。此时,月色之下,站在逼仄的围栏内一身红衣的顾非清,手握着一把匕首,染了血色的匕首上反射出她清冷孤傲的面容,仿若夜间修罗。
顾非清单手扣着围栏翻身而下,脚踩在屋檐上的瓦片。更深露重,脚下溅起的水花飞起。水花仿佛是凝成了一个又一个弹珠似的琉璃,顾非清纵身跃起,红衣翻飞,她抬脚一踢,那水花犹如利剑,直直的朝着对方的面门而去。
于此同时,长剑从两侧袭来,顾非清屈膝在檐上滑过,匕首从长袖当中滑出,抹了对方的脖子。
瓦片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面上,惹得晚间熟睡的百姓推开窗大骂。
月下,檐上黑衣人倒地滑下,檐下窗户大开,女人探头张望。顾非清低咒了一声快走了两步抬手一把将人捞起,扔在了一旁。就这么一折腾,从四周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顾非清四下看了一番,眉头紧蹙。
齐衡,看来是低估他了。
这群人,看衣着打扮如当日竹林当中遇见的几乎是同一批死士,齐衡这是要致她于死地。
她站在高处,头顶月明星稀,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房屋与长街,顾非清低斥了一声,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驿站上面。
淮南王世子从封地来后,就住进了驿站内,顾非清抬手抹了一把嘴唇,转过头去看向身后不断追上前来的黑衣人,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既然给她送了这么一个大礼,不送回去岂不是不好玩?
顾非清几个起跳,跃下屋檐,红衣翩跹,在夜色之下滑过一道艳红色的残影。
驿站内,尚灯火通明。
院子里,齐飞一脸惆怅的趴在石头桌子上,仰头看着站在身旁脸色似有阴沉的齐衡,问出声来,“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跟我娘说?就说荷儿怀了我的孩子吗?不行不行,母亲怕是要打死我。衡哥,你想什么呢?”
齐衡回过神来,抬手在齐飞的肩膀上一拍,面上稍稍缓和了一些,“太晚了,回去睡觉。”
被齐衡拍着肩膀,齐飞站起身来,“可是我和荷儿怎么办?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你……”
齐飞还想说什么,却是在对上了齐衡那一双看过来的眸子之后,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夜色里,衡哥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凌厉,就像是锋利的刀锋,让人身上起了一层寒颤。
齐飞咽了一口唾沫,扶着桌子站直了身子,“行我回去,衡哥那你也早点睡,我明天再来找你。”
听见齐飞这么说,齐衡的面上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抬手冲着人挥了挥,“去吧。”
等到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齐衡一个人的时候,那一直揪在嗓子眼里的心,令他更加烦躁。他背着手在院中踱步,半晌,就听见身后响起衣衫翻飞,脚落地之声。
他惊喜的转过身来,那扬起的嘴角却是在看见来人之后瞬间僵住。
身后立着的人,一身红衣,月光之下她额上霜花钿竟是比白日里见到的更加妖异。夺目美艳的一张脸,就像是盛开在夜间的曼珠沙华带着血色的妖艳。此时她用着那一双浸润了冷意的凤眸看向他,殷红的嘴角稍稍扬起。
“怎么?很意外?”
顾非清低低一笑,“这么快世子就不认识本座了?”
“皇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声音挂着一丝尖锐,看着顾非清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顾非清抬手整了整身上微皱的衣服,朝着齐衡走了过来,“这倒还得问问你。”她声音一顿,再次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这么晚了,世子还未睡,在等谁?等他们吗?”
随着顾非清的声音落,齐衡就看见一群黑衣人从面前的屋檐之上飞身而下,握着长剑落在了院子里。
“你!”
齐衡抬手指了指顾非清,面上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面容来,“今晚去见婉茗的人是你?”
“本座好不容易得到了婉茗,不去问问东西可怎么成?不过,世子的人杀了婉茗,这笔账怎么算?”原本散漫随意的声音随着顾非清将这句话吐出而变得格外的凌厉,就像是声音之中裹了一层碎冰,将周遭的空气都吹动的稀薄了不少。
齐衡将手抽回,冷哼了一声,“本世子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不过是芳菲阁的一个妓/子,皇后如此上心莫不是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非清向前迈步走出来两步,将他盯着,“那世子呢?”她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黑衣人,殷红如血的唇一勾,“这些人不是世子的人吧。到底是谁让你在那日把婉茗救走,并且让你来杀本座的?”
步步紧逼,那股子白日就感受到的威压又来了,可这一次,比百日里感受到的更加强烈,甚至,他能感受到这个正朝着他走来的女人在发怒。
齐衡的眉头一瞬间蹙起,他向后退了一步,冲着身后那群黑衣人招呼道:“你们还都愣着做什么?还不上!”
顾非清就看着齐衡猛地向后退了数步,退到廊下,而那些跟来的黑衣人在齐衡的话落以后,提着长剑冲着她攻了上来。
顾非清将视线从齐衡的身上抽回,将长袖当中的匕首抽出来,挥刀而上。
院中的厮杀比此前在外面更加猛烈,顾非清这一次压根就没有留手,下手狠决,几乎是握着匕首直戳对方心脏。匕首抽出来之时,鲜血迸发而出,灼烫的血洒在了红衣上。
随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齐衡的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里,脸色也由原来的淡定从容变白变青。到手来,双眼瞪大,看着这红衣女人,脑海里想到的就是血。
月上中天,此时皎白的月光最为明亮,月光洒在女人的肌肤之上,齐衡就看见血洒在脸上的痕迹,看到血浸染了那殷红的唇,看到女人回过头来看着他,当着他的面将匕首从最后一个人的心口拔出。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修罗业刹也不为过。
“你……你你别过来。”
顾非清用拇指抹了一把唇上溅起的血,笑着一步一步走向齐衡,“本座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告诉你的那些事情,这些人又是谁的?”
血几乎是浸染了整个绿色的草坪,空气里挥散不去的都是血腥味,齐衡咽了一口唾沫,向后猛地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顾非清迈步走上台阶,握着匕首把玩,“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个人,他都是给本世子送的纸条,每次都是。这些人也都是他的,也是他想杀你的,不是我,你你你别来找我!”
作者:顾非清:怂包。
今天是皇帝陛下不在的日子,明天就来啦
第19章本座听不得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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