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干净吧。”
他是这样说的。
“里面需要收起来的我已经收起来了,接下来,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用这间画室,所以,麻烦你定期打扫一下,别让它们落灰。”
易澄侧身站在厅室的门口,将自己隐藏在陈景焕看不到的地方,目光呆滞。
他好像得到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了……但是,他却莫名觉得心慌,他不敢和陈景焕对视,他甚至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知道那男人将艺术视作生命,不,胜过生命,谁也没想到,竟然最后闹成这种局面。
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周六有没有跟我一样要去考试的......周五跟大家请个假,唉,临时抱佛脚,深知过不了。
第69章
“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陈景焕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撞上打算溜掉的易澄,他没有后退,而是保持着两个人很近的距离,居高临下,看着易澄。
男孩垂着头站在陈景焕的面前,白色的头发柔软的仿佛是一团云,触手可及的那种。陈景焕在脑子里刚想着易澄头发绵软的触感,手上就先一步有了动作。
很暖,被男人的手掌轻轻抚在头顶的感觉很暖。
易澄忍住想要钻到男人怀里的冲动,正经问道:“……你不打算再画画了吗?”
陈景焕的神色在易澄问出口的一刻有了变化,他抽回自己放在易澄头发上的手,轻声问道:“你听到了?”虽然是问句,但是话语里面却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
“进来书房,我打算跟你聊聊。”陈景焕非常自然地拽住了易澄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身边带。
在他触及到男孩跳动脉搏的一刻,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溃不成军。原来,这么久他构想出神与信徒的传说也不过是一纸荒唐,现在没了男孩带给他的灵感,他却仍旧为他心动,不能容忍男孩逃离他的世界……是爱吗?
想要完全掌控着他的一切,想看他因为自己情动,直到苍白的双颊变成绯红,直到他漂亮的眼睛里为了他一个人蓄满了泪……
陈景焕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又开始向着奇怪的方向飞出去,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拽着易澄加快了脚底下的步伐。
易澄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想,正好,他也要和陈景焕好好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两个人关系犹如坐了火箭一样的突飞猛进,易澄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让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冷静下来。他知道,他和陈景焕之间这种扭曲的关系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迎接他的,要么是好,要么是散。
易澄很少来陈景焕的书房,大多数时间里,这间房都是陈景焕用来处理公务用的。作为设计师的房间,虽然只是个处理冰冷数字用的书房,家具还都是颇具艺术感的设计。宽敞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一个小阳台,上面摆放了一些盆栽,小棵的黑松正在外面长得葱郁,阳光照射下镀着一层金边。
陈景焕毫不留情地拉上了薄纱窗帘,然后将易澄按到了一旁远离窗户的椅子上。
男孩不安地蹭动了几下。
易澄不喜欢真皮椅子贴着皮肤的感觉,那是一种皮革特有的冰凉触感,会让他联想到金属做的笼子,和皮革一样,都给人一种拘谨的感觉。可是,陈景焕想要说什么,这么正式,还要特意将他带到书房来呢?
陈景焕在桌子的对面落座,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桌面的距离,易澄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换上了一支红玫瑰插在玻璃瓶里,露出它下方纤细的茎。
“我考虑过你之前的话。”陈景焕忽然出声。
易澄反而是疑惑起来,他说的什么话?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也被陈景焕捕捉到:“你说,你想做我的爱人。”
“不……”易澄下意识摇头,他已经被陈景焕拒绝太多遍了,每次被拒绝,迎接他的都是男人莫名的怒火,拒绝已经成了下意识的选择。
但在他能把话说完之前,陈景焕已经站起来,倾身对着易澄吻了下去。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陈景焕只能将手撑在桌面上来保持平衡,他没有束住易澄的任何动作,如果男孩不愿意的话,只要稍微往后仰一仰身子就能躲开。
但易澄没有……
这不是陈景焕第一次吻他,但却是第一次将隐藏在心底的欲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易澄面前。他抓在桌子上的关节发白,吻得凶狠,说是调情不太符合,更准确的说,陈景焕的吻就像是一场猎杀。
他咬在易澄的下唇上,直到听到男孩发出一声轻哼,尝到一点铁锈味,他才总算松了口。男孩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因为亲吻过度而变得有些红肿,上面蹭着一层水光,被咬到的地方渗出了一点血珠。
陈景焕用大拇指擦过易澄的嘴唇,看着那抹红色在嘴角划出一道直线。
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本能冲动的本身一定是爱欲和毁灭性的混合。*这句话放在这种情况下倒是贴切,陈景焕不无自嘲的想,他从懂事起就在试图逃避的所谓“人性”,最终还是成为了他思想的主导。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易澄在愣神的时候,听到陈景焕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男人是在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着这样一句话,却莫名让他觉得鼻头一酸。他知道陈景焕在说什么,他是在说他的艺术,他在说他内心深处的那个神秘殿堂。
从来没有人踏足过艺术家的内心世界,就算是易澄和他朝夕相处,也一样。
“没有我之前,你一定也是一名出色的设计师。”易澄安静开了口,他总算明白陈景焕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在书房里面谈论这件事,只有两个人保持着相对的距离,气氛才能稍显冷静,“对不起……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如果我离开你……你是不是就能再接着设计出漂亮的作品了?”
易澄对着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没有任何杂质掺杂其中,一双眼睛明亮的好像森林里的小鹿……陈景焕愣住了。
他想要说的一切都卡在了嗓子里,他本来想说,那以后就依你的,再也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物,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两个人厮守到生命尽头的一天,这将会是他留给这个并不怎么完美的世界,最后一件理想主义的作品。
但是他在易澄这种缓慢而坚定的眼神中,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再将易澄看做是他的木偶或者玩具娃娃,自从他走出玻璃橱柜的一刻,陈景焕一直以来自我催眠出的臆想就已经破灭,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每次用强制手段压制住易澄的时候,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快意,他会跟着男孩一起疼痛,因为……因为他爱他。
面前的男孩还在继续没有说完的话:“我累了,陈景焕。虽然我还……”虽然我还喜欢你,但是一直坚持下来,实在很辛苦。
就算是一块柔软无骨的海绵,不停地戳弄它,早晚有一天它也会变得干瘪,最终走向破碎。这个时候的海绵,还是会努力汲取周遭的清水,但是,不管它再怎么努力,坏掉了就是坏掉了,很难再去像原先一样热烈地汲取,它已然不再饱满。
“时间可以带走很多东西,有一天,你会忘了我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小孩,然后重新执起笔来,画出一颗崭新的星星。”
只是那颗星星不再是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安静地看着陈景焕,仿佛刚刚开口说话的人也不是他一样。他在等待着陈景焕的暴怒,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手段……不管是什么手段,他都无法反抗,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慨。
他等了很久,久到他都听到窗外的树上,鸟雀落下叽叽叫了又走,钟表犹如永不停歇的巨大齿轮,不为任何人停留。
预想之中的暴怒并没有到来——他被男人蓦地从背后抱进了怀里。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润湿了他的颈窝……那个他心目里无所不能的男人哭了。
第70章
易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陪着陈景焕喝酒,在他印象里,陈景焕对烟酒这类东西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他素来喜欢清净的东西。
可那天晚上,陈景焕却抱着瓶白兰地当着易澄的面,一杯一杯喝下去,喝到最后,男人是醉了个彻底。陈景焕很反常地咧嘴冲着易澄笑了一下,转头就将酒瓶子里最后剩下的一点酒对着敞开的窗户就倒了下去。
星辰寥落,月光倒还算明亮,照着下面一片白玫瑰花田,泛着圣洁的光晕。本来好端端歇在夜里,却被从天而降的酒液淋湿了花瓣。
易澄被陈景焕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拦他,怕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陈景焕收了手,将只剩下一点酒液的酒瓶放到了两个人中间。这会他们俩正在主卧的飘窗前面坐着,易澄盘着腿,做得端正,陈景焕却是喝醉了一副公子模样,不拘形迹歪斜在他对面。男人坐姿看上去随意,一双带着醉意的眼睛却是紧紧盯在易澄的身上,生怕他跑了似的。
那种眼神让易澄莫名有些发怵,他不敢再跟他提要走的事情。
“你要尝尝看吗?”陈景焕忽然用手在酒瓶子旁边点了两下,抬眼看着易澄。
原先易澄在剧团自然没喝过酒,而自从被陈景焕带回家之后,那男人一向对他管教严格,别说是喝酒,哪怕是酒精饮料都没让他碰过,这会竟然破天荒将一瓶白兰地推到了他面前。
心里面莫名有点闷,易澄半是好奇,半是赌气,真的握住了酒瓶往最里面灌。辛辣的酒液从喉咙里滚过,落到胃里仿佛燃起一团火。男孩不会喝酒,这会一罐一大口,差点吐出来。
刚咳嗽了两声,酒瓶子就被陈景焕从他手里抽走,随着一道抛物线,丢到了花圃里去。
幸好别墅自带一个庭院。
易澄愣怔地看着陈景焕,刚喝下去的酒只在胃里面翻滚,还没来得及上头,可是,看着男人在月光下,鼻梁挺拔的轮廓,他却莫名觉得醉醺醺的。
“我们……”陈景焕开了口,一字一句说得艰难,“我们,重新开始吧。”他喘了两口气,对上易澄的目光,喝下去的酒仿佛都化作了火焰燃烧在他的炽热的目光里。
“……什么意思?”易澄小心翼翼地发问。
对面的男人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就我们两个人,以后都是……”他抓住了易澄的肩膀,直接倾身吻了上去。
酒精刺激的味道直窜进易澄的鼻腔,陈景焕整个人就跟在酒坛子里面泡过一样,嘴巴里面也是那种易澄并不喜欢的辛辣味道。他下意识推了一把陈景焕,却也没想到平时那么大力气的男人竟然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陈景焕的后背直接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
易澄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自从两个人上过一次床之后,陈景焕的行为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谈不上好或者坏,易澄总觉得不太适应陈景焕现在这副样子……他应该是个永远处事淡定自若的男人,永远掌控着捆住易澄的绳子,但是……
疼痛好像让男人的神经变得清醒了一些,陈景焕一句话没有说,开始收拾飘窗上面的残局。他实在不应该在发着烧的时候喝酒,捡起酒杯的时候,那双手竟然因为虚软而颤抖地几乎捏不住杯脚。
易澄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他的心也跟着揪起,再三犹豫还是觉得需要叫医生过来,只是他不知道那人的电话。
面前的男孩蓦地站起身,陈景焕迅速抬头看向他,仿佛刚才昏昏沉沉收拾东西的不是他本人一样:“你去做什么?”
手腕被陈景焕大力抓住,易澄倒吸了一口气,试图掰开男人紧握的手,却发现陈景焕力气大的吓人,神色也严肃得很。
“……我去让管家联系那医生。”易澄被他磨得没办法,只能站在原地解释,“你这样,你这样发了烧还喝这么多酒,肯定不行的。”他又试图掰了掰陈景焕的手指。
“睡觉吧。”
男人对此不以为然,直接大力抓着易澄甩在了床上,熄了灯,一切都浸染在黑暗里。易澄被陈景焕牢牢按在怀里,仅仅是抱着还不算,男人一只手托在他的脑袋后面,将他的脑袋按在他的肩窝里。
周身环绕着陈景焕身上的气息,易澄整个人热得快要赶上发烧中的病人了,没法呼吸……他嘟囔着向外挣扎。
“别走——”
陈景焕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喃喃低语,钻进易澄的耳朵里,浑身如同过电,易澄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男人像是还不满意,像一条撒娇的大狗一样又抱着易澄蹭了两下。
他是喝醉了没感觉,易澄被他蹭了这么两下,脸上烫得几乎能煮鸡蛋。直到这会,他才意识到,陈景焕现在的行为是真的不能用平时的惯性思维来理解,于是只得哄他:“我不走……你放松一点,我快喘不上气了。”他说的是真的,陈景焕搂他搂得太紧,呼吸实在困难。
闻言,陈景焕才总算后知后觉将手臂卸了点力。
易澄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终于从被子底下冒了出来,他大口吸着外面凉爽充盈的空气,从未觉得稍微远离一点陈景焕是一件这样美好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易澄听着秒针走动的细微声响,没有丝毫睡意——陈景焕抱他抱得太紧,一点都不能动弹,根本睡不着。而身旁的男人呼吸却逐渐平稳,易澄以为他睡着了,心想着这人怎么还是这么霸道,折腾了一通,别人睡不着了,他自己还能睡得香甜。
气鼓鼓扭头想瞪他,却对上了陈景焕一双清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