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饭时间,黄岩涮肉坊内宾客满座,所有人都吃得热火朝天,对后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店长带着众人从后门进入后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却不约而同避开一个角落。在那里,一个黑色塑料袋孤零零地放在地上。
赵毅戴上手套打开塑料袋,一枚脚趾咕噜噜滚出来。辛烛蹙起眉头后退半步,抬手掩住鼻子。
骆子洲扶住他:“怎么?”
辛烛封闭了嗅觉才开口:“你们没有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吗?”
其他人下意识深嗅几下,并没有发现什么。
骆子洲蹲身靠近黑色塑料袋,深吸一口气,除了血肉的腥味和骨头被煮过的香味,确实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只是那味道很淡,被其他味道压住了。
“确实有味道,其它的也有这股味道吗?”骆子洲抬头问辛烛。
辛烛点头:“不过那几个味道都没这个重。”
这也难怪,即使是同一个人身上扒下来的,刑警大队那些已经拿出来半天,味道散去不少。不像新发现的这块,刚刚打开塑料袋,味道还新鲜。
赵毅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凑近塑料袋闻:“有点蜡烛的味道,混合着腥味,还有一丝像是香水的味道。”
孙阅知几乎都把鼻子伸进塑料袋里了,愣是什么都没闻出来,只能暗自感叹修为不足仍需努力。作为前辈的于青则淡然许多,随意嗅了两下无所得就去给店长做笔录了。
黄岩涮肉坊中午十一点才开店,员工九点上班,今天也不例外。作为口碑颇佳的连锁店,即使在大年初一,也有不少人举家来吃涮肉。
黑色塑料袋藏在冰柜一堆冻肉之后,直到帮厨把外层的冻肉都拿出来备菜才发现了它。
店长报警之后查看了店内的监控视频,遗憾的是藏着黑色塑料袋的冰柜恰处于监控死角,后厨人来人往,很难锁定嫌疑人。
赵毅将监控视频备份发回原市刑警大队,术业有专攻,论观察细致入微,特调处不及专业刑警。
现场众人也看了一遍又一遍,装着尸块的黑色塑料袋不小,携带搬运有可能,完全藏住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如果作案的是他们追查的邪修,不排除有类似芥子、乾坤袋之类的空间法宝。
骆子洲看了两遍视频,视线转移到厨房本身的构造上。
监控装在天花板角落,死角范围内除了冰柜还有一扇窗。
作者有话要说:
大话放出去了,我想存预收的古言来着,但是我的地图、设定什么的都放在学校……我太南了,赶紧开学吧!
第59章旧案
“这扇窗一直是开着的吗?”骆子洲边问边试着锁住窗户。窗户开关锁住都很正常,窗台上以及窗外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疑点。
精明干练的女店长立即回答:“开店之后是开着的,晚上打烊之前会关上,我每天都会留到最后检查电器门窗,可以确认它晚上是锁住的。”
骆子洲将窗户恢复原样:“那你能保证你走的时候店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店长张张嘴,没说出话。说实话,偌大个店,晚上想要藏个人不难。
把人问住的骆子洲却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的注意力被窗户底部金属框上一道细微缺口吸引了。脑海中灵光闪现,他叫来辛烛,问他有没有坚韧柔软的线。
辛烛在口袋中翻了翻,掏出一根纤细如发晶莹剔透的丝线来。骆子洲用手撑了撑,确实坚韧。
他将丝线一端拴在窗户锁端部,撑着窗台跃出。因为在一楼,这个动作没有什么难度,一般人也能做到。
将丝线垂在窗户底框,从外面将窗户关上,窗户毫无阻碍地滑过丝线将它压在下面。此时,骆子洲手上发力往外抽动丝线,丝线带动窗户锁慢慢垂下。窗户被锁住的同时,丝线滑落,尽数被骆子洲抽出,不留一丝痕迹。
不只是店长和辛烛,正在看监控视频的众人也将这一幕纳入眼中。这些手段常人也能做到,为破案提供了新的可能。
辛烛重新打开窗户,窗框上丝线划过的地方留下浅浅的痕迹,和原先的痕迹如出一辙。
但这只是凶手把部分尸快藏在这里并且脱身的手法,并不能锁定嫌疑人。
现场勘查结束,于青提着黑色塑料袋走在赵毅身侧,又打开看了眼:“你们有没有觉,这个凶手好像是故意提醒别人塑料袋里装的是人的尸块?每个被发现的塑料袋里都有能显示人类特征的部分。”
如果不是那些显而易见的特征,只看被切成片状的皮肉,谁能想到它是从一个人身上削下来的?如果落在拾荒者或是流浪汉手中,八成当猪肉吃了。
有意让人知道那些是人丨肉,凶手的行为越发耐人寻味。
到傍晚,陆续又有两个黑色塑料袋被送往刑警大队。根据已找到的腿骨模拟计算出受害人的身高体重,现已找到的尸块重量远没有达到其减去骨架和血液之后的重量。
到目前为止受害人的头颅还没有找到,DNA库中也没有找到吻合的对象,发现的两根手指指纹都被磨去,无法确认受害人身份。
作案之人的手法老道周全,恐怕不是初犯。
出于对凶手娴熟的分尸手法的考虑,原市刑警大队把目标锁定在医生、屠夫之类的人群上。鉴于其几乎完美的反侦察手段,此人不是有相关经验就是聪明过人。
高智商的变态杀手,全世界古往今来都最怕遇上这样的案子。
疯子就已经够可怕,聪明的疯子就是灾难。
电子地图上醒目的红点四处错落,辛烛拿着纸质版地图涂涂画画,又标出几个点。孙阅知站在他身后,倒吸一口凉气。另起笔把辛烛标出的点按特定顺序联接,一个清晰但不完整的图案逐渐显现。
“辛烛,这些点你不是随便点的吧?”孙阅知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辛烛咬着笔盖看他连出的图形:“当然不是,我自幼学习推演之术,虽然学得不好有些事算不出来,但只要能算出来总八丨九不离十。”
众人都围聚过来,原市刑警大队队长挤开先一步到达的警员:“有什么发现?”
孙阅知指着未竟的图案,难得激动:“你们看这些现连起来像不像一个颠倒的十字架?”
十字架是基督教的标志,代表爱与救赎。传说耶稣在十字架上受死,由此被赋予神圣不可侵犯的意义。在西方的诸多传说中,都出现过十字架。
而倒挂的十字架,意义则完全相反——邪恶、渎神、恶魔。以倒十字架为标志的邪教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弥撒教。他们在中世纪曾在西方引起轩然大波,这个世纪以来逐渐销声匿迹。
提起古今中外的教派祭礼,在场的没有人比孙阅知更精于此道。
如果真是黑弥撒教徒所为,凶手收集受害人血液的行为就不难理解了。黑弥撒教祭祀魔鬼需要一种特殊的药水,血液是不可或缺的原料,另还需坟土和精|液与之相和。
“凶手把受害人分尸并且抛尸在特定的地点是在造圣坛,我们发现这些尸块之前他已经完成仪式,即使尸块被取走也不妨碍圣坛形成。”在自己的领域里,孙阅知整个人都发着光。
骆子洲拿过辛烛手中的笔将剩下的几个点补齐:“既然圣坛已经完成,那他的祭礼结束了吗?”
孙阅知笃定地摇头:“他在等最佳的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时候想要知道一个疯子在想什么,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就是去问另一个疯子。恰好,孙阅知就是个被强行掰上正道的疯子。
华夏与西方算日子的方法和禁忌各有不同,春节附近是华夏的喜日,诸邪退散,在西方则未必。黑弥撒教发源自西方,当然要按西方的日子算。孙阅知多方计算,推定真正的祭礼会在两日后的午夜进行。
这期间,原市警方按着辛烛划定的位置搜寻,果真有所得。没有人因此而欣喜,如果不能在祭礼之前找到凶手,至少还有两个人会因此遇害。
原市警方和特调处都在凶手最有可能进行祭礼的地方——倒十字架的交叉点位置布下防控。重点布控的地点是一座废弃的学校,但里里外外搜寻了无数遍,即使赵毅带着人亲临,也没能发现可疑之处。
最可疑的应该是这座废弃学校本身,七年前这里还是原市最有发展潜力的中学之一。
那年有富商给学校捐了笔资金用于翻新教学楼,谁曾想这一动土就出了事。
老式混凝土楼被挖开一角,下水道却意外开裂坍塌,身份不明的白骨惊骇了施工队,也惊动了警方和全市。警方刚刚展开调查便有人前来认尸,说嵌在下水道里的白骨是自己失踪了五年的父亲。
为免造成误会,警方给找上门来的年轻人李秀群和白骨做了亲子鉴定,结果确认无误,一桩被埋藏五年的冤案由此揭开。
李秀群的父亲李建业本是这所学校的教师,为人刚正,宁折不弯。
他失踪之前曾和李秀群的爷爷大吵一架,当时李秀群不知道缘由,只记得爷爷训斥父亲说他迟早为自己的鲁莽吃大亏。
那次争吵后没几天,李建业就失踪了。
或许是因为自责,也许是因为心中藏着事,李建业失踪一周后,李秀群的爷爷病倒。从来没有生过大病的老人如山一般塌了下去,那时候李秀群就猜到父亲已经凶多吉少,只是不肯放弃那一丝希望罢了。爷爷的病来势凶猛,不到半年就没了。
老人离世后,李秀群收拾爷爷和父亲的遗物,在爷爷的日记中窥见了灾难的真相。
李建业失踪前最后一个月,学校正准备重建排水系统。那次比不上五年后受到知名企业资助再翻修的规模,还是全校师生和家长集资重建,以免每次下雨路面都积水。
为了多筹些钱,孩子们还在周末发起义卖活动,当时还上了原市日报,作为正能量励志宣传,教育部得知后给也给学校以资金补贴。
这无疑是件好事,李建业在全校捐款结束后,又去银行取了五千块想要多尽些心,趁着午休时间送往校长室。
当时校长正在见别人,他就站在外面等了会儿,意外得知了令他义愤填膺的事实。
当时和校长在办公室内商谈的正是当时负责重建排水体系的施工队负责人,但他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时任校长的远房表弟。若只是任人唯亲,李建业不至于那么愤怒,可恨的是他们意图侵吞全校筹来的资金。
校长和他表弟准备用劣质材料和不完善的设计方案来重建排水系统,这样他们就可以侵吞超过一半的资金。而且这样的系统后续需要不断维护修整,他们还可以继续借此赚钱。
李建业怒不可遏,却也知道自己冲进去也无济于事,捏着刚取出来的五千块钱又悄悄离开了。骗孩子们的钱另说,这样的排水系统投入使用之后,劣质材料无法支撑系统运行会造成坍塌,危及学生们的安全。
这真是,谋财害命!
冷静下来的李建业深知凭自己一己之力无法撼动校长,他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没法在同僚、同学们面前揭露他们的阴谋,无奈之下,他把仅存的希望寄托在市教育局。
只要市教育局得知此事,即使没有实证,事关数千学生,他们也会派人前来查实。
校长在学校能一手遮天,但他遮不了教育局的眼。
李建业知道这么做有风险,校长如果知道了他的作为就绝不会放过他。在行事之前,他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父子二人大吵一架。
第60章凶手暴毙
执拗的李建业无法坐视不理,父亲的警告没有打消他的念头,举报信还是寄了出去。他当时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被辞退,甚至都已经开始找新工作了,结果却不声不响地长眠在了劣质下水道下。
他的举报信没能送到市教育局,也没能阻止校长和表弟的计划,反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罪魁祸首耀武扬威地把他埋在他唾骂、痛恨的劣质下水道下,这是要他死也不得安息。
在再一次翻修前,这座学校就使用着校长表弟建造的劣质排水系统,五年来超过六千位学生在此学习生活。不知有多少人曾经抱怨下雨积水,下水道反味。排水系统隔三差五就要维护、修整,总之不是在维修就在维修的路上。
那位企业家资助重建教学楼后,从动工开始,意外接连不断。不是挖掘机、推土机失灵就是施工人员受伤。经验丰富的施工队提议找风水先生来瞧瞧,被校长以“学校是教授知识的神圣之地,不能宣扬封建迷信”为由挡了回去。
强行施了两天工,排水系统多处崩塌,发现李建业尸骨的地方就是当时塌陷最严重的一处下水道。
直到确认尸骨是李建业校长才慌了,他分明记得当年李建业葬身江河,他的尸骨怎么可能出现在下水道?
李建业失踪五年,李秀群也报案报了五年,他的消息却一直如石沉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他曾经任教的学校发现他的尸骨。结合李秀群爷爷的日记,所有人都猜是校长和表弟出于报复心理把他埋在此处让他死不瞑目。
案件被揭开,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舆论监督下保护伞失效,校长和表弟数罪并罚,都得在监狱里待上十来年。李秀群收了李建业的尸骨和爷爷葬在一起,许多他曾经的学生和学生家长都去参加了葬礼。
李建业的墓志铭上刻着“英雄”,沉冤五年终得雪,凶手也受到法律的制裁,似乎也该瞑目了。但重建教学楼的计划却一直未能得行,依旧意外不断。施工队趁着周末请了风水大师来看,前前后后来了三位师父,都说此地怨气不散聚阴招魂,不宜动土。
新纪年以来,多少学校都建在死人堆、乱葬岗上,只有学校这样人气、生气、阳气充足的建筑能压住这些地方不受影响。
如今分明是一所正正经经的学校,当初也没建在哪个万人坑上,却遭了这趟子事,大家都觉得是李建业的冤魂终于得见天日,把积攒了五年的怨气都撒了出来。他当初为阻止修排水系统而死,如今仍执行着死前的遗愿。
这样的地方,确实适合搞邪魔歪道。
转眼就到了孙阅知推定的日子,他们还是一无所获,所有人头上都压着一座大山,没人有心思插科打诨。原市警方依旧按照他们的章程和经验办案,赵毅带着特调处的人聚在废弃学校主楼天台。
黑夜来临之前他们又把学校搜查了两遍,仍旧无所得。苏见蓝押着孙阅知让他好好想,如果是他会藏在哪里?
孙阅知委屈得很,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可能知道往哪儿藏?
被苏见蓝逼得没办法,他随口说了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我我就在最危险的地方找个最安全的角落。”
这句话古往今来都被说烂了,办案的人耳朵都长茧子了,谁还不明白这个理儿呢?
正当苏见蓝和孙阅知闹腾的时候,辛烛似有所感看向天空,一片漆黑的云飘过来遮住闪烁的星子和月亮。最后一丝星光消失的同时,他们四周也再无光亮,不远处街道上的车声、人声、音乐声亦被隔绝。
苏见蓝像被掐住嗓子般消了音,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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