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没有理解她的话,倒还显得她对这八块耿耿于怀,舒梨挺直了腰板,有些刚出校园的青春洋溢。
“不用还,算我请你的。”她认真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要联姻,是自愿的吗?”
陆隽择想说自己没打算联姻,又看这小学妹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忽地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不是,被安排的。”
“啊?你好惨……”
“嗯,有什么办法。”
他明是在轻嘲,听在舒梨耳中就变成了疑问句,陆隽择在问她办法?
舒梨当即生出一种使命感,她抵着脑袋,声色严肃,“别急,我帮你想想。”
……
“懒虫懒虫,快接电话啦~”
叫嚣的铃声打断了她对过往的回忆,舒梨从双臂间抬头,眼前雾气氤氲。
“大少夫人。”
“明伯?”舒梨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让您回老宅一趟。”
“那我等陆隽择回来再……”
她有些哽咽,声筒里听得含糊,话未说完就被那边苍老的声音打断,“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您一个人回来。”
“我一个人?”舒梨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老爷子向来不喜看见她,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卦。
“是,您要有空,现在过来也可以,老爷子已经在等您了。”
“好,我收拾下就过去。”
都说在等她了,这让舒梨怎么推辞,只得乖巧应下,末了还不忘补充,“那您记得让爷爷通知门卫,别再把我锁门外了。”
明伯:“……”
—
天空乌云密布,说不准在几分钟后就会出现一场倾盆暴雨。这是她第二次独自驾车回老宅,舒梨猜测不准老爷子要跟她说什么,但对她而言总不会有好事就是了。
大概是特意通知过门卫,她的车十分顺利的开了进去,宅院中的庭园布置,与上回来时差别不大,最多是绿油油的草坪被剪短了些。
“明伯,爷爷呢?”
舒梨将路上顺手买来的老年补品放到茶几上,回身问刚才给她开门的老人。
“老爷子在书房,您顺便给他端杯茶上去吧。”
舒梨点头,俯身去端桌上的茶杯,丝丝茶香沁入心扉,她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茶?闻着很香。”
“普通的铁观音,大少夫人喜欢可以带些回去。”
舒梨唇角僵了一瞬,缓缓笑开,“铁观音降火气,明伯是怕我把老爷子气到了?”
老人没说话,倒是走在前头领她去书房。
“老爷子,大少夫人来了”
他通报了声从外推开门,舒梨才见得书房全貌,一排排的木质书柜古朴严谨,老爷子戴着眼镜坐在红木桌前端详着什么,面上虽是未显,但不错的心情隐隐可窥。
“爷爷好。”
“来了,坐吧。”
他声音听着有种别扭的温和,舒梨将那盅铁观音放到他手边,安静的坐到对面的木椅上等他开口。
“昨晚没睡好?”
“挺好的。”
老爷子视线落在她微肿的眼睛上,不动声色道,“今早我收到两张照片,你想看看吗?”
舒梨心下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待看到老爷子递过来的照片时,才彻底印证了她的猜想。
照片上的画面与陌生号码发来的差不多,只是拍摄角度有些许不同,现下看到的两张,其上人物氛围要更暧昧一些。
她没有问老爷子这是从哪来的,因为凭借他的人脉手段,即使网上压下风声,但要整场拍卖会的录像对他都不是难事。
“当初安排联姻,确实急迫了些,应该给他们时间培养感情。”老爷子抿了口茶,意味深长道,“我看他们现在的感情就不错,你觉得呢?”
这话说得直截了当,没有半点要跟她拐弯抹角的意思,舒梨想了想,语带困扰,“爷爷,重婚犯法的。”
“舒梨!”
老爷子面色微沉,莫约是被她气到了,呼吸声都重了些,“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她心下翻了个白眼,面上未显露半分,“爷爷,我不知道。”
明伯未卜先知,让她送上来的铁观音茶还真起了作用,老爷子喝了一大口,才将升腾的火气及时压下。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你对隽择没有半点助力,你是在耽误他。”
“这话您该跟陆隽择说。”
知道老爷子的目的,舒梨倒是舒坦许多,她脾气还没有坏到要跟老年人争吵,但该回怼的也不会示弱。
老爷子喉咙一哽,握拳咳了好几声。
以为他没说过吗,那小子口口声声说对舒梨一往情深。
老爷子征战了半辈子,在他的那个年代,另一半多数都是家里介绍相亲而来,感情就是最廉价的东西,他无法理解。
“那你也看到了,隽择他现在对思淼是有感觉的,希望你不要干涉太多。”
一个长辈提醒她不要干涉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暧昧,这话舒梨怎么听怎么狗血,或许老爷子还会像狗血伦理剧那样,给她张支票让她离开自己孙子也不一定。
“如果隽择提离婚,你也爽快点,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
离婚?
舒梨呼吸一窒,即使传过那么多绯闻,她也从来没想过陆隽择会跟她提离婚,但这回好像真的不一样……
—
从老宅出来,那酝酿了半天的阴云翻腾,终于下起了滂沱大雨。路面湿滑,雨帘中可视距离缩短,舒梨车技不好,下了高速就拐了另一路口找地躲雨。
车子停在某个熟悉的地点,她才恍然回神,不知不觉间,竟将车开到了毕业酒会时见他的那家酒店。
时过境迁,曾经算作高档的酒店,在市中心迁移后日渐没落。
“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前台小姐笑容标准,“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呢?”
“能带我去‘名就厅’看看么?”
“功成名就”这两个厅,通常都是用来承办毕业生酒会的,班干部会提前踩点,这也并不奇怪。
前台小姐很快将她带到“名就厅”中,这儿太久未启用,即使每日打扫,还是比两年前要老旧些。
舒梨转了一圈,问她,“卫生间在哪儿?”
“直走右拐。”
“谢谢。”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舒梨来到卫生间门口,一年多前就是在这,两人碰了面,那是舒梨狗屎运的开始,也是偷偷喜欢他近七年的结局。
那时候她严肃认真的同他说,“别急,我帮你想想。”
之后她想出什么法子来着?
哦,一个又笨又蠢的法子,让她的小心思差点路人皆知……
“想到了吗?”陆隽择好整以暇的瞧她。
“都说了别急嘛。”
她蹙眉,忽地一拍脑袋,计上心头,“呀,想到了。”
“嗯?什么?”
“你找个人假装结婚不就可以了吗?”
“假装?”男人嘴角抽搐,但还是配合的说,“这个愿意假装的人不太好找。”
小说里,契约婚姻梗十分常见,舒梨心下微动,又被那点醉意催使,竟毛遂自荐,“我啊,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
“我们假装结婚,等你有喜欢的人再离婚……”
说到这,舒梨胸口一闷,暗道,反正她是不会提离婚就是了。
男人眉眼微敛,似在思考这主意划不划算,继而破天荒道,“那走吧。”
“去,去哪?”
“民政局。”
第十七章
私人会所灯火通明,陆隽择捏了捏眉心,对舒梨刚才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原以为只是对他夜不归宿的怒恼,但气汹汹的挂电话实在不是她往常的作风。
正想再拨回去,就被好友的擅自闯入打断了这一行举。
“择哥,钧奕喊我们去看他,你要不一起?”
“洗澡都能摔断腿的人,有什么好看的。”陆隽择瞥了眼,忽又想起什么,冷声强调,“记得让他把一千万打我卡上。”
“什么一千万?”
“沈钧奕他自己知道。”
他声音森冷,霍域心里替沈钧奕默哀了三秒,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得罪了择哥。
高临早就等在会所门口,陆隽择昨晚喝了酒,在陌生地休息得也不好,上了车便垂眸小憩。
不知行驶了多久,一声闷雷,雨水随之倾泻而下,哗啦啦的往车窗上砸,他骤然清醒,那凝聚的丁点睡意不尽消散。
“她今早还说了什么?”
开车的高临微愣,很快反应过来,“太太除了问陆总您昨晚的去向,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抿抿唇,叹了口气,“送我回江恒名都吧。”
“那跟王总约好的饭局?”
“改天。”
高临应声,在前方路口处调转了车头……
—
陆隽择开门进屋时,客厅里静默无声,房间的床上,除却一条换下来的睡裙,也不见舒梨人影。
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最后在虚掩的门边听见响铃。
“去哪儿了?”
没想到他在家,舒梨有几分惊愕,“你今天不工作?”
“没什么事,回来陪你睡会。”
“我昨晚睡得很好。”
“我睡得不好。”他上前,拨弄了两下她的头发,发尾处微微湿润,“淋雨了?”
舒梨偏头,躲过他的手,“淋了点,我去洗热水澡。”
陆隽择长指顿住,不禁皱紧了眉,她的态度果然不对劲。
浴室里
洗手台前的半身镜被蒙上一层水雾,舒梨在浴缸里浸泡着,温热的水冲刷了一身寒凉。
雨势渐小时,她从那家酒店出来,因着车里空气闷沉,她便开了点小窗,细密的雨丝透进,沾在颊边卷发上,让她以往的那段回忆越发清晰。
她那时借着醉意生出了那么点勇气,又是提议假结婚又是向他毛遂自荐,可当男人真说“去民政局”时,她还是怂了。
“现,现在去?”舒梨揪了揪裙角,“是不是有点快?”
陆隽择倚着墙,似笑非笑的,“你后悔了?”
“没有,我只是想到结婚是不是需要户口本?”
“嗯,需要。”
她松了口气,忙说,“那今天恐怕不行,我的户口本在家。”
“你家在哪?”他问了句,又觉得不妥,“算了,你什么时候结束,我送你。”
舒梨那时候是跟爸妈一起住,地方有些远,在北城郊外,听见男人说要送她,舒梨很是兴奋,反正毕业酒会也快结束了,她当即重色轻友的向班长知会一声,糊里糊涂的就上了男人的车。
郊外的小区有些老旧,城市规划也没划到这一块,见她一上车就发着呆,陆隽择便起了话头,“高中你也住这?”
“嗯。”
“那怎么还说跟我们顺路?”
她张了张口,闷声道,“去舅舅家就顺路。”
“所以每周都去舅舅家?”
舒梨默,才不是,她每次都是跟他们走一段路,然后再独自搭车回家,那时候天都黑尽了。
“陆隽择,我今晚就能拿到户口本。”
“嗯,明天我来接你。”他仰头看了眼,几家窗户正亮着灯,“住几楼?”
“五楼。”
陆隽择颔首,看她走进楼道才重新发动车子。
次日一早,舒梨被微信铃声吵醒,男人声音温和清冽。
“是我,过来开个门。”
她一下坐起,差点撞到了脑袋,“哪,哪个门?”
“你家。”他顿了顿,“是501还是502?”
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压低了声道,“你上来干嘛呀,我爸妈在家呢。”
“结婚不得拜访一下叔叔阿姨吗?”
“假结婚不用的。”
陆隽择站在楼道里,声音尤显冷静,“舒梨,我想了想,你的法子不太行。”
“啊?”她抠了抠手心,有点点失落,“那咱们不去民政局了?”
“假结婚骗不过老爷子,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二婚的女生不好找对象。”
当然没想过……
浴缸的水渐凉,舒梨才缓缓起身,那时候的她就是一时冲动,当然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不过现在也说不上后悔就是了。
陆隽择大概是真的没睡好,她在浴室的那会功夫,男人已经倚着沙发睡着了,舒梨搬不动,只将窗户关小些,拿来毯子给他盖上。
他昨夜不知做了什么,眼底有片淡淡的青灰色,下巴的胡渣没刮干净,除此以外,与一年多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当初就是这张脸,让她惦记了这么多年。
这不,现在还惦记着呢。
舒梨不禁想敲醒自己,颜控可真要不得。
她“啧”的一声,懊恼的拍了下脑袋,手腕就被人握紧。
“舒梨,你什么时候有自虐这毛病了?”
舒梨眨眨眼,一把拍掉他的手,“你才自虐,我这是在反省。”
gu903();“反省什么?”他稍稍坐起,身上的毛毯滑落,“对我太凶了?打算温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