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灵子颔首。
……
店已打烊,小二已经开始清扫卫生,掌柜拿出今天的账本,记账和对账。
掌柜姓杜,大家都叫他杜老板,杜老板是个体型有些肥胖,但热心肠的人,待人接物也很和善。时常都能看到,他与伙计们说笑。
不过他一般不会在店里守着,白天不在只有每天店快打烊的时候,才会到店里来对账。这也是李亦行住下的这几天发现的。
这个客栈虽然不大,但每天来往的人却很多。尽管店里每天都很忙,店里伙计也不多就那几个,可依然正常有序。
小二把桌面细细抹了一遍,然后就把坐的长凳倒扣于上。做完他直起身,左右看了看,最后只剩李亦行那一桌没抹了。
壶里的水没有喝完,倒掉又可惜了。李亦行想着,提回房里明早渴了在喝。
李亦行站起身,扶了扶肚子。
遭了,水豁(喝)多了,肚子豁得(喝的)咣当咣当的。
寒灵子也把那半碗水饮尽,而后起身。
李亦行勉强笑道:“那明天见了。”
“好,不过你这是?”
李亦行尴尬地笑道:“莫得事,水豁得有点凶了(喝的有点多了)。”
“……”
李亦行看着寒灵子先回了屋,自己把杯碗还给了掌柜。提着哪壶水,李亦行又打了几个饱嗝,才回了自己房间。
……
翌日,寒灵子很早便到楼下等李亦行。
赵小德开始说也要去,寒灵子觉得此次上山还是有危险,她留在客栈里等他们更为妥当,没办法赵小德也只能妥协。
李亦行房门还没开,还未起?
寒灵子刚想上前去敲门来着,李亦行便扒拉着衣服,慌慌张张的出来了。
昨晚水喝太多,起夜次数便多了,导致李亦行昨晚也没睡好,今日便睡过了头。他可能,今天一天都不想在喝水了。
待到整理好,李亦行和寒灵子便出了门。
……
从客栈到兲山的路上,总要路过街市,而街市人多所以官府一有告示,便会贴于此。
而今日官府又贴出什么,前面已人山人海围着。
李亦行望了望前面的告示牌,转而对身后寒灵子说,他自己去看看。
寒灵子应了一声,便在原地等他。
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李亦行才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李亦行轻喘了几声,平了平呼吸才对寒灵子道:“你猜……那上头(上面)写的啥子?”
寒灵子顿了顿,道:“张衫和李驷。”
“对头(对),张衫和李驷——上吊畏罪自杀。”
两人都沉默了,只听那旁人道:“这两人终于死了,死的好还算有点良知。”
“上吊都便宜他们了,应该游街凌迟!”
“昨天不是说,凶手是其他人吗?”
“作孽啊……作孽啊。”
……
寒灵子手执拂尘,手里握着柄端越发的紧。
纵有清风拂面,可脸上却怎么也淡然不起来。
第9章兲山(七)
李亦行和寒灵子,打算从北面山走,先去山脚找老伯在上山。
路行至茅屋门前,蜡还是依旧在,门却从外向里斜开着。
李亦行低头看,地上有红色的液体从门里蜿蜒着而出,不过已干固。
不会是血吧!
李亦行推门而进,寒灵子跟在其后。
而院中杂草泥地上,所见的——便是老伯的尸身。
李亦行快步上前。
老伯背部横劈一刀,侧到在血泊之中,已无生还迹象。李亦行又把老伯身上,周围又都看了一遍,背后的深口的确是致命伤。
他紧紧抓着木杆,他临死前别无所逃,只能靠着本能往屋里爬。可最后还是因为血流而尽而亡。
李亦行愣在原地,他现在真有拿剑杀人的念头。
原本是来向老伯问些情况,可这一来没想到就……。
一天就一天的时间,又死了一个,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寒灵子站在门旁,手指捻住袖中的黄纸,可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最后还是把手抽了出来。
知道老伯和这件事有关的,从那日官衙听审应该全城的人都知道。
而这人如此急,一下便杀了张衫李驷还有老伯。他在极力遮掩,他怕被查出来所以如此急不可耐。
……
“张衫和李驷应该是不识老伯,不然断不会说出‘看见’那番话。”
李亦行已经有些听不进寒灵子的话了,他蹲在地上把老伯身体摆正。
“寒灵子。”
“嗯。”
“总说人是人,妖是妖,妖害人吃人十恶不赦。可你说人若恶,和妖魔有什么区别?”他说的极度怨愤,一呼一吸也显沉重。
李亦行盯着地上,老伯手紧抓的那木棍。自己还帮着捡过,亲手递到他手中。
寒灵子踱步,走到李亦行身旁,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侧。
“莫挨老子!”李亦行突然怒道。
寒灵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手停在半空,而后又慢慢收了回来。
李亦行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脑门,长长呼了口气,才后悔莫及对寒灵子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歪(那么凶)。”李亦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寒灵子发脾气,是无缘无故,又像是刻意。
把老伯的尸身埋于这院中,李亦行就着屋里的白蜡烛,给老伯的坟前点了几只。
“现在已经不能报官申冤,因为这凶手很有可能就在衙门里头(里面)。不过这个凶手不管在那个卡卡角角头(角落里),老子一定会把他揪出来得。”
李亦行又给鞠了躬,才感觉心情稍缓些。
独身葬院中,屋外白蜡因何点?
……
而现在……也该上山,一定要赶在凶手在动手前找到线索才行。
李亦行和寒灵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上山的路上,他们走的大路。
两人皆沉默不语,李亦行低着头一直走在后面,时不时还是会抬头,看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寒灵子。
李亦行觉得,寒灵子可能在生自己的气。自己不该冲他冒火(发火),还是要给寒灵子在道个歉。
“那个……寒灵子……我哈这个人(我这个人),有时候是……”
“不见了。”寒灵子走到山丘上,就停在了那里。
李亦行心中一怔,快步赶上前。
那土埋的几十具尸身,早已消失不知去向,而地上除了新土翻刨的痕迹,还有一些碎布裳已无其他。
现在还啷个查(怎么查)?山下老伯已死,连山上的尸体都远走了。又该从那里入手?从那儿查?
李亦行抓起一把地上的泥土看了看,然后又重重的扔回了地上。
“李亦行你过来看”寒灵子叫李亦行到这边来。李亦行拍了拍手,站起身走了过去。
山丘远处有一个大土坑,里面躺着的是几具烧焦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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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行很是用力的,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土,跨进了客栈。
“小二,给我来壶白开水喃。”
赵小德起得晚,下午便在堂前坐了会儿,和店家小二聊些有的没的,见李亦行和寒灵子回来,满是期盼的迎上前。
李亦行与赵小德擦身而过,坐在了桌旁。
赵小德:“李大哥是……”
而后进门的寒灵子,垂眼轻叹声回道:“他口渴。”
赵小德似有似无地点点头,转而又对寒灵子问道:“寒哥哥,这次怎么样?”
寒灵子神色一下黯然了下来,摇头道:“无果。”
赵小德脸上又渐显失落,她深深吸了口气,反而还来安慰寒灵子他们,道:“一定会找出来的。官府不是说结案了,那我明日便去向他们要我哥的……遗……遗体。”说最后两字的时候,赵小德已有稍许抽噎。
李亦行在后听到,撑着桌就站了起来,回过头来刚好与寒灵子对视。
……
月色柔和,晕染着周围暗云。
赵小德坐在客栈门牙子上,看着天上的月,却总觉得明月要被乌云遮盖了。
“夜凉,为何坐于此?”
寒灵子缓步走到赵小德身旁,垂眸看着她。
赵小德捧着脸,侧过头看寒灵子。
月光披肩,墨色如倾。耳后一缕青丝随风飘而前,双鬓微微凌乱。
赵小德也不由感叹:“寒哥哥,真的好好看。”
寒灵子微抿唇,道:“你还未回我,为何坐于此?”
“我……我想我哥了。”赵小德顿顿道。她眼角已是湿润,吸了吸鼻子又道:“哥哥每天很晚才回来,我就常常坐在门边,数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住多少次,他才归。”
赵小德用手背抹着眼角,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哥哥一直以来都想去找爹娘,可顾及到我和婆婆,他不能走不能离开这里。”
赵小德双手捂着脸,支支吾吾的,肩膀微微颤抖。
往后的几句话,寒灵子已听不清了,只知道赵小德止不住的哽咽啜泣。
而后赵小德终是无力垂下手,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道:“寒哥哥,你说我是不是也会死。”
“不会。”
“我突然好害怕,到死也不能杀我哥哥找到真正的凶手。”
寒灵子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因为按照目前情况,连幕后黑手影子都没看到。
最后寒灵子从衣怀中摸出一东西,递到了赵小德眼前,淡声道:“平安符。”
赵小德顺着那拿平安福的手,看向了寒灵子,问道:“给我的吗?”
“嗯。”
“啥东西?还偷偷摸摸得嗦。”
李亦行出来本是找杜掌柜要张抹布,刚才自己在房中,不小心打翻了水。这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了客栈门口的寒灵子和赵小德。
……
李亦行看了看赵小德手上平安福,转而对寒灵子讪笑,道:“也给我一个三(给我一个呗)。
寒灵子:“你拿来作甚。”
“平安福保平安撒。你说的搞笑,我还能干撒子?拿来泡水豁嗦(泡水喝吗)?”
“……”
第10章兲山(八)
一早上李亦行便要和寒灵子,陪赵小德一同前去。
可李亦行在屋里翻找着,前几日借寒灵子钱两的钱袋,所以迟迟未出。寒灵子和赵小德,便在客栈门口等他。可等了许久,李亦行还没翻到自己要的东西,就让他们先行一步,自己找到后就赶来。
赵小德点点头,道了一句:“李大哥那你可要快一些。”说完便拉着寒灵子,先走了。
李亦行把床被褥来来回回掀了几遍,身上衣怀袖中也摸过了,明明记得放在桌子上得嘛,怎么就不在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钱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咋个可能弄丢勒喃(怎么可能弄丢)?里面还有一大半,如果真弄丢了就——哦豁。
……
在来说寒灵子和赵小德这边,行至半路,赵小德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东西忘带,急急忙忙地自己又折返回客栈,让寒灵子在原地等她。
“寒哥哥,我马上就回来。”
待寒灵子还未开口,赵小德便跑出一段距离了。
李亦行最后,还是在床底下找到了钱袋。多半是昨晚打翻水,撑的一下站起来,就把放在桌上的钱袋打落在床底。
李亦行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口,道:“好嘿人(好吓人),幸好幸好。”
找到钱两后,李亦行便动身去追赶寒灵子他们。
然而寒灵子,是看着李亦行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身后却并没有赵小德跟来。
寒灵子不禁问道:“小德呢?”
李亦行走近,茫然不解道:“啥子晓得(什么知道)?”
“你说还有那个小德?”
“你不给我啥子事,就问我晓得,我晓得个锤子,我晓得。”
寒灵子:“……”
……
寒灵子给李亦行说明来龙去脉,可李亦行从来的路上,根本就没看见赵小德。
两人回到客栈,还是没看到赵小德影子,又问过店家小二也说没回来过。
“这就怪求了(奇怪了),这小姑娘还能跑儿起(跑哪里去)?”
从客栈到官衙门,只有一条路,也可是说是必经之路。李亦行和寒灵子又沿着那路,边问边找,可这来回还是没有消息,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
“咋个回事喃,难道还能被人拐了嗦。”李亦行说出口,自己都愣住了。
不会……吧……
他额上生了细汗,转过身立刻扯着寒灵子,道:“你赶紧用你的纸飞飞(黄纸),弄一哈喃(试一下)”
寒灵子垂下眼睑,却只道:“符箓不能寻人。”
李亦行捏紧拳头,气急道:“寒灵子,你说啷个办(怎么办),万一她真有个啥子事(真有什么事)。”李亦行盯着寒灵子又道:“我不晓得你为撒子(为什么),明明感觉你是有办法的,却又不愿意。你总给人一清冷的感觉,你要是不愿意趟这浑水,当初为啥子还会上山?”
寒灵子面透难色,道:“我……不是。”
不是他不愿意,是他不能。符箓本就不是万用的,玄都观先祖创符箓之初,本就专用于邪魔。其实说白了在外玄都观弟子,就如平常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李亦行说完也低着头,有些懊悔。这才认识相处多久,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己不是一直对寒灵子的感觉不都挺好的嘛,除了不喜那不温不火的性格,可那也是别人的事,要求他喜欢(要他喜欢)。
李亦行开始对刚才说的话,产生了后侮。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
……
李亦行和寒灵子站在路边上,视线错开,互相沉默着。
最后寒灵子启口轻言,道:“我想到一事。”
李亦行抬头望着他。
寒灵子左右看了看,可有人少的地方。便注意到不远一小巷处,两步并作一步走了过去。李亦行也不知寒灵子搞啥子名堂,但还是跟了上前去。
寒灵子背对着李亦行,从袖中摸出一张黄纸符箓。
“你不是说寻不到,莫得法的嘛(没有办法)?”
寒灵子把灵力灌注于黄纸上,嘴中细念法决。那黄纸似得了生命,脱离开寒灵子指尖飘于空中。寒灵子开口回道:“寻护身符,倒是可以一试。”
李亦行:“护身符?喔……你说的是昨天那张平安符?”
寒灵子颔首:“对。”他左手执拂尘并挽着右侧衣袍,右手两指一并于符箓前写画着什么。符箓得到指示,突然就往西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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