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抹了抹脸颊,头顶传来的嘲讽声十分耳熟。“果然是御前最高级别的大法师,送死也送得比其他人快。”他抬眼扫视四周,对方完美隐藏了身形。
“呵呵呵,你的嘴巴还是那么坏啊,没关系,这一次,我会好好教你怎么跟前辈说话。”
“单独行动还这么大口气。老东西,我提醒你,现在和当年的情势不一样了。”展昭警觉地留意周围动静,他曾经为保护庞籍而败在这家伙手下,并因此被擒。
“当然,幻术师本就适合单独行动。不得不说,跟在你身边的女人没了,确实对你有些好处。但不要以为那个女人不在了,朝廷就找不到你,让你逍遥法外。”
展昭听得这话别扭:“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看来,你还是认识不到朝廷的能力呐。那个女人身上有道符,无论她走到哪,我们都能找到她。明白么,小子,只要你带着她,我们就能找到你。可惜那小娘们儿死了,害得我们要多花些精力才能捉到你。不过,再怎么样,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哼哼。”
提起月华,展昭更是怒火中烧,怪不得白日里围捕的人马到得那么快,这帮畜牲竟然在月华身上做了手脚。利用他与月华的感情来牵制他、算计他,这招真是损到家了。“我会取你性命,作为你为我解答此事的答谢。”
“狂妄自大!”
黑暗仿佛一张从天而降的口袋,将天地裹了个严实。这是大法师的吞噬结界,长时间被困其中体内法术便会被黑暗消耗殆尽,进而力竭身亡。展昭亦展开幻术结界与之对抗,他操纵数道焰龙不断发起冲击,只要打破其中某一点即可破解结界。
“就这么点能耐还口出狂言,真是替你感到害臊。”大法师得意的声音传出来。
焰龙渐熄,展昭蹙眉立着,正如当年一样,他在幻术结界上的修炼还远远达不到与御前幻术大法师抗衡的程度,毕竟多数法术的修习靠的不仅是天赋,还有经验和磨砺。“前辈果然没有愧对御前法师的名号。”他用剑刃将自己左前臂划开道口子。
“现在想起喊前辈,晚了。”
“不晚,前辈,你我都是幻术师,当深知修习幻术之不易,寻找具备幻术天赋人才之难,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相互体谅,给个台阶下呢?”展昭眼看着胳臂上的伤口流出血来。
“你这是在求我放过你么?我可以清楚告诉你,不可能。尔等江湖术师,平日里不知安守本分,却来掺合政事惑乱朝纲,不要以为背后有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今日就是要替朝廷铲除败类。”
“说到底,前辈是要替一些人铲除异己罢。”展昭轻笑,他的血一路流淌滴落,将地上的泥土浸湿。“江湖术师就这样不招朝廷正统的待见么?前辈也不是出生就给朝廷当差的吧,也是从江湖而来,为何要对江湖术师如此态度呢。真是令人寒心。”
“我与你们不是一路人。”“展昭,闭上嘴乖乖受死吧!”
荆棘与铁链从黑暗中生长蔓延而来,将试图挣脱的展昭缚了个紧实。
“咳……”荆棘不断勒紧,利刺死死咬进皮肉。“前辈执着于正统,这无可厚非,但瞧不起江湖术师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展昭咬牙握紧沾满血的拳头,他持剑的右臂蓦地挥下,仿佛用尽力气,剑刃在地上的那滩血泊中扫过,将湿软的泥土开出条笔直的口子。
荆棘和铁链渐渐消失,周遭的黑暗也随之褪去,夜半街景显露出来。两声闷响传来,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的方向滚落在地,展昭长吐口气,转身信步走去。
大法师和他的头颅正睡在地上,展昭漠然俯视其项上整齐的切口。“前辈,旁门左道也会有反制正统的时候,这招移魂索命是专门对付你这样幻术高超又不肯饶人的法师的。行走江湖,谁不留个临危保命的本事呢。可惜这些话前辈听不到了。”他扯了布条包扎前臂伤口,抬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要不了多久,搜捕的队伍就会找到这。
天刚见亮,展昭便与前来找麻烦的队伍交上了手,这支队伍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熟悉的卫戍司。
“大哥,别固执了!。”孙哲带人拉开阵势合力对付他们的老上级。“有话可以说清楚!为什么要选择与朝廷对抗!”他很不希望与展昭起冲突,但事情已然发展至此。
“你无需知道。”展昭冷冷道。“让开,我不想伤害你。”
“不可能。我是卫戍司副主事,不能向违法者让步。”孙哲回答得坚定,尽管他与展昭有实力的差距和感情的牵绊,但这不能成为退怯的理由。
“那就只能动手了。”展昭面无表情看着对面昔日的下属们。
风卷刀刃、残影刀、雷爆符……各种法术朝展昭包夹而来,卫戍司的巡查法师们各自拿出看家本事,尽管人多,他们也不敢大意,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摘掉御前大法师脑袋的人。
法术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烟尘泥屑溅了满天,展昭的身形被淹没在法术与尘土的交叠中。
“打中了么?”范雷眯眼望着前方的那团烟雾。
“别放松警惕,他可不是这点招数就能打垮的。”孙哲紧张地握紧刀把。
“说得很对哦,孙副主事。”
身后突然传来展昭的声音令孙哲浑身一个激灵,他本能地弹开身体朝声源方向瞧去,展昭正立在那看着他呢。“这是……”他想不通展昭究竟通过何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他后面,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幻术……
“小心!”孙哲朝另一边的范雷大喊,然而对方却一动不动。
“没用的,孙副主事,他们沉溺于幻象,听不到你说话。”展昭不紧不慢向孙哲走去。
“原来你真的会幻术!”孙哲瞪大眼睛,他极力控制不让自己的腿抖得太厉害。“你把他们怎么了!?”他几乎在嘶吼。
“眼睁睁看着下属送命的感觉可是很难受的。”展昭一个箭步闪到孙哲身边。“要不要亲身体验一次呢?”他在他耳边不疾不徐地说着。
“你这个王八蛋!你有本事冲我来!我就算死也要跟你磕到底!”孙哲抬手便是一刀,但只劈开了展昭的残影。“卫戍司还活着的听着!马上撤离现场!”他声嘶力竭不顾一切地喊着,当前的展昭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卫戍司主事了。
孙哲四处寻找着卫戍司的兄弟,不能让展昭对他们下手,可原本在他周围的兄弟们突然都消失不见了,这一定是展昭搞的鬼。“唔……咳咳……”极重的一拳猛然轰在他下腹,他觉得自己就像相国寺的大钟一样,被敲钟的木桩顶得飞起……
“你是一个合格的主事,好好带着大伙,别学我。”展昭收起拳头,这么折腾一通,这小子应该老实了。
孙哲蜷缩在地,他被这一击打得几乎吐出灵魂,他总想着与展昭一较高下,但如今,他终于认清现实,他与展昭没有丝毫的可比性……“你这个……混蛋……”他用仅存的力气骂道,属于展昭的双脚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第47章汴梁
打发掉卫戍司的下级法师们,展昭飘然而去,他既不想伤害他们,也不想他们在这场抓捕行动中被朝廷判为办事不力,说到底,在朝廷中的某些人和诸多御前法师眼里,卫戍司仅仅是用来拴住目标,为包围争取时间的道具罢了。
“展昭,你无处可藏了!”半空中的一声怒吼顷刻间让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炸了锅。法师踏着飞鸟俯冲下来,直取企图在人群中蒙混过关进入宁安市的展昭。
展昭抬眼瞪着压顶而来的巨鸟,毫无疑问,对方也是个幻术师,而且是傀儡幻术师。“这种小孩子把戏真是看厌了。”他喃喃着拔剑,毫无应对眼前之敌的意思。
铛——
展昭猛然挥剑扭身劈砍,剑刃在某一高度时突然停滞并死死顶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半晌,被利剑挡住的空气中逐渐显出个人形来。
“被发现了,果然厉害呐。”被识破幻术的法师歪嘴笑着。
“是不是耍傀儡的家伙都喜欢嬉皮笑脸地找死。”展昭冷冷视着那家伙,他现在对傀儡师毫无好感。
对方闻言笑得更加古怪:“别人我不清楚,反正我一直是嬉皮笑脸地送别人去死!”他的笑容渐渐僵硬,整个人很快化为一只木制人偶。
展昭无视那只被自己剑气震破的替死人偶,这位御前傀儡师一定躲在什么地方憋着坏。既然对方发起挑战,自己就没有不应战的道理,他还是很乐意与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御前大法师切磋的。
死寂的街道上突然冒出一群喊打喊杀的人来,他们手执武器,将展昭围拢在路中央。
“开这种玩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展昭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除了早已死去多时的杨臻,还有他的妻子月华。
月华高叫一声遂带人挥着砍刀毫不犹豫奔袭而来,展昭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朝自己舞刀弄枪,他倒是希望月华真有这本事,自己死在她手下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你给我听好,我老婆的惯用武器是鸡毛掸子。”展昭灵活避开“月华”的砍刀,反手一剑将其挑翻在地。更多的刀刃凌风而来,展昭却毫不在意地以身相迎,这些虚无的幻影迷惑不了他。
咔吧——
展昭突然捏住了人群中某人的手腕。“想耍傀儡可以去路边摆摊卖艺,想耍小聪明,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告别傀儡师这个行当。”他顺势制住对方手肘,手中的关节正咯咯作响。
嗖——箭羽擦身而过,展昭迅速跳开,安然躲过追身而来的利箭。坏事的家伙到了。
“不愧是杀掉澹台前辈的家伙,竟能识破我的真身,果然有一套。”逃过一劫的傀儡师托着受伤的右臂叹道,救援若再晚到一点,他的腕关节就要被展昭震碎,一个残废是当不好傀儡师的。
“你那种不伦不类的幻术就算识破也没什么可吹嘘的。澹台敬比你难对付多了。”展昭面无表情地瞥着自己的手下败将。
“展昭,你无路可走了!本将已派人将这里团团围住,你不要觉得自己幻术高超就能突围出去!”
眼见禁卫军将街市堵了个水泄不通,展昭眯眼望着对面:“韩崇山,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差点被我打成残废的,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帮你想起来。不过这次,你能不能有命活着就不好说了。”
“展昭,你别得意忘形,这次我一样要把你抓回去伏法。”被展昭揭了伤疤的韩崇山满腹怒火,当年那耻辱的一战令他终身难忘,这也是他厌恶展昭、厌恶江湖法师的原因之一。
“伏法?你们害我沦落至此,我还没找你们要说法。”展昭鄙夷视着他,因为他们的阴谋与欺骗,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他不否认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但事情归根结底是由他们而起。“我知道,你们调来了京城内法术最高超的大法师们助阵,集结了战斗力最强的队伍拱卫皇城,而我单枪匹马、势单力薄。”玄天门背后的操纵者设计引他上钩、帮他恢复记忆和幻术、将他推出来当出头鸟之后便再无动作,想来是抱定了坐山观虎斗的打算,利用他的能力将京城内的守备量折腾得团团转。“不过,你们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展昭瞟着周围蓄势待发的各路人马缓缓抬起右臂。“除了幻术,我并不是一无所有。”从对付澹台到现在,赤莺带给他的法术支持几乎被消耗殆尽。那些赤莺并不完全不适合他的体质,能供他战斗这么久,也确实要算他运气好。
“展昭!你别犯傻!这不是儿戏!”孙哲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队伍前面,活了这些年,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朝廷下这么大血本竟然只是为了抓捕一个人。“别再死扛了!你斗不过他们的,收手吧!”被下属架着的他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大喊着,展昭没有伤害卫戍司的同僚,这至少说明展昭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变了心性,他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可是双方像这样把汴梁翻个底朝天就一定能解决问题吗?
展昭并不理会他的叫嚷,事到如今,这些说辞无论真心假意都显得太过苍白,他默默挣开右臂上的约束,将全部力量汇集而去。
“上!!!”韩崇山圆瞪双眼歇斯底里吼叫着,他知道展昭要做什么。
宁安市前,烈风骤起,强大的法术将顷刻间吞噬所有的是非恩怨。展昭冷淡的眸光视着周围的人们,有人大惊失色、有人呆若木鸡、还有人试图发起进攻。“不自量力。”上次使用破军时,被封住法术他还不能控制好力道,如今已不比以往,他知道该如何减轻破军对身体的伤害。
数道人影自屋顶跃起,他们手执法器顶着狂风摆开阵势——八人位的祓异阵。“稳住!”“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可是越靠近展昭,风力就越大得出奇,吹得人无法呼吸。
韩崇山亦率部增援,但他的坐骑禁不住刀子般的大风袭扰,暴躁嘶鸣着,几乎将他掀翻在地。“狗、日、的……”韩崇山狼狈地滚下马鞍,持刀玩命地奔展昭而去,他身上沉重的盔甲帮了大忙。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多重法术间的碰撞下释放开来,整个汴梁的房屋随之颤动……
风息,巨响消止后的世界寂静无声,汴梁城、宁安市,好端端立着。
展昭倒在地上,祓异阵下,他失去抵抗。
“咳咳……咳……”韩崇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插在地上的刀身勉强支撑着他和他伤痕累累的盔甲。“真他娘的险,差点就没命了。”他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展昭,“来人,把他锁严实押送回去。”
“将军没受伤吧?”带头布置祓异阵的法师上前问道。
“没事。这次擒贼算你们兄弟头功。”韩崇山难掩激动地看着磕得头破血流的法师,若不是他们拼命,哪里这么容易阻止展昭。
“将军过奖,其实……”法师笑了笑,转头用余光扫了眼被人从地上拖起来捆绑结实的展昭。
“展昭!你这算什么!”孙哲扑上前跳脚叫着,若不是周围人拦着,他怕是要拍展昭个满脸花。“最后一刻你没有出手!别当我瞎,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曾见过展昭使用破军,蓄力结束那一刻,展昭并没有立即释出法术,否则那些法师们不会有命去布阵。“为什么!回答我!”他并不是盼着展昭使用破军,而是觉得己方胜之不武,这并不是公平的对决,他们被展昭瞧扁了。
略微恢复意识的展昭抬头模糊地看了他一眼,用平淡却带着些无奈的声线答道:“这里是我拼命保护过的地方。”
孙哲怔住,默默看着展昭被禁卫军押走。
“真吓人,刚才那一下打出去,怕是整个宁安市都要变成废墟了。”
“何止,我看半个汴梁城都不一定保得住。”
几名打扫残局的法师自顾聊着。
正午的阳光下,汴梁城恢复平静。
第48章庞籍
夜,疾行与骚动声打破寂静。
“到底是人多占优势呐。”展昭停下脚步。
“你们逃不掉的。放弃抵抗罢,逆贼。”
“韩崇山韩将军,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如果我们是逆贼,你又是什么东西?走狗么?”展昭身后的人突然说话。
“老匹夫,你现在除了躲在一个江湖术师身后寻求保护之外还有什么能耐,醒醒罢,该认清局势了。”韩崇山瞪着他。
“大人……”展昭瞟了眼身后。
“你闭嘴。”庞籍冷冷下令,复又望着韩崇山的方向高声道:“我庞籍从未做过半点有愧于朝廷的事,今日被小人出卖陷害只能自认倒霉,至于形势,我看得很清楚。”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韩崇山打马攻上来。
展昭见状上前迎击:“先送你见棺材。”听说这家伙因战功显赫被拔擢为禁卫军统领,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大将军到底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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