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自从禁卫军在城西那一通大开杀戒,汴梁城内着实消停了不少,各路宵小暂时隐匿行迹,不敢顶着风头出来作案。卫戍司再没对禁卫军阻挠公务的行为追究什么,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各忙各的。
展昭从月华手里得到了公孙策配好的新药,在老婆大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他每日按时服药,不敢怠慢。
新药很快起了作用,多梦的情况也有所缓解,展昭只是觉得自己夜里比平时睡得更沉,白天也更容易犯困。“不太像寻常的春困秋乏啊……”他伸了伸懒腰,从身上摸索出药瓶,午时,又到吃药的时辰了。
药丸碰着瓶壁发出哗啦声响,展昭倒出一枚药丸在手心里,那褐色的东西正散发出苦涩的气味。这药明显跟从前的配方不同了,也难怪味道变了许多。“究竟是什么样的配方呢……”思忖片刻,他将药丸放回药瓶,出门奔宁安市去了。
一路行至宁安市深处的偏僻小巷,破旧的屋子映入眼帘,屋檐上的破木牌子依旧挂在那,这里的景象与他上次检查药铺时候一般无二。
“开门。”展昭敲了敲破木门。
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门轻轻开出道细缝。“主事有何吩咐?”干哑的声音传出来。
“有何吩咐你也得先让我进去。”展昭不由分说挤进屋。
屋内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药味。
“你又在搞什么?”展昭皱眉,晦暗狭窄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类草药。
“小民也要做生意糊口嘛。主事进来得突然,小民这不没来得及收拾。”男子佝偻着腰,终于在杂乱的草药中找到了小凳子。
“我不坐,来找你是有事要办。”展昭用木条将简陋的窗户支起来,让新鲜空气吹入,屋里的味道简直能把人呛晕。
男子闻言委屈地央求道:“主事,小民可什么都没干啊,小民用的是正经药材,配药也合规矩,不犯忌讳,您不能再把小民抓进监牢啊。”
“叫什么叫,我说你违法了?”展昭被他吵得无奈。
“主事是来照顾生意的?”对方一听顿时精神起来,连腰背也挺直了些。
展昭睨了他一眼:“呵,想得美。找你是有事要办。”他拿出药瓶倒出公孙策配的新药。“看看怎么回事。”
“这……”对方面露难色,他最怕的就是展主事找他办这种事,“主事爷爷,您饶了小民好不好,做这事是拆同行台子,传出去是要糟报复的,您可怜可怜小民吧……”
“不做就是包庇。老幺鸡,你可要想清楚啊。再者,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说来听听。”展昭漫不经心的面上划出道笑容。这老小子走投无路,除了窝在汴梁城做点不敢见人的小买卖再无其他选择。
“……”老幺鸡语塞,展昭除了当初把他捉进大狱之外,确实没什么不讲究的地方。
“嗯?”
老幺鸡被这声“嗯”弄得心颤。“没有啦,小民就是觉得这些事主事完全可以交给药司去做嘛,小民的能耐毕竟比不得官府……搞错了坏了主事的事……担当不起……”
“呵,你还知道药司。”展昭闻言一笑,这事若提交给药司去做,不出半日,包拯和公孙策都会知道。按照规矩,下级部门送检的药材要写明详情报法安司、开封府审核的。“可我就想让你来做,行不行给句痛快话。”他加重了语气。
“行。”老幺鸡哪里敢说不字。
“那就麻利点开始,少给老子废话。”展昭低吼道。
老幺鸡接了药丸忙不迭开始检验。他端详过药丸,又闻了闻气味,“这种药很少见。”他心中自语,并暗骂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药丸很快被分成八块,分别溶在不同的药水中。老幺鸡忙得直冒汗,他真恨不得长出八只手。
随着药丸的溶解,屋内被数种奇怪的涩味填满。展昭盯着那些用于检验的碟碟碗碗,他有些讨厌其中夹杂的某一种气味,那让他回忆起被劫持进山时的屈辱日子。“还要多久?”他扼制着对那段经历的怒火。
“快了,主事稍安勿躁,您这副药比较棘手,小民尽力尝试分解。”老幺鸡用小勺舀出些碎渣在宣纸上沥干。他小心翼翼用镊子挑起些药渣送上自己舌尖……
展昭眼睁睁看着老幺鸡在口中抿过药渣之后一头栽倒下去。他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捞起对方:“喂,醒醒!”见其晕厥,他本能地捏了老幺鸡脖颈、手臂几处穴位。
“啊……咳!”老幺鸡终于喘上口气,扭过身朝地上呸呸吐了一阵。“小民差点就见祖宗去了……”他跪撑在地,口水正拉成一条线从嘴角滴下。
“怎么回事?!”展昭见他如此反应绝不是装假,可这一点点药渣如何能致人瞬间昏迷。
“主事,这药不是给人吃的罢,您可不能这样消遣小民啊……”老幺鸡无力瘫坐在药材堆上。
展昭怔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不是给人吃的?!”
老幺鸡作揖道:“确切说不是给正常生灵用的,主事若不相信,抓只野狗或鸟雀之类一试便知。”
“那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展昭阴沉着脸,直勾勾盯着他。
“可以用于稳固魂魄,抑制经络,闭合精气……正常人误食,轻则背过气去,重则七窍闭塞一命呜呼。小民学艺不精,也只知道这些。这种药是黑鸷的一种,是禁药,用料昂贵,制作复杂,江湖上少有配制,小民也是听师父说过,今个算是开了眼了。”老幺鸡颤抖着喘气,这个药劲不是一下能缓过来的。
“黑鸷……”展昭咬牙,黑鸷,法术药丸中最玄奥最不可琢磨的一种。无知的他仅仅知道这俩字怎么写。“你所说的句句属实?”他淡淡问道。
“小民用性命保证!主事不相信的话可以拿药渣去问其他人。”老幺鸡长跪在地,他不想做剑下鬼。
“哼。”展昭拉他起来,严肃道:“把这收拾干净,给其他人知道可不好。你说呢?”
老幺鸡几乎把头点到地上:“主事放心,小民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那就好。”展昭盯了他一眼关门离开了。
宁安市吵闹的街道上,展昭默默独行,他走得很慢,仿佛身体迷失了灵魂。公孙策能配出这种药就说明他知道自己的底细。公孙策再精明不会有胆子私自配禁药,药方必是经法安司核准了的。这些事开封府尹知情么?答案一定以及必须是肯定的……四象阵是真的,异类的说法是成立的,可为什么包拯和公孙策要在自己犯病受煎熬时选择装做不知情……怕自己知道真相伤心难过?这种理由似乎经不起推敲……自己异类身份的背后一定有见不得光、必须要掩盖住的东西……
“主事!您可算回来了。”刚出宁安市,一名巡查法师匆匆跑来。
“出什么事了?”展昭走出复杂的思绪。
“开封府包大人传您过去。值班老何找不到你,正着急呢。”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提起开封府包拯,展昭心头忽然涌起些逃避感,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面对他。如果他激愤之下戳破对方一直精心掩饰的谎言,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一晃神的工夫,他已到了开封府,包拯正在二堂等着他。
“你刚才去哪了?”未及展昭说话,包拯已然发问。
第40章新章程
这句话问得展昭头皮发麻。“大人……”他尽量镇定地与包拯对视,此时此刻,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失误都可能引起包拯的怀疑。“职下刚从宁安市回来。”他认为包拯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已经发现药丸的秘密,所以这些问话应该只是试探。
“哦。”包拯板着脸,似乎对这回答并不满意。“身为主事,当值期间寻不见人,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当差的?”
“……是职下散漫,午间在屋里坐得昏昏欲睡,就寻思出去透透气……没想到被大人捉个正着。是职下错了,请大人治罪。”展昭垂首作揖。他已打定主意,只要包拯不挑明了问药丸的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包拯的眉头抽动了一下,继而斥道:“所幸此次没什么急事,否则你小子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从手边拿出卷文书,“朝廷下的章程,往后城内的治安就按这个执行,你回去熟悉一下,做好调整罢。”
展昭不解地接过文书,新章程,先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走马观花看过几眼,展昭不由恼火:“大人,朝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觉得卫戍司碍眼或是不可信,大可撤销这机构,也省得麻烦。”新章程将平安市和皇城、御街一带的巡查管理工作全部划归到禁卫军那里,这相当于限制了卫戍司的执法范围甚至是削弱权力。如若以此章程执行,卫戍司固然省了很多麻烦事,也可以腾出不少人手加强其他区域巡查力量,但实际管辖范围的缩水和要紧区域的移交只会让这个机构变得不那么有地位和威慑力。
“发牢骚也要有限度。”包拯冷冷打断他。“此事由皇帝提出,经各部大臣商讨之后拟定章程。”他抬眼盯着一脸不快的展昭:“明日开始执行,没有商量的余地。”
展昭深吸口气,既然是皇帝提议,他便无法再去找禁卫军的麻烦,尽管他觉得这背后的一刀就是禁卫军捅的。“大人既然这样说,职下只能遵命。”“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以此为由缩减卫戍司人的员配置,慢慢削弱我们的力量。”他突然有些难过,刚刚带起来的队伍又要被破坏,或许正是因为壮大才遭致扼制的罢。
“展主事,你要记住,我们是为朝廷当差,卫戍司,乃至开封府,都只是大局中的一小部分。”
“职下明白。”展昭无奈,既然为官,就必须要承受和忍耐。
“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的药味?”包拯忽然转了话题。
这回马枪般的一问再次拨动展昭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哦,职下最近又犯了些毛病,需要按时服用公孙大人给配制的药丸,又怕忙得忘了,只好随身携带。”展昭掏出药瓶,并注意观察包拯的神色。
“嗯。可有效果?”
“很见效,晚上睡觉踏实多了。这不,白天也有些犯困,想活动一下提提神,还被您逮到现行。”展昭不好意思地笑道。
“呵呵,本府查岗可是有一套的。”包拯难得地露出笑容。“早些回去罢,做好交接,不要出乱子。”
展昭如释重负般从开封府出来,听包拯的话音,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然而方才的会面还是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毕竟,在他观察揣摩包拯的时候,包拯也在观察揣摩着他。“包拯不是好糊弄的人。”展昭默默告诫自己,职级和势力完全处于下风的他没有十拿十稳的把握绝不能轻举妄动。
回到卫戍司,他查阅了值班安排后叫来几名副主事议事,对于朝廷的新旨意,孙哲等人皆表示无法理解。不过不满归不满,该执行的命令还是要认真执行,孙哲按照展昭的要求重新调整了巡查小队的人员配置,巡查区域也做了相应变更,待外勤法师悉数到齐,便可以统一安排了。
待全部事项布置完毕,天已彻底黑透。
“这种事估计也只有这帮小子才会高兴。”孙哲望着散会离开的巡查法师们自言自语。任务量减轻,他们自然乐意。
“就当甩开点包袱罢。”展昭苦笑。
“只能如此。”孙哲提上腰刀准备出门。
“这是要去哪?”
“最后去趟平安市巡视一圈,明天就不归咱们了。”
孙哲的语气中带着些遗憾。展昭知道,他为平安市的付出甚于对父母妻儿,如今辖区调整,他舍不得。
“也罢……”展昭叹口气,今夜注定无眠,不如出去走走。
与孙哲不同,展昭先是在卫戍司附近的街道转了一圈,而后才慢步往宁安市而去。
夜风吹拂,几许春意扑面而来。展昭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暖融气息,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游逛。他无心理会两侧的街景,心中反复思索的依旧是白日里的见闻,老幺鸡带给他的结论、包拯的一系列表现,还有突如其来的公务变动……司里议事时,姜副主事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朝廷此举相当于在皇宫外又加了道防护。”没错,这道防护就是禁卫军。这样做最大的意义就是,如若汴梁城内发生什么乱子,禁卫军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并作为保护皇宫的一个缓冲,为消灭祸患争取时间。
想到这里,展昭不由打了个寒颤。从龌蹉或狭隘的角度来看,这次调动表面看来是针对卫戍司,实际则是约束他本人。有朝一日,自己异类身份的秘密彻底掩盖不住,他必然要讨个说法,这个时候,发生冲突在所难免。他作为卫戍司主事、破军的持有者,狂怒之下能做出来的事情无法想象……所以,必须想办法限制卫戍司的权力。如果这种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包拯一定在怀疑他、提防他。这样也就能合理解释为什么历来强硬的包拯对新章程持默许态度,甘愿交出一部分权力给禁卫军。展昭不相信包拯这次的让步仅仅是单纯无奈的顾大局之举。
“呵,这究竟是何苦呢……”展昭咬了咬牙叹出口气,或许他不该仅凭一日之事质疑这位一直给自己关心和帮助的恩人,那不仅是他的上级,更是他尊敬的大哥。
心中的烈火燃烧着,一股炽热燎得展昭血液沸腾。他无法不明不白地活着,他有揭开真相的权利,也必须获得真相,哪怕这样做是在与给予过他恩惠的人对抗。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41章万象阁
宁安市王家酒肆。
“啊呀呀,大哥的到来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呐,大哥今个是想看段傀儡戏法还是……”傀儡小子话未说完便被展昭一路往屋后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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