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贺东阳瞅准了时机,一直等到萧鸣走进公寓楼,才站在篮球场边呼唤他敬爱的师傅。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刚走进球场还没开始热身,就远远看见穆旻天和萧鸣朝这个方向走来。今天他没摘眼镜,那两人的一言一行看得真切。
三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师傅和女生独处,不禁感慨:看师傅约会可比打球有意思多了。
穆旻天正准备往回走,听见贺东阳熟悉的声音叫他,不觉皱了皱眉头,当没听见。
贺东阳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只见他三下两下,已经从篮球场边蹦到了穆旻天跟前。
“怪不得让我今天别烦你,原来您老有约会啊!”
“什么约会,工作。”
穆旻天继续往前走。
“工作?把人送回家也是工作?我记得,您老的家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贺东阳拍打着手里的篮球,仔细观察着穆旻天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脸坏笑。
“我记得,你好像还有几场戏的台词打磕巴呢吧!”
“是,是!那您再给我辅导辅导?”
“自己背去!”
“哎,师傅,您老可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啊,她才来多久,我都跟了你三年了!大周末的,你光和她谈工作,不和我谈……”
穆旻天实在忍不了贺东阳像个八哥似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从他手里夺过篮球,直接扣在他肚子上:“打你的球去!”
“刚是挺想去的,不过现在不想了,”篮球场边,两个人的大长腿,穆旻天在前面迈着,贺东阳在后面追着:“师傅,你俩刚刚都说啥了?笑那么开心,也跟我说说呗,让我也开心开心……”
“……”
萧鸣补觉的计划终止于裴欢的一通电话。
“喂。”
“阿弥陀佛,我的小祖宗,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升天了呢!”
“哪能,升天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也得带着你一起去不是!”
萧鸣心情好,不和她计较。
“你这一个礼拜干嘛去了!我怕你刚去事多,也不敢找你,怎么听你这口气,过得还挺潇洒滋润的!”
“一周赶完一部话剧的声音设计,你说潇洒不潇洒,滋润不滋润?”
“啊?这么没人性!”
“一般没人性吧。你怎么样,去电视台报到了吗?”
“去了,已经上两天班了。”
裴欢原打算毕业和萧鸣一起分去电视台,继续同吃同住的日子,岂料萧鸣最后选择了文工团,等同于抛弃了她。
她的这股难以名状的怨气,在三天前去电视台报到遇见何启后,瞬间释然。
她开始暗自庆幸,萧鸣没来电视台,是对的。
她想,萧鸣大概还不知道,何启从学校辞职后,来电视台转行做了幕后。
她在犹豫中煎熬了两天,拿不准这个石破天惊的发现,到底要不要告诉萧鸣。
当年何启不告而别时,萧鸣曾抱着酒瓶对她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去打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再也不会!
那以后的三年,她当真再没听萧鸣提起过这个名字,就好像他从未在她们的世界出现过一般。
裴欢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萧鸣,我见到他了。”
“……”
“在电视台,他现在做幕后了,不坐班,经常出差,人也胖了不少。”
“……”
“那天去台里报到,我和他也就匆匆见了一面,不过都认出了对方,他问我这届都有谁来了电视台,我说我们班女生就我一个,他便没再问了。”
“下次再见到他,带我问他好。如果他问起我,就说我出国了。”
萧鸣冷冷道。
“他没有躲,萧鸣,你要不要……”
“不要。”
“好吧,当我没说,你也别多想了,等我这边安顿好了,就去看你。”
“我没法当你没说,但我也不会去多想。放心吧。”
“嗯,我来的时候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要,口红,被你扔掉的那款,要一模一样的。”
“……”
挂掉这通电话,萧鸣的好心情已荡然无存。
对于何启的不告而别,她愤怒过,委屈过,也猜测过。她以为他就是故意要躲,所以绝不会去电视台——那个广播学院校友会,到处都是熟人的地方。她是铁了心不听有关他的一切。不然如若她真的想要知道,怎么会等到今天?
还记得大一第一次上音响导演课,何启给他们布置的作业是写下自己毕业后的职业规划,当时她写的职业是电视台声音制作。
呵,这么想来,他倒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就在那不疾不徐地织着网,算准了不过三年,她会再一次自投罗网,感激涕零地对他说:“原来,你一直都在等着我”。
是的,何启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走一步看十步。
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筹集上大学的学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锁定保送留校名额,刚刚开始任教就开始物色女友——他的本意是找一个同样在学校里任教的老师,成为双职工,分一套福利房,以后生了孩子可以顺利上校办的幼儿园,小学……
而她,大概是他那十步规划里唯一的失算。
为此,他懊恼,他摇摆,他自卑,却又欲罢不能。
原本,他应该是学校里最年轻的副教授,却因为萧鸣的原因受了影响,校方的意见很明确,恋爱可以谈,但职称晋级的事,要等到萧鸣毕业以后。
彼时她正在准备考研,这就意味着,三年内,他提副教授的计划将被搁置。
等或者断,他必须做一个选择。
他不愿意等,也不想断。
他想,他不会为了个人前途提分手,又不能将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浪费在等待中。
如若必须放弃一些才能得到一些,那他倒不如放手一搏,赌一把。
可他实在不确定踏出去的那一步能否成功,她那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孩,他若不成功,她又怎会回头再看他一眼?
三年,时间给出了答案——他已经从节目总监做到总制片人,只等着将她收入麾下,前缘再续。
却没能将她等来。
第6章
萧鸣是被饿醒的,流了半边脸的口水。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食堂的晚饭点。只得自力更生,做她最拿手的美食——煮方便面。
单身公寓带一间厨房,面积不大,做饭的家伙事倒一应俱全。
在这里住的多半是像她一般的小年轻,基本不会自己开伙做饭,公寓的墙面已经微微泛黄,但灶台还是八成新。
汤锅是她从学校带来的,双立人的,何启去德国出差回来送她的礼物。
她当时还曾数落他为何不远万里背个锅回来,后来才发现,大学宿舍里怎么能少了锅呢,一屋人冒着被宿管纠察的风险,围着电磁炉和汤锅,要吃泡面吃泡面,要涮火锅涮火锅,那才叫生活。
毕业时,她整理出了一堆断舍离卖了废品,唯独这个汤锅没舍得扔。
实用至上,扔了这么好的锅再去买一个新的,有违她的节俭主义。
她就这么把汤锅打包进了音频工作站的飞行箱里,叫了同城货运从城市最东头拉到了城市大北头。
方便面的香气很快溢出厨房,充斥在不大的房间里。
萧鸣谋权擦掌,找了本杂志垫在桌子上,然后冲进厨房,关火,端着锅冲出来,坐下打开锅盖,挑起满满一筷子卷曲的面条,呼呼吹了两口塞进嘴里,一气呵成。
她吃得太急,被烫得舍不得吐出来又没办法咽下去,就在这难堪的当口,电话响了。
没有显示来电姓名,萧鸣捂着嘴巴忍着烫,费力咽下了一腮帮子的面条,接起电话时,那边恰巧挂断。
萧鸣皱了皱眉头,给对方回拨过去。
“喂。”
是穆旻天的声音。
萧鸣这才想起来上午穆旻天说让她踏实睡,七点会叫她。
她看了看时间,刚过七点。
来真的?
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萧鸣的惊讶全都包含在这无声的几秒里了,穆旻天见她不说话,问:“吵醒你了?”
“没,没有,我已经起了。”
萧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她就是现在这种状态,心跳加速,舌头打结。
“吃饭了吗?”
“在吃。”
“泡面?”
“您怎么知道?”
“刚刚是被烫到了?”
“……”
“没事了,八点见。”
“好。”
挂电话的时候,穆旻天显然笑了,萧鸣听得出来。
锅里的方便面已经泡涨开,萧鸣也不知生得哪门子气,用筷子在面里用力捣了捣,嘴里嘟囔:“都怨你,都怨你!”
刚挂断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萧鸣点开微信,“好友申请旻天”。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已非彼时,萧鸣没有表现出任何矜持,飞速通过。
对方很快发来一锅方便面的照片,里面还有几块红烧牛肉,卧了个鸡蛋,色彩诱人。
萧鸣对着自己的锅里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跟了句:比我的伙食好,我的没有牛肉和鸡蛋。
旻天:网上的图。我不吃方便面。
萧鸣:您真是完美的话题终结者呢。
旻天:谢谢夸奖。知道录音棚在哪吗?
萧鸣:不知道。
旻天:如果我不问呢,你准备怎么去?
萧鸣:走着去。
旻天:您真是完美的话题终结者呢。
萧鸣:彼此彼此。
旻天:综合楼南边一排红砖色平房,铁门旁边挂着录音棚的标牌。
萧鸣:哦了。
旻天:快吃吧,现在不烫了。
萧鸣:……
吃完面,萧鸣把锅泡在水槽里,冲下楼才发现只顾着带手机和钥匙,剧本和音频文件一个都没拿,慌慌张张又跑回去取。
真不像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耽误了一点时间,赶到录音棚的时候差十分八点。
推开平房的大门进去,长长的甬道装着感应灯,不怎么灵敏,要走到跟前才会亮。刚走到第一个感应灯下,后面有人叫她:“萧鸣。”
墙上的灯忽得亮起。她就站在那一团如炬火般的灯光下,循着穆旻天的声音回头,看他朝她走过来。
“声控的?”
萧鸣指了指墙上的灯。
“不然呢?”穆旻天转眼已走到她跟前,硕大的影子罩在她身上。
“我以为是红外线的。”萧鸣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那盏白色的壁灯。
“你可以再试试看。”穆旻天鼓励她,狡黠的眼里藏着笑。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我走过去,您别出声,看它亮不亮。”
录音棚里怎么可能装声控的感应灯呢,萧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快走吧,是红外线的,逗你的。”
穆旻天说笑着已经推开了录音棚的门,没看见身后萧鸣的白眼。
乐队的录音刚刚结束,录音师正在录音间里整理线路。
萧鸣摘下背包扑到调音台前,粗粗扫过棚里的设备,虽然录音棚的配置基本大同小异,但不同型号的设备还是有所差别,上手没用过的设备就像开一台新车,总会有个磨合过程。好在这个录音棚里的设备她基本都用过,心下顿时感觉踏实不少。
“他是棚里的录音师?”
萧鸣对着录音间里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问穆旻天。
“他是舞美队的,文工团人手紧,这个棚没有专门的录音师。”
“哦。那设备上的问题找谁呢?”
“你就直接问他吧,团里录音棚的活基本都找他,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从外面找兼职的。”
“好。”
正说着,里面的人已经整理完设备推门走了出来。
“哟,老穆,来啦!”
“嗯。介绍一下,这是话剧队新来的录音师,叫萧……”
“萧鸣!”
穆旻天愣了一下,看向萧鸣,萧鸣也愣在那,不确定自己认识眼前这个人。
“哈哈,不记得我啦!我是郭凯啊!”
郭凯,郭凯,萧鸣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陌生依旧。
“你的小提琴老师,胡帆,我是她儿子啊!”
“胡老师……”
萧鸣这才想起来,自己六岁在少年宫学琴,上初中时她爸托了人,把她转到省歌舞团首席胡老师那接着学,一直到高中毕业。
大一暑假里,她曾去省歌的宿舍找过胡老师,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应,后来她才知道,胡老师已经在年初出国,陪儿子读研去了。
胡老师的儿子,她有一点印象,但很不深刻。记忆中她上初中时,他在读高中,每个周末去胡老师家里还课,她儿子都在自己房间里埋头苦读。房间门也不关,露一个背影。
直到他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有一次她去还课时,胡老师把他叫出来同她合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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