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睆躺在他怀里也不挣扎，婚礼之后会做什么她都心知肚明，何况这也不是和他的第一次了，只是这一次，不似上次那般的半推半就，而是真正的名正言顺了。

向来自律的阳平公第二日也睡了个大懒觉，到底是凝脂厮磨春宵短，苻融总觉得不够，等到太阳实在是晒得不行了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

如果是寻常人家，今日肯定会继续同妻子好好亲密一番，苻融心里也想，只是苻坚给自己的官职实在有些多，虽不如王猛那般，但依然事务繁重。自己因为婚事耽搁了几天，桌案前堆的纸张也越来越多。不过除去这些寻常政务，他还有一件要事，就是去找杜胄算帐。

从公来看，如今大秦英彦云集，百废俱兴，天王处处宣扬汉化，本是极好的，谁知道其中竟有杜胄这种官吏不知廉耻，强抢女子，私自关押；从私而言，他虐待的是苻融的心上人，也是如今阳平公的正妻，如此耻辱，岂可一笔勾销。

苻融翻阅了随王猛入燕之人的名册，杜胄分明赫然在列，再一看自己大婚诸臣送的贺礼，杜胄竟也送上了一份，不禁怒从中来，猛地一砸桌子。

“杜胄这个不要脸的！”苻融怒吼着，“这就找他算帐！”。他的反应把下人都吓了一大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苻融骂完便甩下手中事务大步跨出府去，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便疾驰出去。

苻融往杜胄府上去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自己去杜胄面前能做什么，揍他一顿？未免太野蛮，况且王睆收到的伤害也不是揍他一顿可以相抵的。一刀砍杀？可他究竟是没犯下致死之罪，依仗自己的身份杀人泄私恨，有伤大秦皇族的风化。

要找一个正正当当地且对他伤害最大的办法处置他，让他名声败落，万劫不复。苻融暗暗立誓，拳头越握越紧，却也不得不掉头回去。

回去之后，苻融便把自己埋在书房了，连王睆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他揽下数年的大秦纪事典籍，一点点翻找着他的蛛丝马迹，终是给他揪出了五条罪状。

苻融再次上朝之时，把拟好的罪状呈递给苻坚阅览，杜胄在一旁插着手看着他声泪俱下地形容着自己的罪孽深重，只落得苻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博休啊……”苻坚摇了摇头，“虽然你列的罪状条条属实，但是实在是过错不大啊……”

苻融找的时候也想过，他翻遍了一切，杜胄所犯的不过是战胜之时抢了多少财宝的这类事情，但他依然不肯罢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皇兄。

苻坚看着自己幼弟对自己死缠烂打的乞求有些无奈，改口道：“灭燕之役中杜胄颇有功劳，如今还未封赏，阳平公所列也的确属实，那就……功过相抵吧……”

苻融觉得十分失落，杜胄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插手候命，大抵也是预料到自己罪无可罚的。

朝后，苻融又亲自去找了苻坚，甚至让苻坚觉得他有些烦了。

苻坚看着这个不知道为何非要把杜胄贬走的弟弟，语重心长地教育说：“博休啊……凡事不能做这么绝啊，何况他出身长安的汉人名门，身为杜预将军之孙，朕为宣王化一直厚待汉人士子，如今不赏不罚已是尽力为之，不可以再逼人了！”

苻融不罢休的小眼神依然勾勾地盯着苻坚。

苻坚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不够成熟啊，如若朕为政时同你这般睚眦必报，大秦危矣！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苻坚转身离去，留下苻融一个人闷头闷脑地站在这里。

既然皇兄不乐意帮忙，苻融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作为苟太后最爱的儿子，一直以来都是要什么就给什么的，既然杜胄不仁，那自己便也不义了。

苟太后为苻融的忽然到来感到惊讶，她原以为苻融新婚之期，应该是一有空闲便在家和夫人亲亲我我的。

“哎，融儿，你这是怎么了？”苻融一脸不高兴地走进太后寝宫，苟太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母后！”苻融跪伏在苟太后腿边喃喃，同年幼时没什么两样。

苟太后最见不得苻融同自己撒娇了，白白嫩嫩的脸蛋儿，再加上一双泛着幽怨委屈的眸子，看得人心都化了。

“融儿有一事相求母后。”苻融委屈的声音传到苟太后耳朵里，苟太后都被她感化了，还未说是什么事就连连点头答应。

“融儿像请母后同皇兄说，要他好好惩戒一下一个叫杜胄的人！”苻融说道。

苟太后一头雾水，忙问苻融是何缘故。

在朝堂之上众臣面前以及皇兄面前，苻融不可能把王睆的事抖露出来，虽然自己说出来的这些事情一定是会让苻坚勃然大怒的，但是究竟是女孩子受辱，自己不能再放大此事了。可是在母亲面前不同，苻融知道氐人本就不是很在意女子的身体是否只忠于夫君一人的，况且作为母亲，苻融相信苟太后自然不会把自己爱子家的私事说出去的。

苟太后听过来龙去脉，有些恼怒，王睆如今嫁给苻融，也算是自家之人了，杜胄侮辱自己爱子所爱之妻，那可如何忍得。她俯身抚着苻融，轻声说道：“你放心，母后这就帮你同坚头说去！有母后一言，融儿必能得偿所愿。”

第二十四章远途

苟太后出面找了苻坚果然有用，不过多时，朝野众人皆知杜胄得罪苻氏宗亲，犯了大忌，天王亲令贬到了邺城去和燕国余孽打交道。如今秦国虽是吞并了燕国，但是慕容氏中仍有不少旧臣在邺城散布流言，嚷嚷着要复燕灭秦，不肯罢休，把平日在闲官上无事可做的杜胄扔到这种地方和这群人接触，倒也是一番折磨了。

听到消息的苻融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一刀砍杀以泄愤，如此长久且性命不保的磨砺，也算是比较满意。

苻融一直把事情瞒着王睆，他自己心中另有打算。

王睆平日在府中还要学习各类知识，例如氐人的习俗礼节，待到苻融忙完每天的事情再去找她的时候，她都被累的迷迷糊糊了，这次见到苻融回来时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她忍不住嘟囔道：“做你们氐人的妻子真是麻烦啊！”

苻融坐在她身侧抚摸着她的脑袋，笑道：“都是本王不好，辛苦你了！”

王睆觉得苻融如今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果放在以前，苻融肯定会戏谑她一番，才不会如此顺从。也不知道是在冀州一番成熟了，还是害怕自己在家里发威。

“又不是为不喜欢的人劳累……辛苦倒也谈不上……”王睆蹭到了苻融的怀里。

苻融揣着她，幸福地笑了笑：“那本王犒劳你，过几日带你出去休息休息如何？”

“嘁……太后娘娘肯放你了啊？”王睆看着苻融讨好的样子，忍不住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说起来苻融已经很久没有带她出去了，王睆掏空脑袋想着，上一次同游还是在他去冀州之前，苻融还是个嫩嫩的少年。那时候苻融带着他满长安城乱窜，她还觉得苻融很厉害，结果后来苟太后与王睆私谈时，王睆才知道那个时候苟太后担忧他的安慰，都不让他私自出城。

真是时过境迁，虽然如今这个年纪的苻融也还算个少年，但是已经成熟许多，可以独当一面了。

苻融羞赧地抓抓脑袋：“我带你去邺城，看看我皇兄和你兄长一起打下的疆土！”

王睆听到是邺城，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丝兴趣，眼前一亮。当初她看着王猛打完邺城春风满面地与苻坚携手同归的时候就很好奇，王猛到底是立了多大的功劳，竟得到了如此殊遇。

“慕容氏那群家伙和我们秦人不一样的很，我也没有去过，正好带你去视察一番我大秦的地界！”苻融见她起了兴趣，高兴地补充道。

王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有苻融相伴在侧，自己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苻融带着王睆出城，不再是曾经的驾马就走了，不仅苻坚派了人跟随，苟太后答应苻融去邺城之后也派了一些苟家自己的护卫同去。整个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从阳平公府上开了出去。

苻融平日是坐不惯马车的，他向来觉得自己单骑溜达最为自由，于是这一堆人马里只有王睆同一些随侍坐着马车。

苻融一路驾马便一路乱窜，一下领着在人马之前，一下停下等着王睆的马车，掀开车帘看看王睆如何。

王睆头一次坐马车长途出行，加上身为苻融之妻不得不在人前穿戴整齐的约束，被摇晃的迷迷糊糊，时常都有想吐的感觉，但她到底是年少脸面薄，不要想让所有人因为自己的难受停下来干等，一直强撑着给苻融笑脸看，不过苻融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太舒服，暗中让诸人行进减缓。

从长安这么一路开到邺城，大抵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王睆在这半个月的路途中基本上每天都是极为难受的，她也不曾想自己竟如此受不得长途颠簸，面对苻融有些羞愧起来。

苻融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事情恼怒，他反而是觉得自己是带王睆出来休息，却不想闹成了折腾，心中觉得过意不去。

到邺城之时，苻坚下令迎接的官员已经在岗等候他了，苻融满心却是早些安定下来让王睆歇着，本还想跟苻融客套一番的家伙们倒是扑了个空。

终于到邺城了，王睆也歇了一口气，等待下人收拾屋室的时候面无血色的伏在苻融身侧，苻融也知道她现下难受的很，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背。

“难受就先趴在我身上睡一下吧。”苻融轻声对她说道。

“博休……”王睆扯了扯他的衣服，气息微弱地说，“我又让你操心了……”

苻融把她往自己身上抱了抱，眼神中尽是温柔：“没有的事，你好好休息才是……”

还没等苻融说完，王睆却直接晕倒在了苻融的怀里。

苻融大惊，双手赶忙支着她的身子，冲着下人喊道：“太医呢？随同来的太医呢！”

下人见状也都慌了神，满院子乱窜地寻着苻坚派给苻融带来的太医，苻融也不敢大意，自己先把王睆抱上了刚收拾好的床榻，还替她脱去了支棱地外衣与头上插着的簪钗。

太医匆忙赶来的时候，苻融看他的眼神既是焦灼又是愤怒，一脸像要吃了太医的样子，怒吼道：“来的这么迟！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拿你开刀！”

太医被他吼的吓得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王睆的榻边，惶恐地查看着情况。

苻融看着他的动作，简直觉得他慢的像个蜗牛，自己已经急的满头冒汗，满脸通红。

“殿下！”太医爬回到苻融的脚边，“恭喜殿下了！”

苻融一头雾水，分明是因为一路颠簸累的昏了过去，怎么就成了恭喜。

“殿下，夫人一路颠簸的劳累体力不支是实情，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夫人如今有了孩子身体不如从前，以致于昏了过去！休息一段时间便可无恙了！”太医颤颤巍巍地回应道。

苻融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孩子……睆儿竟怀了本王的孩子？”苻融惊喜之余却捶着自己的脑子懊悔，早知如此，怎么还会带她出来受如此颠簸之苦啊！

太医知趣地爬了出去，留下苻融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屋子里。

苻融想到自己没多久之前还在母亲膝旁撒娇，分明是个孩子样，如今竟要做父亲了，简直是不可思议……他还想到自己的皇兄十六岁时就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如今自己二十好几了才有第一个孩子，过得如此不清不白，皇兄说自己不成熟时自己还不认，现下想来自己竟然真是幼稚。

他看着床榻上昏迷着的王睆，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睆儿……融居然同你有了孩子，虽然我喜还来不及……只是，恐怕又要苦了你了……”

第二十五章报仇

一直以来苻融待人都是儒雅和善的，下人从未见过苻融今日如此暴怒的场面，一个个都缩在门外候着，完全不敢再打搅他。

苻融本想一直守着王睆醒来，却也因为一路的疲累，忍不住掖了半截王睆的背角，伏在她床边睡着了。

夜里风凉，王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上有哪怪怪的，即使躺了这么久，胸中仍然感觉翻腾的很。侧目看到了趴着睡着了的苻融，和平日里风光无限的阳平公不一样，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小狸奴蜷着，脸颊肉也被极了出来，着实可爱极了。

王睆忍不住去触碰一下睡着时的他，没想到自己一动，苻融却醒了。

“你醒了？”苻融揉揉没睡醒的眼睛，立刻支起身子来扶她。

王睆点点头：“你怎么睡在这了？我……是我怎么了吗？”

苻融看她现在没有什么大碍，算是放下了心：“你先别管我为什么睡在这里了！”，苻融笑着起身坐在了她的床边，伸手把她揽下怀里：“你给本王带来了个好消息！”

“好消息？”王睆没想出来是什么好消息。

苻融伸手摸摸她的腹部，低头吻了一口她：“你有本王的孩子啦！”，然后自己先笑的像个孩子一般看着她。

王睆愣在那里看着苻融开心的笑，有些说不出话来。

“博休……你没有在同我开玩笑？”王睆跟着摸了摸自己平平的小腹，完全察觉不出来有怀孕。

苻融笑道：“太医同本王说的，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你！”

“博休……”王睆忽然间扑倒苻融怀里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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